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墨跳起来:“怎么会没我哥?”
傅南窈一脸震惊:“对啊,我哥怎地没有?”
孟力也道:“公子学问那么好。”
婉娘忧心唤:“辞翊啊……”
她虽瞧不见,但大儿子学问深,一直在用功,她都知晓。能撇下娇妻,在学堂一住就三月余,可见对秋闱是势在必得的。
可现下听到的,竟是名单上没有他。
身为母亲,安慰的话,竟说不出来。
傅辞翊淡淡拿起筷子,继续用饭。
颜芙凝看他平静得出奇,直叹自己不了解他。
不知他内心强大到何种程度,才能对秋闱不中一事,没有丝毫反应。
又或许,他在强压情绪。
设身处地地想,换作是她,她自问自己情绪还算稳定,但遇到如此大事,她定会发泄一场。
陆问风寻了个小杌子坐下,由于屁股还没好利索,坐的姿势甚是别扭。
“辞翊,你别难过,三年后再战。”
小杌子没有靠背,他便使唤张铁站到他身后,给他靠着。
张铁不情愿,到底还是站了过去。
颜芙凝主动将手搁在了傅辞翊手背上:“陆公子说得没错,咱们继续努力。”
傅辞翊瞥了眼手背上的绵软小手,抬眸看她:“你会陪我么?”
此话一出,四周皆静。
只须臾,婉娘道:“辞翊问得好生奇怪,芙凝是你娘子,她如何不会陪你?”
正恨恨扒饭的傅北墨懵懂抬首。
兄长的问题确实奇怪,哪里奇怪,但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傅南窈看母亲与弟弟的神情,忙打圆场:“哥哥这话问得,嫂嫂肯定陪着你的呀!”
颜芙凝抿了抿唇。
下一次秋闱便是三年后,可距离两年期到已只剩一年多了,她不明白他问她的缘故。
只知道此刻的他急需安慰。
再加婆母与北墨的心情要照顾到。
念及此,她点了头:“我陪你。”
傅辞翊神情淡淡,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都吃饭。”
傅家人便又动筷。
屋内人多,但异常静谧,唯有碗勺筷子发出的细微声响。
陆问风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不便再出声。
原想着自己得在傅明赫那受到奇耻大辱了,此刻一对比往日学问颇好,今次却没中的傅辞翊——
说句没心没肺的话,他忽然觉得奇耻大辱好似也能接受了。
倘若要他再努力三年去考秋闱,他是没这个毅力与决心的。
不多时,傅家人用完早饭。
傅辞翊起身出了堂屋,脚步往河边行去。
见状,颜芙凝忙吩咐:“彩玉,你去寻李大哥。”
她怕他想不开,要去投河,李信恒块头大力气大,能拦着他。
而她自己则带着傅北墨与孟力跟着去。
陆问风也觉察出傅辞翊的不对劲,忙叫张铁章铜跟上。
他则按着屁股,迈着小碎步,亦跟了上去。
傅辞翊一转身,颜芙凝便止步。
她止了步,傅北墨与孟力便也止步。
张铁章铜追到颜芙凝身后,也停了脚步。
陆问风走得气喘,看他们都停下来,他便也停下来。
哪里想到他们步调一致地又朝河边行去,他只好揉着发疼的臀部跟上。
终于到了河边,傅辞翊走到河埠头边缘,鞋尖已然悬空在外。
他再往前一步,就会落进河里。
颜芙凝一面指挥后面跟着的众人做好准备,一面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傅辞翊,咱们还要买宅院呢,对不对?”
“住到新家,书房一定要宽敞,如此你可安静学习。”
“咱们住在村里,没有书房,复习的环境不好。”
“今后复习环境好了,你一定能高中的。”
她试探着去拉他的手,生怕自己的举动会使他破防,届时真的一步跨进河去。
故而,她的动作很慢。
缓缓伸手过去,轻轻触了触他的手指。
男子迅速反手将她的手捏住,紧紧抓在手心,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都以为我要寻短见?”
“呃……”
“我只是来透口气。”
这时,走得极慢的陆问风终于也到了河边:“不是想不开便好,我就佩服你。”
傅辞翊一面捏着颜芙凝的手,一面弯腰捡了块石子,玩起了打水漂。
石子在水面咻咻咻地过去,竟然起来六朵水花。
颜芙凝惊讶:“太厉害了!”
傅北墨与孟力也开始玩开。
等彩玉带着李信恒赶来时,就看一群人齐齐站在河边,玩打水漂的游戏。
两人对视一眼。
李信恒:“公子没事?”
彩玉:“姑爷没事?”
片刻后,众人回院。
堂屋内,大家东拉西扯,皆不再提秋闱。
屋内摆着的零嘴吃完,颜芙凝则回房拿先前还没吃完的蜜饯。
哪里想到,几辆马车先后在他们院子外头停下。
为首的马车上下来一人,是傅明赫。
还有好些年轻男子。
傅明赫看到颜芙凝,快走几步。
“芙凝,我中了举人。”他凑过去,压低声,“可曾后悔没跟我?”
倘若她当初选择跟了他,如今便是举人外室。
吃香喝辣,总比在穷乡僻壤之地受苦来得强。
后面这话他说得极轻,毕竟跟随自己而来的都是同窗。
但他确保颜芙凝听见了。
颜芙凝瞧都没瞧他一眼,顾自拿着蜜饯去了堂屋。
傅明赫落了个没脸,转眸看到屋里坐着陆问风,便拔高嗓门:“我一大早就去了陆家,陆问风你竟然逃到此地来了。”
堂屋内,陆问风正专心与傅辞翊说话。
甫一听到傅明赫的声音,忙站起身,却不打算出去。
傅明赫笑了:“陆问风,你是缩头乌龟不成?”
陆问风来气,顾不得屁股上的疼,大步出了堂屋:“我不是!”
傅明赫讥笑:“你逃到此地也无用,正好与傅辞翊说说,他没有中举。”说话时,视线转到还在堂屋内淡然坐着的傅辞翊身上,“也好教他看看,你是如何从我胯下钻过去,再学几声狗叫的。”
他身旁跟着的同窗们亦大笑。
颜芙凝捏起一块蜜饯递到傅辞翊唇边:“夫君别听他的,咱们莫置气。”
傅南窈也劝:“就当外头是狗在叫。”
傅辞翊张嘴含走颜芙凝手指端着的蜜饯,唇角微动:“无妨。”
言罢起身。
人找上门来羞辱,不应对也不是个办法。
那就直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