王领。
君临城。
用“城”来描述曾经的七国之都，如今看来是有些违和的。
因为这个地方，已经太过残破了。
除了那高耸的城墙，浑身漆黑，满是烈火的味道，却还屹立在黑水湾出海口的荒原上。
其他的东西，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从烂泥门，一路向北，或者从雄狮门一路向东。
所有的，一切富丽堂皇，或者肮脏恶臭的建筑，如今，都已经成为了灰烬中的历史。
在这一场持续了几个月的大火中，该坍塌的，都已经这么做了。
眼前这副景象，恰巧说明了一点。
最糟糕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要好。
史坦尼斯在战争中其他的表现，虽然不值得称赞，但至少，其他人也没比他强多少，大哥别笑二哥，天下乌鸦一般黑。
但唯独君临这件事儿上，他的责任是逃不掉的。
匆忙退出君临，导致了这里彻底成为三不管状态。
暴力，更大的暴力，才能让生活在这里的人活下去。
在很短的时间里，身体虚弱的老人，孩子，女人，死亡了超过一半。
曾经生活在贵族区，衣着华贵，令其他人艳羡的贵族们。
在这段时间里，彻底被撕去了伪装，变得比平民更加脆弱。
最早的火，就是从那里烧起来的。
大火毁去了一切罪恶。
如今，当伊耿·坦格利安本人，乘着战舰，来到烂泥门码头的时候。
呈现给他的，就是眼前这一幕，荒诞的废墟。
像极了那坐落于神眼湖附近的赫伦堡。
城墙高大而不倒，意味着曾经的辉煌。
而城门内那灰色的世界，却让人明白，这里，已经价值不大了。
是的，小伊耿这一边，也不乏拥有全局战略眼光的人。
他们和克雷一样，也精准意识到了，存在于王领的巨大战略机会。
这是一块儿无主之地。
也就意味着，这是绝好的机会。
不管别人怎么想，但在他们这边看来。
征服者伊耿，从龙石岛起兵。
他们如今也是占据了龙石岛。
而后，征服者伊耿·坦格利安一世，也是从君临城登陆的。
哦，当时还没有君临城，不过这并不重要。
总之，每做一步，小伊耿方面都会觉得自己是正确的。
因为，他们在争得，就是一个“正统性”。
颇有一种老祖宗怎么干，我就必须怎么干的意思。
克雷和丹妮莉丝没有这个顾虑，因为他们两人，都是货真价实的龙王。
御龙升空，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除了小伊耿自信为坦格利安真正血脉之外，其他的上层，每一个相信他的血统。
甚至包括他那一边的人。
所以，为了让大陆上的其他人，对这个没有龙的国王多一些认同，这些看似孩子游戏一般的事情，却是这位国王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就是君临城？”
端坐在纯白战马背上，一头银金色长发披在背后，拥有典型瓦雷利亚后裔相貌的伊耿·坦格利安，扭头问自己身边的瓦里斯。
这个曾经服务于伊耿三世，劳勃·拜拉席恩一世，乔弗里·拜拉席恩一世三位国王的前情报头子。
如今，身着一身华贵的锦袍，肥厚的脸上全是高兴的神色。
他又一次进入这座城市了。
不过不同以往，这一次，这座城市，是真正属于他的了。
不是说他要抢小伊耿的王座。
他对那位置不感兴趣。
事实上，这个东拼西凑出来的伊耿·坦格利安集团，到底是个什么成分，大家都很清楚。
准确描述，其实就是，一帮在维斯特洛传统斗争中的失意者，联合厄索斯本身就有的野心家。
包装出来了一个拥有王位继承权的伊耿·坦格利安。
打着他的旗号，对维斯特洛进行新一轮的征服。
以期实现他们的野心。
要不是克雷横插一脚。
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拿下丹妮莉丝，从她的身上，拿到真正的龙王之血。
从伊耿·坦格利安的后代开始，彻底解决小伊耿的身份存疑问题。
然而，现在局面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丹妮莉丝没捞到手，反倒是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占了先机。
现在大陆上，九成的贵族，在心底里，都认为“正统”是孪河城方面。
只不过，大家各为其主，必须刀兵相见罢了。
这可不好。
大家费尽心思，找出来这么一个合适的，撒下这么一个弥天大谎。
不就是为了伊耿·坦格利安身上的正统性吗？
现在正统没了，那他们这边怎么办？
难道真的跟克雷·曼德勒比人多吗？
也不是不行，反正如果高庭玫瑰们，不再上演背叛的戏码的话，凭借着七国第一的人口总量。
极限出兵的话，还是能稳稳地压制克雷·曼德勒这一边的。
而且，学城似乎也有意支持他们。
毕竟，相比于那两位他们已经得罪的。
在枢机会的博士们看来，一个没有龙的坦格利安国王，还是很安全的。
所以，他们又选择了支持伊耿·坦格利安。
可以说，不去看多恩的话，那么现在，就变成了东北打西南的局面。
只不过，相比于北方的核心唯一，政令通达。
南方的三方势力，兰尼斯特，提利尔，还有已经上岸的伊耿·坦格利安，互相之间，其实根本谈不上什么配合。
都是一群抢夺腐肉的猎狗罢了。
“与其说这是首都，我觉得还是称它为废墟比较好。”
已经走进城市，马蹄踏碎无数烧焦的人骨的伊耿·坦格利安，对身边的瓦里斯中肯的评价道。
浑身香水气息的太监，对着国王甜腻腻的一笑，低声道：
“可它确实是陛下您爷爷，甚至一直延续到征服者伊耿的首都，这一点，七国没人能否认。”
语气虽然不激烈，但确实是顶了国王一句。
伊耿·坦格利安这个国王，到底有多少权力，是大家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
可不是他想干什就干什么的。
虽然有琼恩·克林顿这样的忠心支持者。
但是，礼仪首脑，盖章国王之类的形容，大抵小伊耿都是能沾一点儿边的。
只不过，他自己不太清楚而已。
“好吧，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直接进入红堡，让我坐到那张椅子上吗？”
伊耿·坦格利安又问。
瓦里斯掩口轻笑，似乎这个问题很让人愉快。
但袖子之间露出来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反问：
“难道您不应该这么做吗？我亲爱的陛下？”
又是这样，以退为进，语气从不激烈，但从来就没有给伊耿·坦格利安留下反驳的空间。
所谓还于旧都，那么，不去铁王座上坐一下，似乎也确实说不过去。
“好吧。”
伊耿·坦格利安无奈，只能点头。
于是，先锋开路的骑士们，朝着说是红堡，但看起来更像是黑堡的王宫，走了过去。
那就是我的王宫了吗？
伊耿·坦格利安扪心自问。
说句实话，他无比的失望。
这里的死寂感觉，令他不安。
……
河间地。
孪河城。
刚刚吃完饱饭的卓耿，晃荡着鼓鼓囊囊的肚皮，趴在给他用干草搭的窝里休息。
最近虽然进入了冬季，但难得天气放晴了。
由于身处颈泽以南，因此孪河城的气温倒是还可以接受。
这头一直没什么作战任务的巨龙，只能跟着另外两个混吃混喝的兄弟，趴在草窝里，天天打瞌睡。
也得亏是河间地富足，要不然，供养这三个胃口和体型与日俱增的大家伙，还真的是一个大问题。
丹妮莉丝从城堡里走出来。
她打算骑上卓耿，带着雷戈和韦塞里昂，去天上溜达两圈。
总这样趴在地上睡觉怎么行？
不是都说巨龙是高傲而暴躁的生物吗？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更像是某种圆滚滚，非常能吃的家畜类动物了呢？
丹妮莉丝绝不承认这是自己的饲养方式有问题。
“飞起来卓耿！”
来到黑龙背上的丹妮莉丝，对自己的“长子”说道。
被阳光晒得懒懒的黑龙，拧过脑袋，看了丹妮莉丝一眼，喷出一大团热气，又低下了脑袋。
它现在只想睡觉，别的，什么都不相干。
看到卓耿这个态度，丹妮莉丝咬咬牙，非常无奈。
她又没办法强行命令卓耿做什么，好在龙背上还算暖和。
正想着该怎么让这条懒龙动一动，丹妮莉丝突然注意到。
卓耿那埋在草堆里的大脑袋突然抬起，红色的眼睛突然睁开，蛇一样的脖子拧向它的背后。
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天空。
丹妮莉丝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卓耿突然起身，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开始迈步振翼的时候，丹妮莉丝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她的身边，雷戈和韦赛利昂，也都先后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三条龙升空而起，引来了不远处孪河城很多人的侧目。
这些日子，和这些巨龙相处久了，他们都了解了这三个家伙的脾气秉性。
贪吃，易怒，但都是懒蛋。
这种三头龙同时升空的情况，确实非常少见。
书房里，正在和老爷子商量事情的瑞卡德·卡史塔克伯爵，愣愣地看着窗外的一幕，出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淡淡地回答了瑞卡德·卡史塔克伯爵的问题：
“克雷回来了！”
……
今天天气不错。
哪怕盖列索斯飞得并不高，但克雷依旧能看到，东边天空中挂着的太阳。
他已经很熟悉这一块儿的地形了。
过了颈泽，他就知道自己快要到了。
沿着蜿蜒南下的绿叉河，盖列索斯振翼的速度更快了。
巨龙都喜欢温暖的地方，因此，越往南，它的活力就越强。
花了一个小时，克雷就已经在视线的尽头，看到了那横跨绿叉河的两座城堡。
那就是孪河城。
然后，他就听到了盖列索斯长啸一声。
久违的情绪传来，那是……见到自己玩具的高兴。
克雷一愣，旋即就反映了过来。
这是卓耿那三个倒霉蛋来了。
果然，靠近之后，孪河城上空的三个黑点，就进入了克雷的实现。
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克雷也看到了那三条体型同样大了一圈的巨龙。
巨龙不会停止生长，充足的食物，让这三个家伙，已经有了一些它们先辈的威势。
盖列索斯传达给他的意思很明显：
它要欺负人……啊不，欺负龙去了！
克雷无奈，只能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了这个家伙：
“把我先放下来，后面的随你闹。”
盖列索斯略微有些不满地甩甩头，但还是遵从了主人的意志。
于是，它朝着飞来的卓耿三个，大吼了一嗓子，然后，调头就朝着地面落去。
……
看着天空中四个互相飞掠的巨大身影，克雷熟练地搂住丹妮莉丝的小腰，笑道：
“怎么，很意外我现在就回来了？”
丹妮莉丝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深深地看了自己的男人几眼之后，决定先办正事，晚上再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家伙。
“走吧，我们先回孪河城，让大家都知道你这个跑路的国王回来了。”
克雷讪讪一笑，点头，跨上了马背。
眼前孪河城这方势力，几乎就是他一手组建起来的。
本来，他麾下的贵族们，都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结果带领他们征伐的国王，却一直在北境待着。
大家心里虽然不满，但拿克雷也没什么办法。
谁敢惹一位龙王啊。
好在，这位国王也不是完全不管事，孪河城联络他，他还是会给出自己的意见。
只不过是见不到人罢了。
等到克雷回到了孪河城，不久之后，在这里待着的各方贵族，都知道了国王回来的消息。
毕竟，天空上的四条龙，可瞒不过任何人的眼睛。
孪河城里的议事厅里，各方代表都陆续到了。
河间地的大贵族来了好几个，代表徒利家族的“黑鱼”爵士也到了。
北境这边，那些克雷从赫伦堡救出来的贵族们，也一直没回去。
而谷地，以海鸥镇伯爵为首的几个还算保存些实力的贵族们，也都到了。
他们都想跟坐在高位上的克雷·曼德勒打声招呼。
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他旁边，丹妮莉丝·坦格利安也安静地坐着，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终于，最后一个家伙来了之后，靠在椅背上的克雷直起了身。
视线从在这里的每一个家伙脸上扫过。
贵族们瞅着旁边，往常发号施令，如今却一言不发的丹妮莉丝，心里很清楚。
这位“女王”，已经重新变为了“王后”。
她已经向克雷·曼德勒，交还了权力。
目光最终在脸色有些灰败的布林登·徒利脸上停住，然后收回了目光。
克雷说：
“诸位，我们开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