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对龙气这东西的理解，普遍不深。
因为这东西玄之又玄。
但龙气在刀之绝颠：莫老面前，并无太多秘密可言。
“意能成武，亦能改天！”
这是武道路的基础。
以意为本，打劫天道，成就自我！
“故而可以往大了说，人之意，其实就是天道法则的一部分。”
刚才所讲的一切，好像天道是个守财奴似的，有些拟人化。
但那只是为了通俗易懂，实际上天道无情，并不拟人，反而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按照既定规则行事。
意，便是这个规则中的一部分。
甚至都不算后门，不算漏洞，只是天留一线，本就理所当然。
“于是，前人便有了这样的思考。”
“既然武者独自一人的意，都能改天，都能成就三品二品一品，获得超乎想象的力量，那么集万民之意，又将如何？”
之前提到过，人意这东西，每个人都有——生而为人，谁还能没点小脾气了？
强不强是另一回事儿，但确实都有。
若是能把普通人的意也利用起来，岂不是能做更多？
“但问题是，人意太杂，故而难融。”
人心难测。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思，不同的诉求，故而整合万人之意，就成了一个天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几乎无解。
“除了一点……”
“立国！”
莫老轻缓诉说：“对安全的追求，乃是人本能的需求。哪怕是最强大的武者乃至修仙者，也不会希望待在一个不安全的地方。”
“而集体，可以给个体带来安全感。”
抱团取暖，人之本能。
国家的概念便由此而生。
——国，本就是一种抱团取暖的表现形式。
“由于对安全的追求，对集体的追求，使得不同的个体拥有了同一种诉求——那即是成立国家，得到保护，从而获得安全。”
这同样也是意的一种。
而万民所向，意便凝聚，凝聚的够多，龙气便自然诞生！
“但龙气这东西，取之于民，自然要用之于民。”
“其诞生初始，最大的意义便是为了满足人民对安全感的诉求——也即是压制煞气，使得国土可供民众繁衍生息。这一点甚至无需由他人操控，自然实现，乃万民意之体现！”
“皇帝，为龙气的掌管者和使用者，却并非是龙气的所有者。”
“故而若是帝王昏庸引得人民怨声载道，则龙气自散。”
“但若是有人得民心，则自然能引来龙气，成就九五之尊。”
“虽说龙气的最大意义在于压制煞气，但身为帝皇，身为龙气的管理者，也确实可以用龙气，给自己开个小后门，带来一些好处。”
一国少则百万人，多则过亿。
即便质量不强，数量也摆在这儿。
而龙气，乃万民意，武者意可助力武道，万民意自然也可！
莫老的研究重点，就在于此！
但这条路问题不小。
龙气得之于民，自然要用之于民。
帝皇获龙气加持，某种程度上也会被龙气绑架。
若是失了民心，则龙气流逝国土大乱——换言之，想走此路，你就必须得当个好皇帝。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问题。
真正的大麻烦在于，若是想以龙气替武者意，夺天机成就自身造化，消耗龙气过巨。
龙气消耗过巨，则不足以压制煞气。
煞气一多国土大乱民不聊生，龙气便会衰弱。
如此连锁反应，就成了死循环。
“兼且开国皇帝得龙气加持最重，但即是开国皇帝，肯定要从小做到大，刚刚成立的新国，国土小民众少，龙气便也不多。”
“而若是急于扩大国土面积，纳入更多人口，则穷兵黩武同样会使国内怨声载道，便失了民心。”
“兼且龙气与灵气冲突，此乃天道法则，致使帝皇无法修仙，不得长寿。”
即便是一品武者，寿限也在二百年内。
算从三十岁就成功开国，一百七十年你能打下多大的江山？
国不大民不多，龙气就也不多。
龙气不多，即便是背弃万民成就自身，也难以身代天成就超品！
也因此，莫老的龙气超品之路，难如登天！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哪条超品路又不是难如登天呢？
“但以此成就二品，却是不难的。”
随着莫老话音落，其手中的龙形木雕登时绽放光芒。
恢弘武意挥洒而出，莫老声音同样变得恢弘雄壮，宛如人皇当面，一言定乾坤！
“以龙气助武道，便等同于以万民意助武道，以他人意助武道。”
“诚如我所言，此乃取巧之法，但以之打破天赋极限，助你突破二品大关，却是不难的。”
“我把我所讲的办法，都刻在了这座木雕之中。”
“能悟多少，全看你自己了。”
真意显现一览无余。
此刻传法，莫老毫不藏私。
然而仅仅只是十余秒钟的功夫，这一虚境便开始破碎。
见此一幕，张海与丁无敌皆是略微一叹，双眼抱憾。
“可惜了……若是时间能再久一些的话……”
刀绝阐述武道，确实让人振聋发聩。
但这种大方向的东西，能悟多少不好讲，至少张海和丁无敌是没有多大收获的，顶多是知悉了一些远古秘闻，对武道的由来，以及日后自身的发展方向有了更高的理解。
而这龙形木雕上的真意，反而是最值得关注的点——奈何十余秒的功夫，即便是张海也无法收获太多。
“更何况，得到了也没太大作用。”
丁无敌这般开口，沉沉叹息。
他今年八十余岁了……
兼且性格原因，即便掌握了这龙气之法，还得经历开国这等事情——开国做皇帝什么的，他自认为自己大概是做不到的。
张海亦如此。
此法，说有价值肯定是有价值的。
但要说价值多大……这就得打个商量了……
张海眼角余光扫过陆铭，却忽地发现陆铭眼神恍惚，似有所感。
这让张海眉头一挑。
丁无敌亦察觉到了陆铭的异状。
不过对此事他并不如何在乎。
随手掬来丝线，下一虚境开始。
陆铭如何如何，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他只要绝颠信物的下落！
……
外界。
周兴林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完了酒，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墙角，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某一时刻，周兴林福至心灵，看向了陆铭。
便见陆铭头顶天光垂落，天人交感！
“不，这不是天人交感……这是天人合一！”
陆铭的状态引得周兴林微微一愣后，立刻捶胸顿足。
“这机缘，这运气，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掺和上一手，指不定也能有所获呢。”
莫名的灵机让周兴林很快收敛了情绪，目光灼灼看向陆铭，很快，周兴林眉头一皱。
“这是……代天武意？我的代天武意！？”
“你这是在那边碰到什么了，怎么你好像悟了我的代天武意呢？”
心中满是不解，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
周兴林立刻站起，身体一直。
右手指天左手指地，双手合十用力一拍！
“魔龙代苍天！”
“某家便助你一臂之力！”
魔龙代苍天之真意恢弘庞大汹涌而出，笼罩在陆铭周身。
但并非是在改变什么，周兴林只是单纯的，毫无保留地对陆铭展示着自己的代天之意的真意与玄妙。
这是最顶级、效果最好的传法，堪比武侠中的舍身灌顶。
此法对周兴林甚至都有一定的消耗。
周兴林却是不在乎这个……
因为很简单的一点——陆铭当前半步三品，此际天人合一。
领悟的似乎还是自己的代天之意。
此刻陆铭若是再做突破，突破口在哪儿一目了然！
这是陆铭的三品之机缘！
……
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
有些事情模模糊糊的，可能只差了一句话，别人的一句提点，便可打破那层神秘面纱。
但没有这句话，就是雾里看花不得其法。
陆铭当前的状态便是如此。
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三品之路，到底该怎么走。
——再悟恶煞逆反之意，使得恶煞之颅更强壮，与毁灭之颅达成平衡，如此三品路通。
大方向是有的，但涉及到具体的操作方法，却是没有的。
怎么再悟恶煞逆反之意？
不知道。
怎么使恶煞之颅更强壮？
也不知道。
但此刻，陆铭却被一语点醒！
不在于莫老的龙气论，只在于莫老的超品武道论！
以武代天！以武夺天！
亦或者是，以武，吞天！
陆铭很容易的便从莫老的一番话中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说回三相转魔功的第一意：恶煞逆反之魔意。
这种意的特性，乃是无物不吞，取百家所长。
重点就在于这个吞字！
在武道之路上，恶煞逆反之意的吞，与抢其实是可以划等号的。
再结合武道路中的：武者=强盗这一理论。
一切似乎变得直白且明显了。
天人合一之际，陆铭脑中灵光喷涌，感悟不断涌现。
“恶煞逆反之意这个名字，似乎错了。”
“当时我悟恶煞逆反之意时，乃是胸怀一腔怨怼，敢斥天不公，不服不甘不愿不认！如此此意成型，重点在于逆反！”
后续的逆反四剑，逆乱七剑，便皆是以此为纲领。
可以说逆反二字，乃是那时陆铭武道路的基础。
但有这么一个问题……
当时陆铭成就四品之后，恶煞相天象出现，展现的却非是逆反之意，而是吞噬之意。
陆铭以为吞噬这一表现，乃是逆反之意的实际体现。
但此刻经莫老一席话，陆铭恍恍惚惚的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看穿这三相转魔功第一相的本质！
以现象洞悉本质，三相转魔功第一相，哪里是什么恶煞逆反之魔意，应该是恶煞吞天之魔意！
先逆反。
魔逆苍天，为何而逆？
因为不满，因为不喜，因为不甘，因为不服！
然后呢？
更进一步呢？
嘴上喊着逆天，不服。
但只是嘴上说说，却不实际行动，这是最无能的体现！
所以，逆天是开始，是目标，那么过程呢？要通过怎样的过程达成这一结果？
三相转魔功早就给出了答案！
但可惜，直到这一刻，聆听莫老阐道的这一刻，陆铭方才恍然大悟。
吞噬！
恶煞之意，以逆反为始，以吞噬为过程，以代天为结果！
恶煞之意——是的，现在陆铭不说什么恶煞逆反之意，什么恶煞吞天之意。
因为恶煞之意，就是恶煞之意！
逆反，吞天，乃至未来可能的代天，这些都是恶煞之意的一部分，统合称之为恶煞之意绝对无错。
这个三相转魔功的第一意，完美的阐述了武道之逻辑，之本质。
因为不甘不服，故而与天争力，此为逆反。
因为天道抠门，故而抢夺天力，此为吞噬。
因为一品路断，故而探索超品，以身代天！
恶煞之意的本质，就是莫老所说的，超品武道之本质！
逆反苍天，吞天噬地，最后改天换地。
此路走通，恶煞之意大成，莫说三品大关，二品一品也只是等闲！
至于超品，这个陆铭却是不敢保证了……
“但问题是，积累不够。”
很快的，陆铭就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积累不够……
他的积累差了太远。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洞悉了自己的路应该怎么走。
前路已现，目标明确，路也干净宽敞。
然而问题在于，陆铭少了迈开腿这个环节……
他积累不足，就相当于没能量迈步走路，即便前路通透明朗，没劲儿走路自然抵达不到终点！
正遗憾中，忽有一丝光亮透入陆铭的意识深处。
隐隐声音轰鸣咆哮！
“魔龙代天！”
周兴林，在关键之刻施以援手。
巨大的魔龙游曳天地，将代天之道展现的淋漓尽致。
陆铭细致体会认真感悟，许久后，直到魔龙散去，陆铭不由感慨。
“周兴林，有大才！”
他的逆天代天之意，与陆铭之意有相通之处，亦隐隐契合超品武道之路。
此意直击武道本质。
说周兴林前途不可限量绝对不为过。
“但我现在需要的却不是这个……”
说周兴林的代天武意对陆铭没有帮助，这是假的，帮助肯定有，而且很大。
但这份好处位于路的终点，不解燃眉之急。
‘似乎，只能到此为止了。’
天人合一状态逐渐消退，陆铭心有感慨，略有可惜，但也心知自己收获巨大，不好再贪图更多。
而就在天人合一状态的尾声，忽然又有莫名感应从心中腾起。
“这是……”
仿佛低声喃呢，又如同情人低语。
‘陆帮主雄才大略，创血煞星决……’
‘陆帮主高义，大侠……’
‘陆帮主是活菩萨，要是没陆帮主，我家那熊小子岂能走上武道之路？’
‘陆帮主……’
‘陆帮主……’
声声呼喊微弱渺小，但汇聚在一起却又如惊涛骇浪震人心魄。
陆铭瞬间洞悉这一现象的本质！
此乃，万民意！
回想起莫老的龙气之说。
龙气，乃民意聚合，乃民意实质化的产物。
而陆铭曾经的无心之举——也即是创立血煞星决，改变基层武道逻辑之事，却是不经意间起到了与聚民心凝龙气相当的效果。
只是现在效果微弱，未能凝聚成实质，只能听见这种低声喃呢，意义不大。
陆铭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武皇之道？”
“凝聚出了东西又叫什么？武气？”
这玩意儿的性质和操作方法，皆与龙气相似，但实则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念至此，陆铭心中隐隐生出这样的感触……
“横天掌张横。”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条路的底层逻辑，是否也是如此？所为的便是这被我称之为武气的东西？”
再次发散思维，陆铭又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为武道开路者，比如绝颠这批人，是否也知道武气这东西？”
陆铭创个血煞星决，都能有所获。
那些为武道开路的前辈们，收获肯定比陆铭更多。
不过这是他们应得的。
天人合一状态彻底衰退。陆铭重新找回了对外界的感应。
那莫名其妙的武皇武气之道暂且不谈，单说领悟了恶煞之意本质，通了自己的三品路，便足够令陆铭心满意足。
睁开眼，目光环伺仍在虚境之中。
身边，张海安静护卫，另一侧丁无敌与罗妙的虚影手牵着手，似有血气从丁无敌体内渡入罗妙体内。
“多久了？”
“七个虚境的时间。”
陆铭一问，张海一答，随后讲述更多。
……
天人合一状态唯一的缺陷，便是进了天人合一状态，就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一次天人合一的悟道之旅，让陆铭错过了七个虚境。
而这七个虚境之中，有两个乃是机缘所在。
“凉驭龙制作幻天刀的一幕。”
“以及凉驭龙制作天元锁的一幕。”
至于具体武意，无疑是不可言传的，张海说也说不明白，错过便错过。
陆铭听罢也不可惜，只是目光看向一旁，努嘴对准丁无敌与罗妙二人。
“罗妙还没死呢？”
“没……本来已经支撑不住了，丁无敌也准备放弃罗妙了，却又不知道他为何改了主意，分担了罗妙的血气消耗。”
陆铭不由咋舌：“这丁无敌的血气强度，有点儿惊人啊！”
对此张海只给出了四个字：“秘法，丹药。”
于武道昌盛的大国，肯定有补充血气的丹药，丁无敌有这东西不算奇怪。
可能是听到了陆铭与张海的对话。
罗妙回首看向两人，嘴角翘起一丝高傲弧度。
那表情，既有嘲讽陆铭两人没见识的意思，又有一种“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和丁大人感情有多深”的味道。
陆铭摇头不欲与这女人多计较。
主要是收获巨大，心情不错，兼且鸡同鸭讲，毫无交流的必要。
张海看着罗妙，眼中却有哀意闪过……
为奴做仆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偏偏以此骄傲，以此自豪。
殊不知这世道，人养狗不是为了玩儿和陪伴，而是为了杀了吃肉的。
对你越好，所求越大，你下场就越惨。
张海对此感悟颇多。
但这些感悟，却是没有与罗妙细聊的必要了。
……
丝线再次从丁无敌手中崩溃。
新的虚境映入眼帘。
不是大家所需。
下一个虚境……
再下一个虚境……
陆铭无限血气，张海有周兴林支持，即便是丁无敌自己也有诸多准备。
故而哪怕运气不佳，迟迟找不到木雕的线索，几人也并不急切。
又是五个虚境走过。
新的虚境徐徐展开，引得丁无敌目光一凝。
“就是这个！”
……
虚境之中，凉驭龙满目沧桑气势却鼎盛！
此际，凉驭龙二品巅峰，虽然容颜不老，但寿限确实已经到了尽头。
他一身龙袍代表荣耀、成就、与地位。
但身为武者，终是逃不过寿数之限。
手中的龙型木雕微微放光，引得凉驭龙低头注视良久。
很快，凉驭龙一声轻叹。
“遵绝颠之令，弃此物为信物，留待有缘人。”
绝颠之机缘，太大！
但绝颠内的铁律即是，信物只等有缘人，不能做传家之用——凉驭龙毫无冒犯绝颠规矩的意思与必要。
然而人有私心……他留下五件传承之宝，若后人有所得，便可得知绝颠信物的具体位置。
后续的事情便也无需赘述了——后人无能凉驭龙也莫得办法。
重点只在于他把信物藏在了哪儿。
手抬起，血气暴涌之中，一个不算太深的土坑便被掘出。
凉驭龙环顾四周。
此地山清水秀，远方山峰林立构成五指形状。
随手扔出木雕，木雕缓缓落入坑中。
凉驭龙重新填土，直到一切妥当，低声开口。
“便如此吧。”
虚境瞬间破碎。
陆铭张海却面面相觑……
他们对凉国地理不熟，实在不清楚那最醒目的目标：五指山到底位于何处。
丁无敌却陡然狂笑出声！
“原来在这儿！”
声音刚刚落下，丁无敌和罗妙的虚影淡化消失，徒留下陆铭张海二人站在原地麻了爪。
丁无敌这秘术许进不许出。
现在丁无敌跑了，自己二人却被困在此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此也可见，这一局若是没有周兴林这个后手，两人大抵是被丁无敌吃的死死的。
……
外界，丁无敌和罗妙猛地睁开了眼。
然而下一秒，迎面重拳当头罩来，引得丁无敌神色大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