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糕点铺子幸运的没有受到冲击。
待青石城风平浪静后,周欢羊一家重新打开铺子做起生意。
只是,客人实在少的很,来来往往的市井百姓,脸上不见笑容,此次青石城的大难,属实让老百姓们遭了苦,更憋屈的是,官府当缩头乌龟,压根不管百姓的死活,事后,青石郡郡守刘井水还骑着高头大马,引领着千八百兵卒,招摇过市,好像,他一直尽职值守。
“大家伙的怒火都被勾出来了。”周父摇头叹息的从外面回来。
方才同宗的长辈来找他,去宗族祠堂商量了些事情。
周母问道:“大家议出个章程来了吗?”
周父顿时叹息更多了:“周老三的媳妇,让几位外乡人闯进家给祸害了,他媳妇受不了这般侮辱,先哀求外乡人不要杀周老三,等他们走后,用家里的菜刀抹脖子自尽了。”
“周虎一家全被杀了,听说他十几岁的女儿,死相不好,大家伙说,临死前受尽了折磨。”
“可恨的外乡人啊!!”周母恨之入骨的说道。
周欢羊端着一盆刚做出来的糕点,愣在原地,不禁掉眼泪。
周虎的女儿与她自幼相识,是个开朗的姑娘,对将来充斥着美好,还说周虎答应了她与青梅竹马的婚事,只待过两年,就把婚事给定了。
周父烦恼的瞥了眼周欢羊:“把糕点都收拾收拾,下了吧,最近几天咱们家不卖糕点了。”
“对!不做了!欺人太甚!咱必须跟官府要个说法!”周母恨声道。
周父摇头:“你不会以为官老爷们真给咱们做主吧?那些外乡人祸乱青石城的时候,这么多官兵全都在保护官老爷们,哪还顾得上咱们小老百姓啊。”
“啊?!咱们,咱们是要做什么?”
周父的眼里露着狠光:“不光咱宗族,青石城其他的宗族差不多都起了心思,而且,李家一位小子,是从北境军回来的,或许,能跟着他成就一番大事!!!”
“哎呀!!当家的,万万不可啊,跟官府对着干,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晚了,眼下大家伙群情激奋,遭了这么一难,非得干出点事来不行!”
周母着急的原地打转:“你说说,当家的,要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谁都跑不了。”
“这你放心吧,官府里的书佐、主薄、督邮这些老爷,都是咱们本地的父老乡亲,通过气了,答应拦着点消息,即便传到大官老爷们的耳朵里,也帮衬着把消息弄成风言风语,算不成真事。”
“唉,以后过不了太平日子了。”
“宗族族老们听州城传来的消息,税要一年比一年重了,还多加了十几个闻所未闻的名目,虽然前段时间有善心的大老爷免了咱们一季度的税,可是后年呢?大后年呢?大家伙终归得活下去,养家糊口吧,朝堂上的天老爷,不让咱们老百姓活,咱们得想个活下去的办法。”
“是啊,免一季的税只能让一季好过点,以后呢?再算上青石城被外乡人糟蹋的严重,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两两叠加,难怪大家伙怒发冲冠。”周母说着说着,气的浑身颤抖,脚跟子都冷了。
周父叹气:“不说了,宗老们怎样决断,咱家就跟着怎么走吧,欢羊也大了,就算少了你我,也能独立生活下去。我饿了,去给我做点吃的。”
“嗯,早茶我浸好了。”周母转身端来早茶。
周父以茶盖捋了捋茶面的水泡,咕咚咕咚满足的吮吸了口。
早茶在当地叫做八宝茶,茶叶打底,加上冰糖、红枣、桂圆、枸杞、芝麻、核桃仁、琼花、羊奶。
周欢羊听着父母的谈话,干着急,收拾着原想在今天售卖的糕点,挑出一些包裹在酥油纸里。
“你干什么去?”
周父顺着门看了眼大日的位置,估摸现在才辰时六刻。
清晨赶制出今日上午要售卖的糕点,没成想,宗族里长辈喊他,祠堂议事时,宗老们心知周父的女儿美丽,就要求他为了周欢羊,近几日把生意搁一搁,让青石城内不怀好意的外乡人走光了,再开铺子。
对岸的雨花楼门扉紧闭,老板娘不知所踪,依周父的想法,朱衣袖的美艳在青石城内算一绝,外乡人大乱青石城,没理由不留意到她,看来,朱姑娘凶多吉少啊,唉,天杀的外乡人!!
“爹爹,我去给阙哥哥送些点心。”周欢羊低声说道。
周父愣了下。
关于赵雅一家,他所知的唯一消息,就是搬去兰桂巷后,有人在那儿大打出手。
“不许去!”他果断不同意。
周欢羊委屈道:“为什么?!”
“唉,孩子啊,你可是爹爹的心头肉,而今城内不安生,出了多少事啊?跟你要好的周虎闺女,死的这么惨,你以为爹爹能敢放你独自一人出去?”周父啪叽一声,把茶碗放在案几。
“我偏要去呢?”周欢羊跺脚嗔道。
周父忽的站起,将门关上,落下门闩:“我看你怎么去!!!”
这下子,周欢羊哭的更凶猛了。
好生委屈。
后厨做饭的周母心疼闺女,但又清楚周父做得对,不禁忍着不掺和,令周欢羊哭上一哭,涨涨记性。
“爹爹,你就不心疼女儿吗?”周欢羊哽咽问道。
“心疼!心疼才不让你去呢!你可知晓赵阙现在住哪里?”
“不……不知道,或许还在兰桂巷的新家吧?如果不在兰桂巷,我就去缝衣巷找一找。”
“都不在呢?”
“不在,不在……的话,女儿再回家就是了,做了这么多糕点,送给阙哥哥、赵婶婶吃,多好呀,放在家里也是浪费。”
“路上遇到危险了呢?”周父反问。
周欢羊哭的憋到了气,深呼吸,“青石城太平了。”
“太平?哼,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叫做太平啊?我告诉你,城内实际上危险的很,若是你半路上遇见危险,即便我陪在你身边,照样不是那些外乡人的对手!”
“阙哥哥会救我的!”
“虚无缥缈的事!赵阙怎知你在哪?!不行!爹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阙哥哥……”
在那河流之上,一帆船,顺流而下。
谢葵坐在船头,赤裸着小脚荡漾着。
河水清澈,日光落在河面,波光粼粼。
不时有银色的鱼儿,跃出水面,戏弄出的涟漪,泛动向两岸。
“壮士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柳十郎镇压下了体内伤势,望着谢葵小小的背景,喃喃自语。
朱衣袖在旁照顾着仍然未曾醒来的段锦,嗤笑:“曹小姐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前辈则是江湖剑仙,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合适。”
曹经络擦了擦额头的秀汗,不以为意:“朱姑娘,未免太过牙酸刻薄了些。”
“我们这种人才应该喊出,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朱衣袖大声说道。
谢葵扭头看她,不禁喊道:“爹爹教过我。”
“葵儿,你是否知道,天下是谁的天下?”
“天下为公,天下当然是天下人的天下喽。”
“天下一家,大公无私,公而忘私。葵儿,你是否知道,为了你,死过多少人?”
“大哥哥说过,葵儿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好好学学问,如此,方才不辜负为我而死的义士!”
曹经络惊艳的打量谢葵,小家伙似乎一瞬间,成长了许多。
朱衣袖美貌的脸庞粲然一笑,也不多说什么,低头看着段锦昏睡,沉默不语。
反倒是曹经络黯然神伤。
由此一别后,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了。
谢葵盯着清澈的水面,小脚丫一晃一晃的,水草在河底曼舞,游鱼出没,钻来钻去,有趣的紧,记起韩起哥哥带着自己沿着一条小河躲避追杀时,饿了,哥哥一猛子跳进小河,十几个呼吸间就能抓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两人烤着吃,放些随身携带的盐巴,美味无比!有时也会被鱼刺卡到,哥哥有的是老办法,忍耐几下,鱼刺就能吞下去亦或吐出来。
曹经络把手中的篙交给小环,小环撑篙瞧上去是个样子,依旧不如曹经络熟练,她学着自家小姐的用力,一下一下,倒算是形神兼备了。
有附近的渔民,撑着小船捕鱼,望着陌生的船只,目光闪过惊异,这条河并不热闹,凫水渡口也是便宜了周边的渔民,修建的时候,渔民们听说青石城要用水上船只运输货物,只是不知为何,可能是凫水渡口小了,河水也不深,容不了大船进来,就成了摆设。
她走到朱衣袖的边上坐下,摸了摸段锦的额头,适才,段锦有些高烧,用手绢沾水压在额头上,眼下高烧退了,已然没有大碍。
“与我去京城如何?”
朱衣袖断言道:“不去。”
“你对我有腹诽?”
“没有,你是我的上官,衣袖不敢。”
曹经络骤然贴到她的耳朵,呵气如兰,耳语道:“你也喜欢赵勾陈?”
朱衣袖顿时脸红心跳,赶紧呵斥:“你别胡说,他……公子是何等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曹经络掩嘴轻笑,她早知朱衣袖对赵勾陈有青睐之心,心爱之情。
“你我可以公平竞争,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曹小姐!衣袖不跟你说话了。”
羞的朱衣袖转过身,垂头好似专心致志欣赏着段锦狐媚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