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槿抽出丝缕刀,让赵阙呵止,令她留在原地,不得擅自行动,她身体略微颤抖,堵在家门口的女人,比地支榜第十一人高津,以及秘部黑蝎子王世,都要强。
“我猜猜你是谁派来的,林仙鹿?”赵阙竭力把真气凝聚在黑刀,问道。
女子娇嗔:“内阁林大人,国家大事都处理不完,怎会留意你这个没了兵权的百将之首?哦,是了,或许很快你便不是百将之首了,天子有意增设骠骑大将军,比你这辅国大将军可是风光无数倍呢。”
赵阙身周真气鼓荡,隐隐有龙吟、蟒吼。
对付王世,现出了两蟒,对付高津,出巢了一龙,恐怕此刻,他要尽出八相龙蟒。
四蟒为前四相,分为兜率、入胎、住胎、出胎,以四肢为据点盘踞,四龙为后四相,是出家、成道、转法沦、入灭,做巢于五脏六腑,游荡奇经八脉。
他忽然感慨,在西塞全力以赴一战后,再未八相龙蟒尽出,不曾想,本以为即便有风险,也在掌握之中的青石城一行,逼的他,要再次齐出四蟒四龙了。
女子气机不稳,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痕。
她小心翼翼,半点不敢托大,甩出一根绣花针,试探赵勾陈的真实状况。
能坐镇西塞的人物,没有一个是善茬,况且冤大头高津已经向她展示了,赵勾陈出手,是多么的恐怖,那日,连大音希声刀都没有放出来。
绣花针,肉眼难寻,被真气包裹,眼花缭乱的飞上飞下。
赵阙自知真气不济,此战,需要速战速决。
出刀。
黑刀在夜色里,同样踪迹无可寻觅。
他简单挥向了左前方。
恰巧砍在绣花针上。
霎时真气爆发,像山河颠倒。
地面掀起,地震了般。
赵阙连退四步,张口吐出血。
气机彻底打乱,真气窜上窜下,他的脸色成了酱紫色,着实痛苦。
女子倒退一步,呸了口血沫,目光中都是不可置信:“天下谁人不知的赵勾陈,现今居然到了这般弱小的地步了吗?”
李木槿搀住赵阙,他擦拭了下唇角,抬起头盯着身份神秘的女人。
安命下境巅峰的武学修为。
“又是废话。”赵阙强自站稳。
女人哈哈大笑:“好,赵勾陈的人头,合该我得到,这桩泼天功劳,足以使我飞黄腾达,逍遥富贵一世了。”
再不多言。
绣花针齐出,她倾泻掉体内真气,意图一击必杀。
赵阙眼底露出凶狠,不再迟疑,当绣花针近到身前的一刹那,威胁到他的性命,就是八相龙蟒尽出,反败为胜的时刻。
他现在只剩这个压箱底的招数,同样务求一击必杀。
长发女人额头青筋袒露,绣花针同时击杀向赵阙的瞬间,心里不知为何,骤然觉得不放心,随即双手结印,搜刮体内真气,身后以真气凝聚密密麻麻的绣花针,组成繁复阵型,嵌入地面,天际雷声乍然大作,闪电像龙蛇横贯。
“雷法予我!”轻敕。
手印又变,屈食指,大指压上掐丑纹,屈握中指、无名指、小指,如握拳并藏甲壳。
雷电下落,快若眨眼,与绣花针一同击杀赵阙。
气势沉闷,赵阙体内四龙极端兴奋,对那雷电馋涎欲滴,四肢四蟒恨不得立即现身,吞噬长发女人的澎湃气运、命数。
赵阙将大音希声横压胸前,静等那一刻的到来。
他现在大隐上境的武学修为,对敌安命下境巅峰,赵阙见到女子又用上了雷法,换成旁人眼光,就算他是赵勾陈,是成是败,旁人也没有个底。
但是,他嘴角往上勾了勾。
李木槿疾奔,真气灌注丝缕刀,她要挡在赵阙的身体前面,为他拦下绣花针。
……
周欢羊收拾没卖完的糕点,将它们悉心存放起来,明日热一热,打折出售,喜爱云端铺子糕点的百姓,知道铺子的规矩,即便是昨日糕点,口味也差不太多,手头紧促的,为了解馋,买昨日的糕点过过嘴瘾,宽裕些的,直接买新出炉的,有更多人,买一点昨日的糕点再买点新的,混合着吃,可以节省不少钱。
吕清臣经过铺子,驻足下来,看着周欢羊收拾,笑问:“还卖吗?小姑娘。”
周欢羊忙的入神,听到话语,见到铺子前的儒士,知晓这般打扮或许是桃夭山居巢书院的夫子,忙说:“卖的,卖的,先生要些什么?”
吕清臣翘脚环视了下糕点种类,左思右想,难以下决断:“每样都与我来一个吧,尝尝。”
周欢羊拿了油皮纸包,每样糕点用木夹夹一块:“包扎住吗?先生还是现吃?”
“现吃、现吃。”
香气浓郁,吕清臣迫不及待了。
周欢羊递给他,收了钱,确认道:“先生是居巢书院的夫子?”
吕清臣捏了块精致的绿豆糕,放进嘴里,朝她点点头,糕点着实美味,赶紧不顾仪表的又捏了块吃进嘴里。
书院里的饮食清淡,前年戒了酒,吕清臣的嘴里实在没味道,吃了几块糕点,顿时让他觉得,世间还是有一些美好存在的。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想起,在小姑娘面前,表现的实在没夫子风度,随即苦笑摇头,夫子个屁啊,整天之乎者也烦不烦?没风度就没风度吧,小事情……
他和躺在巷子里的二狗子,不期而遇。
吕清臣顿了下,狠下心把没吃完的糕点放在二狗子旁。
“好人一生平安!”二狗子嗷的一嗓子喊道。
吕清臣哈哈大笑:“好人被坏人吞吃的骨头不剩!”
“你怎么突然想起下山了?”二狗子坐起依靠在墙面,抱着油皮纸包,捏住里面的糕点送进嘴里,含糊不清。
吕清臣看着他笑:“我的学生是赵阙。”
“哦,下山是为了救他。”
“自然,赵阙死了,人间会少很多乐趣。”
“你本可以不来的,下了山,就是破了誓言,破了誓言麻烦就来了。”二狗子啧啧出声,糕点好吃的很,放在平日里,他想都不敢想。
吕清臣耸耸肩:“都到这时候了,誓言还有屁用啊?”
“哎,夫子说污言秽语,该自打手心戒尺。”
“我可是居巢书院的院主,我不想打,谁能打我?”
“你呀,大夏这么大,有的是人,能打你。”二狗子抹抹嘴,“你回去吧,交给我来,即便你不下山,我也会出手的,我在青石城费了这么大功夫,怎能让那位绣衣使者坏了大事?”
“唉,赵阙这孩子……有太多的人想杀他了。”
“也有很多人要保他,比如你我。”二狗子继续道。
雷声隆隆,闪电狂舞。
二狗子麻溜的站起身,嘴巴大张着,把油纸包里的糕点,一股脑倒进去,嘴边喷着酥皮碎屑,挥挥手:“赶紧回去吧,你不适合现在出手,等谢葵到了,再说。”
吕清臣只好点点头,腾身而起,刹那不知去向。
等他走后,二狗子叠起破布,唉声叹气:“吕清臣走出居巢书院,绣衣使者也到了青石城,破地方,为何急剧变的如此复杂了,三位锦衣娘的小娃娃,不知好歹,强行把赵阙拉进局中,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只是,刚走出没几步,二狗子愣了下,随即恼羞成怒般,负气的重新躺在原来的位置,叠好的破布毯抖了抖,盖在身上,顿时鼾声四起,不管赵阙了,管他干甚?!
吕清臣落在城头,七八丈外便是挤在一块谈自家媳妇孩子的城防守军,他转身看向缝衣巷的方向,不禁瞠目结舌。
寻常百姓不可见,他却是切实看到,白、青、黑、赤四条龙,挤满了此片夜幕,争相将雷电吞噬殆尽,似乎觉得不过瘾,以那长发女人为契机,再引雷电,仿佛在吃一顿山珍海味,大快朵颐,酣畅淋漓。
而缝衣巷又有白、青、黑、赤四蟒,盘旋围绕那长发女人,把她的自身气运、福缘命数,当做盘中餐,想大口吞咽便大口吞咽,想细品慢咽就细品慢咽,别提多开心畅快了。
吕清臣无言以对,最终只能说道:“辅国大将军好算计,把阴谋当做阳谋,倒逼隐在幕后的高手主动现身,先生小看你了。”
那躺在黑暗巷子里的二狗子像在说梦话:“不愧是有‘功高无二,略不世出’美誉的赵勾陈啊,玩的好一出苦肉计,送给王厚禄一桩颇是大方的气运,换他的一块玉佩,和道家精纯真气疗伤,明明白白告诉隐藏在青石城的大高手们,他赵勾陈真的受伤了,想要杀他,趁此时间最好,与李鸢子那傻丫头吃了顿云吞面,看似善待恨秋山传人,实则用李鸢子当鸡毛令箭,再次告诉这些比狐狸还精的大高手们,他赵勾陈而今只得靠恨秋山年轻传人保护自己了,吃完饭,邀请李鸢子住在自己家,又是告诉他们,我赵勾陈伤重,需要李鸢子看门护院,不知道李鸢子是知晓赵勾陈的算盘,还是不知晓,拒绝了他,自己直接走了……”
吕清臣叹了口气,接着二狗子的话,说道:“一路回家,可是并未有人出手。赵勾陈对自己太狠了,把真气藏在八相龙蟒的肚子里,造成积伤发作,修为境界跌落的假象。尽管朝廷有很多人知道,赵勾陈身负八相龙蟒,但是他们同样清楚,七年征战,赵勾陈受伤无数次,伤上加伤,战争又不断,已到了需要好好调理才能康复的重伤!!他主动退居二线,把太多人迷惑住了,以为他压不住积伤,要回后方悉心调理。”
“终于钓出来了一个倒霉蛋。”
“别说了,我们两个自以为是老狐狸的家伙,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你的好学生啊,将八相龙蟒的反噬掩盖的丁点线索都没有,且利用其反噬,暗度陈仓。”搞不懂二狗子是自豪还是夸赞,语气奇怪。
吕清臣笑的开心。
城头多风,吹的他衣袍猎猎而响,似是那西塞军与寒山军对垒时,主将赵勾陈背后杀气冲天的大纛。
“八相龙蟒,四龙四蟒,金木水火为色,是那白、青、黑、赤,身负神通者为土,居中调和。好一个八相龙蟒啊!名不虚传!”吕清臣看到四龙游戏雷电中,四蟒汲取气运福缘,终是震撼道。
二狗子紧了紧身上的破布,嘀咕了一声:“本就被八相龙蟒反噬,赵勾陈这小子,不怕将真气送进它们的肚子里,被它们理所应当的给吃了啊!”
吕清臣挠挠脑袋:“我记得当初课下时,和他说了句,富贵险中求。”
“放你娘的屁,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是了,赵勾陈方才和我坦白了一两句话,本来我信了,现在?!啧啧,我信他个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