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前,黄仁素脚步匆匆的跨过门槛,进入大殿。
殿中,皇帝高坐其上,太子站于金阶三阶之上。
尚书左仆射陆元方,尚书右仆射王德真,中书令李义琰,中书令刘景先,侍中欧阳通,侍中张大安,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岑长倩,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王及善,全部肃然在列。
吏部尚书蔺仁基,户部尚书裴居道,还有都水监徐剑,大理寺卿何以求,少府监韦弘机,将作大匠裴匪舒,太子詹事邢文伟都在。
光禄少卿张柬之,太史令李谚站立后侧。
……
“臣,工部尚书黄仁素,参见陛下,臣来迟一步,请陛下恕罪。”黄仁素沉沉的躬身。
李绚微微摆手,说道:“平身吧,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一下子叫了这么多人,朕倒是反而有些后悔了。”
“陛下非常人也,必是心中有所想法,才召集群臣。”黄仁素拱手,说道:“臣等恭听圣训。”
“入列吧。”李绚有些好笑的摆摆手,说道:“太史令,你来与诸卿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喏!”李谚立刻站了出来,然后拱手说道:“今日轻雪,然雪未覆地,便已然停止,大日蒸腾。”
李谚的话说到这里,群臣当中敏感的人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这种现象似乎曾经已经发生过。
“太史局观察,今冬,至大年除夕,整个长安,乃至于整个北地都不会有雪。”李谚神色凝重,拱手道:“若是明年开春,能有一两场大雨或者大雪,那么明年可能无恙,但若是明年开春没有雨雪,或者雨雪很少,那么说不好……”
“明年会大旱的。”李义琰突然开口,目光看向李绚,拱手道:“永徽五年,天下大旱,三个月无雨,而在那之前,就是这样,整个冬天都没有几场雪,不过当时人们没有在意,等到了第二年的时候,再在意便已经晚了。”
李绚看向殿中群臣,皱眉道:“永徽五年的那场大旱,诸卿还记得什么?”
“陛下!”王及善拱手,说道:“永徽六年,天下蝗灾,以至于高宗皇帝在第二年改元为显庆元年。”
李绚微微点头,永徽五年的大旱,李治还心存侥幸,到了永徽六年的天下蝗灾,李治好不容易治理完,到了第二年,立刻改元。
如今看来,他的预感是对了。
“天下大旱啊。”李绚轻轻的摇头,说道:“诸卿,天下大旱可比天下大水要难治理的多。”
群臣神色肃然起来。
李绚开口,看向黄仁素,说道:“黄卿,你是都水监,说说吧,有什么办法能够治理旱灾?”
黄仁素面色凝重的拱手,说道:“陛下,天下旱灾,首先之法,便是挖井,今年雨多,地下储水也多,若是挖井,便能储存水量,方便百姓食用和灌溉之用,其次便是在天下沟渠之中储水,避免大量的水流,流入大海。”
“截水,但这水不好截啊!”李绚轻叹一声,看向群臣道:“小到一家一户,一村一镇,都会因为水源问题,在大旱之时打的头破血流,而到了州县,地方官控制的好倒也罢了,一旦控制的不好,立刻就有人命之忧啊。”
“但是陛下,该储的水,还是得储存,不然的话,真的天下大旱,那么粮食缺乏不说,甚至还会有流民,甚至于民乱。”陆元方面色凝重的拱手。
李绚点点头,说道:“传旨下去,今冬时间,各县挑选工匠十人,明年正月初六,开始送往洛阳,在洛阳集中修行挖井之术,此事不要声张,小心行事。”
“喏!”群臣肃然拱手。
李绚点点头,轻叹一声,再度说道:“其次便是储水,各州县百姓,在春日,要多在家中水缸之中多存水,然后地方选择高处,利用水车储存水量……朕当年有阶梯蓄水之法,此次也可以变相使用。”
“喏!”群臣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对于他们而言,这种还没有过冬,就开始筹划明年防旱举措的,还是头一次。
“陛下之法甚至妥当。”王德真拱手,然后开口道:“然而陛下,多数州县取水,来自于大江大河,之前诸法,只是小用,若要大用,还需从江河之中设法。”
李绚轻轻点头,说道:“徐卿,到你了,江河之事,是天下都水监之事,朕可授你明年直管天下都水司之权,但明年治旱,大略你得拿出来,不然整个都水监,朕就要换人了。”
“是!”徐剑立刻肃然拱手,然后看向王德真,还有诸位宰相,最后看向李绚道:“启奏陛下,臣打算在关中储水,从上游开始,到洛阳,再到河北,齐鲁,乃至于淮北诸地。
越是良田丰产之地,越早储水,然后首先供应春种,其后看局势调整。”
田,都是需要用水的,有的地方田地丰产,便需要加以倾斜,有的地方土地贫瘠,就没那个必要穷浇了。
很残酷,但这是事实。
李绚微微点头,说道:“便如此吧,不过以税田为主,非税田为副,天下权贵,这个时候,就不要来给朕惹麻烦,和百姓抢水了……朕在意百姓,但欺压百姓的权贵,朕可不在意。”
李绚的眼神冷了下来。
群臣肃然拱手,神色凛然。
……
“陛下。”裴居道站出拱手,然后说道:“陛下,所谓天旱,终究是缺粮,若是能保证百姓粮用,那么诸事便可从容。”
“臣请陛下明年关键之事,开常平仓以赈百姓。”陆元方站出拱手。
李绚微微点头,说道:“朕考虑过此事,朕原本就已经在江南商量过,要在明年调粮食北上,准备储粮于民,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动作大些。”
江南天下粮仓,杭州,越州,湖州,苏州,常州,扬州等沿海地区,其实倒是不用担心旱灾,倒是浙西一带,要小心旱灾。
“此事还是需要隐秘,若提前泄露出去,那么很容易明年粮价高涨。”陆元方神色肃然的拱手。
李绚点点头,说道:“传旨千牛卫,侦查天下粮价,若是有人刻意囤积居奇,即刻传信刑部,会同地方司马,府兵一起处理。”
“喏!”周乾从丹陛左侧站出,肃然拱手。
“粮食从南方及早运到河北齐鲁等地,以平价售出,储粮于民,如此可稍减饥荒。”李绚神色肃然,然后轻轻笑笑,说道:“如今一切都是我等猜测,或许明年的情况会好些,或许受到灾荒的州县能够少一些。”
“陛下。”李义琰站出,拱手道:“今年天下大水,陛下治理大水妥当,百姓手有余力,明年哪怕大旱,只要有序治理,天下还是有望丰收的。”
“李相说的是。”刘景先,张大安等人,齐齐点头赞同。
“希望如此吧。”李绚稍微有些放松,但随即,他就脸色阴沉的说道:“朕最担心的,还是抢水之事。
该抢的时候,抢也就罢了,但若是明明已经有足够蓄水,但还是肆意抢水,不停蓄水,还美其名曰为了百姓,这种人该杀。”
“是!”群臣立刻肃然拱手。
今年台州乐安县令徐浦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为了百姓,骗朝廷的赈济粮,明年天旱,若是有人再以此,不顾大局的蓄水,也就是真的该死了。
“明年,诸卿做好巡视地方的准备,朕可能会亲自去荆州,山南安,则河南安,河南安,则河北有利,加上江南的粮草,或许明年这个旱年,我们也能轻松度过。”李绚神色振奋,他就不信,他方方面面用心治理,会治不好这个旱灾。
无非就是该杀人的时候要杀人,而且要杀对人。
他可不是崇祯那个蠢货。
李绚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李志昭的身上,心中不由得微微摇头,朱明一朝,还是在皇子的教导上出了问题。
“如此,退朝吧,诸卿小心准备,今日之事,对外不许透露一言。”李绚神色冷峻的看向群臣。
“喏!”群臣肃然拱手。
……
腊月二十二日,将作监。
锋利极薄的长刀竖在李绚眼前,明亮的刀刃倒影出两侧的众将。
唐真行,苏宝同,李多祚,黑齿常之,麹崇裕,权善才,李孝逸等十几名军中大将站立两侧。
裴匪舒认真的说道:“根据历代所传,高句丽人战甲极薄,所以长槊行于高句丽,难以发挥作用,反而是唐刀更加适合。
至于长式武器,陛下所绘长枪更适合所用。”
一旁的主事,立刻将一把八尺七分的红缨枪递了过来。
李绚提起刀尖,轻轻一挑,扔到了李多祚的手里,平静的说道:“你去试一试,看看是不是好用,前行奔行越轻越好,尤其是高句丽那种狭长的地方。”
“臣领命。”李多祚将红缨枪竖在眼前,沉吟片刻之后,身形向后扭转,轰然一声炸响,枪尖已经如同毒龙一样的刺了出去。
“高丽人铁少,所以勉强可用,但用在西边战场就不行了。”李绚轻轻摇头,他逐渐有些明白了北宋武战不行的原因。
兵刃不肯用铁,能赢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