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红烛摇曳。
甘露殿中，一身大红嫁衣，头戴金色朱雀冠，抬头坐在床榻之上的窦钰儿，有些紧张的握着手里的丝卷。
虽然说已经和皇帝喝过交杯酒，但是说实话，窦钰儿对眼前的一切，还没有熟悉过来，因为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选中自己成为九嫔之一的修媛。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皇后，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
皇帝的后宫加上自己才十一人。
窦钰儿心中不由得想起了父亲所说的皇帝圣主……
轻微的脚步从殿外传来，窦钰儿的神色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随即，赤黄色的人影已经坐在了一旁，皇帝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抬起头来！”
“是！”窦钰儿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赶紧抬起头，目光紧张的看向李绚。
李绚满意的笑笑，然后握住了窦钰儿的左手，问道：“用过吃食吗？”
“已经用过了。”窦钰儿稍微放松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想要低头，但还是赶紧的抬起。
“听说你练过武。”李绚轻轻的抚摸着窦钰儿的手腕，不自主的落在了她的手腕上，能够感觉到她的手腕肌肉很有些力气。
“是！”窦钰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然后小心的说道：“父亲多年在军中任职，妾身就跟着学了一些。”
窦钰儿的父亲窦逊，是右威卫郎将，不过一直驻守长安，一直到今日，窦钰儿嫁入皇宫，窦逊才成为右威卫中郎将。
窦逊，太穆皇后窦氏堂兄窦抗的孙子。
窦抗这一脉，和李唐皇室的关系很紧密。
窦抗的三子窦诞，娶了高祖的二女儿襄阳公主，窦诞的六子窦孝谌的女儿，嫁给了李旦做王妃，甚至最后做了皇后。
窦逊的父亲窦静是窦抗的第二子，窦静的长子窦逵娶了太宗皇帝的四女儿遂安公主。
不过很可惜，窦逵死的太早，遂安公主后来就嫁给了王大礼。
不过窦逵和遂安公主有一子窦松涛，而王大礼和遂安公主也有一子王玄起。
也正是因为有这段关系，所以不管是窦松涛，还是王玄起，对太宗皇帝的事都不感兴趣。
唐见日和周季童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联系太宗皇帝的这个两个外孙，但很可惜，这两人根本就连大年三十的皇帝夜宴都不去。
窦松涛因为母亲后嫁，而王玄起更是和太原王氏走的很近。
这两人在李绚这一朝，官职升迁不仅没有受到歧视，反而稍微有所助益。
如今都在九寺任寺丞，都是从五品的官职。
李绚如今娶了窦钰儿，也算是将窦抗这一脉，彻底的拉拢了过来。
“其实细说起来，朕还是长你一辈。”李绚轻轻的摸着窦钰儿的手臂，然后轻轻的向上，窦钰儿的脸色越发的红晕。
“陛下！”窦钰儿咬着下唇应了一声。
李绚笑笑，虽然说从太穆皇后那一辈说，李绚和窦钰儿的父亲窦逊都同辈，但实际上两人根本没有半点血脉关系。
便是真的有什么血脉关系，也早就出了五服。
甚至于在如今这个时代，李绚姓李，窦钰儿姓窦，他们之间的根本没有没有什么辈分可说。
所谓的辈分，不过也是强行牵扯。
“朕听说，练武的女孩，腰肢都很细。”李绚的手越过窦钰儿的手臂直接向里，按在了她的腰肢上。
“哎呀”一声，窦钰儿已经向后倒了过去。
李绚的右手轻轻一挥，下一刻，整个甘露殿中，已经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叫叔父！”
……
黑暗之中，“吱呀”一声，窦怀悊推门而入。
火烛被点燃，窦怀悊瞬间握住刀柄，拔刀出鞘，锋利的刀刃直接抵在身后郭后悔的咽喉之下。
看到是郭后悔，窦怀悊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收刀后撤，冷哼一声，在主榻坐下：“你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小心哪一天真的被人误杀了。”
郭后悔淡淡的开口，说道：“这天下，能杀我的还没有几个。”
“呵！”窦怀悊冷呵一声，然后抬头看向郭后悔，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在新年那日就会来的。”
郭后悔稍微后退一步，站入帷帐阴影之下，然后看向窦怀悊，说道：“我回了趟太原，不过我没有想到，回到长安，竟然赶上了这么一趟好戏。”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窦怀悊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他们也一样在瞒着我，尤其是叔父那里。”
提起窦玄德，窦怀悊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郭后悔看着窦怀悊，轻声说道：“如今你们窦家已经和皇帝深深的绑在一起了，等到窦妃生下皇子，你们窦家的年轻一代，就要为皇子将来开府做准备。”
等到窦钰儿和李绚的儿子长大，到时候必然开府。
光是一个亲王府，就能够几十个官位。
窦家的人在长史，司马，文字一类能插的上手一个，就算是他们能力好了。
但是，那些典膳，典药，典车，一类的官员，还有卫士，队率，这些七八九品的位置上，他们能插手的很多。
尤其是对于一些年纪的孩子们来讲，这些位置既不会引起皇帝的反感，还能够将他们送入仕途。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窦氏几十个嫡系人家完全投入皇帝的麾下。
更别说还有其他方方面面的任官，窦氏占到便宜大了。
之前窦家还因为李成器的事情受到了皇帝的猜疑，如今，这些猜疑都没有了，窦家的人，都会放下一切，尽心的为皇帝效力。
“你知道的，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窦怀悊轻轻摇头。
郭后悔微微点头，窦怀悊的曾祖窦照，是太穆皇后亲兄长。
而窦钰儿的曾祖窦抗，是太穆皇后的堂兄。
两家的关系在五辈之前，才算是嫡亲血脉。
当然，窦怀悊是太宗孙辈，可是他却是娶了太宗皇帝的第十九女兰陵公主。
也就是说，窦怀悊这一脉才是主支，但偏偏在高宗皇帝一朝，窦抗才更受信任，甚至还出了一个皇后。
但不管怎么样，李绚娶了窦钰儿是不会影响到他的。
更别说，他无子，和兰陵公主也只有一个女儿，女婿姜遐，才是他的继承人。
……
郭后悔看着窦怀悊，轻轻摇头道：“何必呢，皇帝娶了窦家的女儿，你顺势靠向皇帝就好，说不定还能够回朝做个六部尚书，甚至是宰相。”
“不可能的。”窦怀悊轻轻摇头，说道：“皇帝得位不正，眼前怎么可能容的下我们这些太宗皇帝的女婿，所以我这一辈子，最多在各个地方轮转，别说是回朝了，甚至四大都督府长史，他都不可能给我。”
郭后悔沉默了下来。
“你不用再试探我，我和他，这辈子没法和解的。”窦怀悊坚决的摇头。
如果说，是太平公主，或者李成器之类的太宗皇帝的子嗣登基，那么窦怀悊还有机会回朝做宰相，但是李绚一朝，他是绝对没有这个机会的。
“好吧。”郭后悔再度开口，说道：“接下来你怎么办，没有窦家的支持，你的力量要弱上许多。”
“我还是幽州都督不是，我还是窦家子弟不是，我要真动了，跟不跟，其实也不由得他们。”窦怀悊轻轻的摇头，他抬眼看向郭后悔，直接说道：“我要见公主。”
“可以。”郭后悔轻轻点头，但他随后就说道：“可是地点呢，公主去年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在幽州和你见面，但是最后，张柬之去了幽州，狄怀英也到了幽州，后来王德真也去了，今年呢，你还有机会吗？”
“工部侍郎吕定琳今年会修缮到营州和荆州的大道，会有点麻烦。”窦怀悊摇摇头，说道：“后续可以在荆州引起一点乱子，皇帝不是要巡视荆州吗，许家那边？”
“不太清楚。”郭后悔摇摇头，说道：“我和他们是有些联系，但都是和许望、李湛、刘扬名他们联系，许家内部究竟是怎么运作的，我还真的不清楚，他们也是胆大，敢在安南玩弄花样。”
许望是许敬宗的曾孙，李湛是李义府的幼子，刘扬名是刘祎之的长子。
许敬宗，李义府，刘祎之，全部都是武后当年的亲信，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死。
他们的子嗣，原本应该受到武后的重用，但是很可惜，还没有等武后动作，洛阳就破了。
紫微宫破之后，有很多密档落入到了李绚的手里，自然就有许望、李湛、刘扬名他们这些人的事情。
李绚自然就不会重用他们。
“好吧。”窦怀悊轻叹一声，随即轻轻冷笑道：“但无论如何，皇帝都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明年等荆州出乱子，我们再约见。”
“好。”郭后悔松了口气。
“对了，新罗人那边你有联系吗？”窦怀悊突然提及了钦钝角干。
“有是有，但新罗国使回新罗了，再联系得等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