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凫水渡口。
赵阙一手抱着谢葵,一手牵着韩起,当看到曹经络跟李鸢子翘首以待的时候,不禁感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柳十郎依靠着马车车厢,他的脸色仍然苍白。
丫鬟小环站在曹经络的左后方,激动的不行,朝赵阙挥手。
“赵将军,多谢您。”曹经络看着他怀里的谢葵,双唇颤抖。
她们为了谢葵付出太多,有些事情冒着极大的风险,走错一步棋,便有可能滚滚人头掉地。
小环惊异的问道:“她就是谢之维的女儿,谢葵吗?”
谢葵听到有人说她爹的名字,怯生生的看向小环。
赵阙替她回答:“不错……”
继而垂头看着谢葵,细声询问:“我们到凫水渡口了,终是安全,你也该走了。”
谢葵搂住他的脖颈,不撒手。
“放心吧,我可以对你发誓,她们绝对能保护你。”
“以后,我真的还能见到大哥哥吗?”谢葵悄声问道。
赵阙确定的回道:“等我有空了,必定去东海看你。”
“真的?”
“千真万确!”
要说最为舍不得的还是韩起。
他偷偷抹眼泪。
原本应该一同与谢葵去东海躲藏起来,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他想去西塞赴战,亲身体验疆场杀敌。
“你就是韩起?保护谢葵一路至青石城的少年?!”曹经络饶有兴趣的注视他。
韩起掉眼泪出来了鼻涕,擦去,回道:“没错,我就是韩起,当初接到你们锦衣娘消息的便是我。”
“好少年,经历了不少磨难吧,能将谢葵护送到青石城,可见你是个大丈夫,要不一块跟我们去东海?”
韩起摇摇头,一言不发。
曹经络猛然一惊,不去东海,瞥了眼赵阙,那便去西塞了。她心知有他作保,韩起一定在西塞大放异彩,那时,也许西塞又出一位年轻的猛将!
谢葵脱离了赵阙的怀抱,怯生生的打量曹经络她们。
一声红衣的李鸢子尤其惹眼。
李鸢子看到赵阙后,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
赵阙的武学修为,迄今令人难以置信。
居然只有高阁下境?!
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战斗,才让他跌境到此?该是付出了何等的大代价啊!!
似是看见了李鸢子的疑惑,赵阙不以为意的笑道:“谢葵能平安,一切代价,尽皆值得。”
李鸢子生生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换句说:“你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来凫水渡口的路上没出现危险吧?”
“没有,倒是官兵将我们拦下来了,反反复复询问,曹姑娘说,青石城大乱,柳前辈跟那朱姑娘、段姑娘,受到江湖人的迫害,现在城内已非安全之地,便出城避难。那些官兵信以为真,最终放我们走了。”她道。
赵阙轻轻推着谢葵的后背,将她推给曹经络,曹经络蹲下身,柔声安慰,并说,接下来,她们乘坐停在渡口的船,去往东海,到了东海,小谢葵就能快快乐乐的长大啦。
而他掀开车厢的帘子,朱衣袖深睡着,段锦吃了小环代臧老先生煎的药后,气息略微平稳下来了。
拉下帘子。
他环视凫水渡口。
真的就是一个小渡口。
估计是条小河川,汇集向大川,再流往东海。
“曹姑娘,我并未见到郑宜,答应锦衣娘顺道斩杀郑宜的承诺,只怕作废了。”
曹经络深情注视着赵阙。
此行一别后,不知何时再见到他。
“赵将军不必自责,郑宜恐怕还残存点命数,就让她苟且活下去,迟早也会落入我们锦衣娘的手里,依照组织的刑罚,重重惩治她。”
李鸢子表情未变。
恍惚没见过那位带着面纱的年轻女子。
柳十郎望了她一眼,心里暗赞那人的术法出神入化。
不仅丝毫没有损伤到李鸢子,且还将她见到年轻女子的记忆,尽数化去。
“也好,与你们分别之后,赵某就不回青石城了,直接去州城。”赵阙点点头,活动了活动筋骨。
曹经络没问他为何去州城,恋恋不舍的说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再次相见?”
“有缘自会相见,无缘近在咫尺,亦是如相隔天涯。”
他走近谢葵,拍拍她的肩膀:“姑娘,此地不宜久留。”
小环去叫车厢里的朱衣袖,朱衣袖醒了,撑着身子下车,惊见赵阙带来了谢葵,赶忙道谢,留下联系锦衣娘的方式,言道,赵将军救了谢葵,锦衣娘一定遵守承诺!!
曹经络带谢葵上船,小环跟朱衣袖一同抬着昏迷的段锦进了船篷。
船比小渔船是大了些,船篷里,她们依次坐定了,还留有空间。
谢葵仿佛想起什么,不待小环撑篙,便要跑上岸。
柳十郎眼疾手快,瞬间拉住她:“小姑娘,我们该走了。再留在这里,恐生事端啊。”
谢葵向韩起伸出手,嘶哑喊道:“哥哥为什么不跟葵儿一起走?哥哥不要葵儿了吗?”
她情急之下,爆发出的力气,柳十郎几近按不住她。
曹经络自她身后抱住。
“葵儿听话,哥哥有哥哥自己的志向……”
不等曹经络说完,谢葵又哭又闹的打断:“不!葵儿就要哥哥,没有哥哥,葵儿才不去东海呢!!”
韩起情难自己。
方要跃上船,随谢葵去往东海,就让赵阙只手给按在原地。
“先生!”
“你能保护她一时,难道可以保护的了她一世?”
韩起擦着泪,沉默以对。
是啊。
两人都要迅速成长,人世繁杂,着实没时间使得两人再有孩子心思了。
韩起下嘴唇都咬出了血,对谢葵的哭闹,置若罔闻,撇着头,不去瞧她一眼,双拳紧紧攥着,似乎霎时铁石心肠起来。
赵阙对小环说道:“撑船,走吧!”
小环闻言,神情悲恸,她亦是有自己童年的经历,对谢葵的心情,感同身受。
但是,此时,非比寻常,狠了狠心,撑篙离了渡口,徐徐消失在小河川水上的薄雾里。
惟独一声声哥哥回荡。
平静的水面也似同情谢葵,圈圈涟漪,波向岸边。
李鸢子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我们去哪?!”赵阙看着她,“我去州城,你去吗?”
“你果真不回青石城啦?”她诧异道。
“说了不回,就是不回。”赵阙斩钉截铁。
李鸢子询问:“不去看你姑姑一眼?”
“她有柏文烈跟李木槿保护,安全着呢,况且青石城内局势仍然不明朗,我送谢葵到此期间,经历了几场大战,天知道有没有老王八,蛰伏在城内等着我。”赵阙不免担忧,“所以,不回青石城最为稳妥。”
“那好吧,我本来就没事,陪你去州城,到了州城,咱们再互相告别,听你说西塞风光好,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气象,我要去亲眼看看,你是不是骗我!”
“哈哈!我在西塞待了七载,哪能骗你!”
马车留在这里,赵阙去车厢翻找了一遍,找到纸笔。
旋即原地盘坐,张开纸。
于纸张上,写下韩起的名字,道,此少年天资不凡,使其有武学功底,再奔战场。
又在末尾,署名赵勾陈三字。
笔走龙蛇。
颇有大将风范!
他把纸张交给韩起:“好好保管,去了西塞,找石金刚,把信交给他。”
韩起看着纸张,还带着与谢葵离别后的哭腔,“先生,只有这点字,管用吗?”
“哈哈……我的字迹,西塞众将士大都识得,你把信给别人看,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起当机立断:“好!反正就算你骗我,到了西塞,想来也没人让我打道回府。”
“去吧,不过,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先生请讲。”
“除非遇见生命危险,不然,绝不能再使用你的神通。”
“韩起谨遵先生的嘱托。”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
赵阙让少年骑上马,拍了拍马屁股:“别回头。”
马儿受到惊吓,撒开马蹄,朝西直奔。
少年紧攥缰绳,没骑过几次马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看不见少年的身影。
只剩赵阙跟李鸢子。
“我觉得有人对我动了手脚。”李鸢子忽然说道。
赵阙讶异嗯了声,没明白是何意思。
她继续道:“总感觉忘了一段经历。”
赵阙刹那严肃,急忙扭头看着谢葵乘船离去的方向。
“难怪锦衣娘答应我的要求,这般干脆。”
“什么意思?”
“锦衣娘内比曹经络身份更高的人,我所猜不错的话,实则相距青石城并不远。”
李鸢子接道:“因此,你开出的要求,锦衣娘才答应的干净利落?”
“对。”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直接出手?”
赵阙哈哈大笑,摇摇头:“估计锦衣娘原本的算计,狸猫换太子,这人方是关键,柳十郎真的只是保护曹经络。”
“青石城局势混乱,让锦衣娘的算计付诸东流,他们找上我,令我出手,代价就是锦衣娘为我所用。”
“而此人,多想了一层。”
李鸢子彻底糊涂了,不明白赵阙意有所指的何事。
看她迷茫,索性解释个清楚,他道:“锦衣娘攀上了赵某这个辅国大将军,竟然还成了赵某手里的牌,你说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断定:“好事。你能利用锦衣娘做事,锦衣娘一样能够利用你。”
“哈哈……日后,我倒想看看,这人是谁!不过,赵某何种大场面不曾见识过,想算计赵某,锦衣娘或许还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