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芙凝短促而笑:“所以门口那些丫鬟就是被你这般吓唬的?”
少年不耐烦:“你到底画不画?”
颜芙凝环视:“连桌椅都没,我怎么画?”
少年指着堆在地上的笔墨纸砚:“趴地上画,小爷我就是趴在地上画的。”
“那可不成,今日来参加秋宴,我穿了好看的衣裳,可不想弄脏了。”
“地面干净。”
“再干净,我也不趴。”
“你怎么这般麻烦?”少年走了几步,指向院中的石桌,“可画么?”
“石桌桌面小坑小洼,不够平整,我所画需要书案光洁,还要有刻度的尺子。”
“真烦!”
少年嘟囔一句,搁下手中的弩,也不唤人,自个去旁的屋子搬来一张书案。
而后又拉来一把椅子。
“物什准备好。”他抬了抬下巴,双手环抱,“你快画,要有刻度的尺子,没有。”
颜芙凝叹息一声,弯腰从地上拾起笔墨纸砚,一一在书案上摆好,这才落座提笔。
虽说没有尺子,好在她手稳。
只寥寥数笔勾线,便教少年眸光变了变。
少女执笔的笔尖仿若有灵性一般,弩的各种细节机关精巧地跃然纸上。
望山与悬刀该在何处安装,她都用箭头标注了出来。
不仅如此,箭的配置亦有。
“我若给你找把有刻度的尺子,你是不是能画得更好?”
颜芙凝仍旧低头作画:“也不是说画得更好,而是在数据与细节上能把控得更精确。毕竟多一分精确,就多一分杀伤力。”
少年急道:“你先别画了,我去找尺子,我要大杀伤力的弩。”
“我只答应画一幅。”
颜芙凝笔墨不停,只片刻,就搁了笔。
少年欣喜地拿起画稿端详,须臾便懊悔。
他若寻来尺子,此刻的弩画会更精巧。
“你要如何才能再帮我画一幅?”他问。
颜芙凝起身:“今日我不画了,你这藏书阁内,我得翻几本医书。”
“医书?医书有。”
少年抬手领路。
门口守卫与丫鬟见状,惊愕不已。
他们王府的小祖宗,何时这般彬彬有礼了?
颜芙凝跟随少年来到一间屋子里,里头书架林立。
少年指向其中两排书架:“这边是医书。”
颜芙凝便取了几本翻看。
颜瑜听闻颜芙凝在藏书阁,想到今日小儿子也在,遂火急火燎地赶来。
在丫鬟的所指下,她直接寻到了书屋外。
正要喊,只见往日没个正型的小儿子正帮颜芙凝取高处的书籍。
怔愣一瞬,到底还是喊出声:“龙旭,你给我出来!”
龙旭瞥一眼母亲,嚷道:“我可不帮你招待客人,我忙着呢。”
颜芙凝搁下手中的书籍,朝颜瑜福了礼:“姑母。”
颜瑜含笑入内,亲自扶起颜芙凝:“乖。”
龙旭吃惊,问向颜芙凝:“你是颜家女?”
“如何说话的?”颜瑜呵斥,“她是你表妹。”
旋即温柔与颜芙凝介绍:“这浑小子十一月底生的,你十二月生,我还在坐月子时,你娘便生了你,否则我定要陪她生产的。”
倘若她陪洪清漪生产,于氏便没机会动手脚。
好在娘家亲侄女终于寻回来了。
“你们可相互认识了?”她又问。
颜芙凝颔首:“能在藏书阁令侍卫丫鬟不敢吱声的,我便猜到小表哥的身份了。”
龙旭嗤声:“你怎么不早说?”
“真是稀罕,你往日谁都不想搭理,如今知道表妹的好了?”颜瑜忍不住问。
要知道芙凝认亲宴那会,这浑小子压根就没出席。
口口声声说,不管哪个表妹都无趣得很。
“母妃,她能画弩图。”龙旭坦诚。
颜瑜扶额,小儿子还是原来的德性。
就这时,有小厮跑来:“王妃,不好了,校场那边打起来了。”
“本就在比武,有何大惊小怪的?”龙旭喝道,“莫在藏书阁喧哗!”
小厮躬身垂首,轻声道:“确实在比武,跟随颜三公子一道来的小公子将人打出了血,这会子场面乱了。”
“北墨?”颜芙凝急忙道,“姑母,我去看看。”
“好,校场那边有你姑父在,你想如何,与他说一声便是。”微顿下,颜瑜吩咐小儿子,“龙旭,你陪芙凝过去。”
本以为小儿子不会答应,没想到他高兴应下:“我去。”
颜瑜欣慰道:“那就好,我这边还有几位王妃与世家夫人要陪,委实走不开。”
颜芙凝便随龙旭去往校场。
校场距离藏书阁较远,快速行走了一刻多钟才到。
他们到时,就看到场地上有个高台,台上此刻还在对打,瞧架势颇乱。
台下有人捂着脸,一个劲地嚷:“都给本世子揍,狠狠揍他!”
还有不少男子起哄。
颜芙凝的视线再度移到台上,只见七八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正将颜博简与傅北墨围在中间,拳脚相向。
此般局面,她就算喊再大声,也无人应她。
得请姑父出马!
遂问身旁的少年:“龙旭,姑父在哪?”
龙旭哼声:“没大没小。”
方才在母妃跟前,她喊他小表哥,此刻竟直呼名字。
到底还是环视一周,场上赛马的,看台旁看热闹的,全都没有父王的身影。
“父王不在。”
说罢,便命小厮去寻。
颜芙凝无法,微提裙裾去了看台旁。
龙旭急忙去拉她:“你疯了,被揍到如何办?”
颜芙凝顾不得了,大声喊:“别打了,都别打了!”
她的嗓音本就动听,此刻拔高了喊,甚是悦耳。
再加上没有世家贵女过来校场,她这么一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她的身上。
而台上打架的阵势却丝毫未停。
有人问:“谁家女子?还挺好看的。”
有人道:“颜家认回的嫡女,先前宫宴上出现过。”
倏然,有个唇角流血的少年讥笑出声:“哦,就是那个教池郡王与傅状元相争的女子。”
他打量颜芙凝的眸光教台上的颜博简与傅北墨很不舒服。
两人展开手脚,打人的劲头比之方才翻了倍。
龙旭高声道:“谁再动手,给我滚出成王府!”
“哟,只会削木头的木匠也知道维护人了?”那少年擦了下唇角的血,冲台上的侍卫道,“继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