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要塞东北侧有一座高耸的峡谷，陡峭石壁之间是颇为宽阔的杂草地，近似风滚草的植被到处都是。
十几辆灰绿色的军用越野车停在了峭壁山脚下，一群群身强力壮的士兵从卡车上跳了下来，接力着搬运一台台探照灯。
探照灯的光束交织之处，也是众人视线汇聚的焦点，是一片战场。
嘴里叼着玉米芯烟斗的麦克上将，把蛤蟆墨镜摘下，别在了军装的贴袋上。
他从黑暗中走到聚光灯下，就好像幕后的主角从台后走到台前一样引人注目。
“杰尔曼。”麦克上将对着不远处的黑色西装猎人说，“你的对手，他叫作莫顿，是我的部下。”
麦克上将身后走出来一个男人，高大如铁塔，留着寸头，脖子粗得与脑袋差不多大，浑身的大块肌肉全都绷紧着。
莫顿朝着杰尔曼咧开嘴，露出满嘴白牙，在昏暗中尤其显眼。
麦克上将一边朝着侧面走去，让出空间，一边抽了一口烟，说：“对战规则不限，倒地10秒未能起身，则视作落败。”
他站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高傲地昂起下巴：“你们还有疑问吗？”
“报告将军，没有！”莫顿果断地大声回应，又扭动着胳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杰尔曼也回答道：“没有疑问。”
“那好。”麦克上将大笑几声，说，“你们随时可以开始了。”
莫顿摆动着双臂，念气如白雾般溢出，附着在他强壮的体魄上，顷刻间就具现化做一具骑士盔甲。
他的头盔上的突起，像是地穴陷阱的利刺，全身重甲的他右手拎着一条锁链，锁链的末端是一颗大得出奇的铁球。
莫顿穿得虽然像是中世纪的人，但是实际上这身盔甲的强度足以硬抗一发火箭弹，甚至更高。
同样的，他的流星锤舞动起来，开山裂石都是常事。
这些让身为念能力者的他，成为了麦克上将的贴身护卫之一。
士兵们平时大多都见识过这位护卫的厉害——莫顿不止一次地制服过凶恶的刺杀者。
他们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视线望向杰尔曼。
在这样姿态的莫顿面前，那个看起来只能算精干身材的男人，还敢出来应战吗？
“别把人杀了。”尼特罗会长双手藏在袖袍里，眯着眼，低声对杰尔曼说，“但是也不要太过留手，那样不够印象深刻。”
杰尔曼扭过头来，询问道：“那应该用怎样的力度？”
“让他躺上担架，但是又能够撑到绮多、桑比卡给他做紧急治疗，将他救活即可。”
那就是用手指按住一只蚂蚁，让它的腿断了，但是又不能将它碾成肉泥的力度……杰尔曼皱着眉头，沉吟起来。
老实说，他一路杀杀杀地过来，很少留敌人活路，真让他怎么只让对方受重伤而不死，对于他而言的确是个问题。
见杰尔曼迟迟不出列，莫顿却会错了意。
果然有问题……
莫顿怀疑地用眼神看着那个比自己还年轻的黑色西装猎人……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有报告中的这种成就？
这个杰尔曼，或许有点门道，但是也就那样。
而尼特罗却想要捧起这个年轻人，难道是想让他当下任会长？
哈……要是被我戳破了谎言，那可就有意思了。
莫顿嘿嘿笑了几声，朝地上啐了一口痰，然后高声喊道：“杰尔曼，你还打不打了？你怕了吗？”
麦克上将没有出声，这就是默许他这么喊了。
于是，更多的士兵一同起哄，大喊着“杰尔曼，你还打不打了”，哄笑声连成一片。
士兵们的喊叫声与笑声，在峡谷之间来回震荡，回音缭绕。
修塔伊纳神色尴尬地站在杰尔曼身后，以他的立场，无论帮哪一边都不好收场。
比司吉则恨得牙痒痒，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杰尔曼身边，气鼓鼓地双手叉腰道：
“杰尔曼，听着，给我往死里打！”
尼特罗会长却涵养极好地、不急不躁地摸着胡子，笑道：“小比司吉，杀人可不好哦。”
“他们明摆着是不打算留任何余地……好吧好吧，那至少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礼貌。”
“哦嚯嚯……”
杰尔曼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这对师徒一眼，然后就朝着莫顿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忽然间想到，应该怎么做了，这样甚至不需要让莫顿受重伤。
“你终于来了。”莫顿用着挑衅的语气，可是全身却都警戒起来，蓄势待发，“我还以为你要掉头就走哩。虽然那样我也可以理解就是了。”
激怒对方是莫顿战术中的一种，但是他本人是不会小看杰尔曼的，他会全力以赴。
既然尼特罗这么看重他，他的实力一定也不弱，只有有才能的人，才值得大费周章地高高捧起。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从高处轰地一声，坠落到谷……
猛然间，莫顿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养成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而危险来源于前方。
他几乎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就瞬发般地牵动锁链，将流星锤甩了出去，轰向杰尔曼的脑袋。
甩出去之后，他才发觉坏事了……如果杰尔曼就此脑袋开花，对于他们而言又未必是一件好事。
只是，流星锤已经甩出，他来不及收回来了……要怪，就怪这从杰尔曼身上忽然涌出的……这种……难以言喻的……
他的攻击，完全是应激反应。
嘭——
仿佛噩梦成为现实，杰尔曼随手挥拳，就将那流星铁锤击碎！
莫顿惊愕地看着铁片飞溅，又看到杰尔曼朝他走了过来，并且进一步地释放了念气。
杰尔曼在不久前灵光一闪，想到了嵌合蚁蚁王与三护卫，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念气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好似决堤的江河洪水，顷刻间就吞没了眼前的莫顿，又涌向更远处，把在场所有人都吞没。
恶意——我要取走你的性命的恶意，毫无保留地注入众人的体内。
尼特罗会长、比司吉、莫老五、小滴等念能力者几乎第一时间就用念气防御，可是也都眉头紧锁。
数位念能力者护卫也大吃一惊，几乎下意识地站在了麦克上将的前方，为他抵御冲击。
而更多的普通士兵，都像是赤身裸体置身于冰天雪地中一样。
他们牙关紧咬，哆哆嗦嗦一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扑通扑通地、陆陆续续地倒地。
而置身于风暴最中心的莫顿，重甲中的他早已大汗淋漓，手脚僵硬，呼吸困难……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刚学念能力的时候，那种初步认识整个世界的、无助与绝望的感觉。
世界，竟然还是这么遥远吗？
莫顿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杰尔曼具现化出一柄像是屠夫才会用的古怪兵器。
死亡，那是死亡的利器。
莫顿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思考，任由锯肉刀砍了下来，但是被砍破的只有他的头盔。
令人窒息的感觉忽然消失。
莫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一直张大着嘴巴，口水从嘴角滑落，让他像是个傻子一样。
他想要站起身来，却做不到，因为他的双腿已经彻底发麻了。
事实上，现场能站稳的人已经不多，倒下昏迷的人才是绝大多数。
当他抬起头来，就看到杰尔曼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如同神明一样。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绷断，他的裤子里涌出热气与热流，湿了一大片，随即他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
他听到恶魔的低语。
“10、9、8……3、2、1。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