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出来摆摊的摊贩越来越多。
赵阙转身从房檐上跳下,踩响的瓦砖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主人,揉着眼睛,手持扫帚,走出屋瞧瞧,大早晨的,难道真有贼胆比天大的贼人?!
听着拴着家犬的链子响,以及狂猛急促的犬吠,赵阙摇头苦笑。
他是辅国大将军,到了南扬州从未广而告之的亮出身份,算不算“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倒是惊扰了犬吠声不停,让宅子主人打起十二分谨慎,怀疑他是擅长上屋上梁的“梁上君子”。
追了胖、瘦和尚两人这么长的路,又废了些力气,肚子空空如也。
赵阙摸着肚皮,转角出了巷弄,再经过一条街,到了比较热闹的集市,寻了个早饭摊子。
两张桌椅,坐的满满当当。
另外的众人,捧着碗蹲在墙角,往嘴里扒拉。
这么多百姓都在这家小摊子吃,他家的早饭必定独树一帜。
“一碗多少钱?”赵阙学着方才那百姓的问话。
“五文钱哦客官!好吃不贵,量大管饱!”摊贩是个中年男人,饱经沧桑,深深的皱纹镌刻在他的脸上,一说话一笑,皱纹顿时挤在一块,看起来并不像中年男人,仿佛一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头子。
活着,哪有那么容易啊?
赵阙数出五文钱,放在他手里,“来一碗。”
摊贩笑呵呵的收起钱,侧头干咳了声,从锅中拿起大铁勺,把乳白色的浓汤,舀进大瓷碗里,接着在案板上把方方块块的饼切的稀碎,全部堆进碗里,洒上菜叶跟盐巴,推向赵阙。
“客官,筷子在那儿,有劳您自己去拿了。”摊贩客客气气。
乳白色的浓汤散发出清香的鱼香味,其中还有点甜,碎饼浸泡在碗里,顶着菜叶跟盐巴,赵阙从这下里巴人之中,居然看出了些阳春白雪。
抽了双筷子,端着碗学老百姓蹲坐墙角,搅一搅。
鱼香味扑鼻而来,食欲大增。
他迫不及待的吸溜了口浓汤。
嗯!
好喝!
浓汤进嘴,稠而不腻。
那种香中带甜的鱼香味,不禁挂在唇齿,还将整个口腔占领的不留一丝余地。
扒拉口死面做的饼,被浓汤浸泡的湿、软,带着香味,咽进肚子里。
空荡荡的胃,顿时有了填充。
暖烘烘!
饥饿立即有了缓解。
一口有了,就想有第二口,第三口更是急不可待……
旁边憨厚的年轻男子,以胳膊肘子微微顶了下赵阙。
“兄弟,怎么样?好吃吧?”
赵阙一个劲的点头:“不错!好吃!真不错,这里居然藏了如此美妙的佳味!”
“哈哈……这位叔啊,做人实在着呢,做鱼汤的鱼,可是叔自己去河里捕的,再用叔家的秘方慢慢熬制,嘿,香死了,再说这饼,婶婶的手艺,别人用此等面做的饼,大都难嚼难消化,可婶婶做的,吃了不仅不容易涨肚,搭配上鱼汤,绝了!我愿意说,这是金露城最好吃的早饭!”
“你这瓜娃子,毛都没长齐,就跟贵人说一知半解的门道,滚一边去,我与贵人说。”
憨厚年轻男子马上一缩脖子,挪着屁股去了另一边。
“贵人有所不知,这鱼汤啊,别尝着味道不是特别多,其实啊,复杂的呢,第一手处理活鱼,便讲究的很,保留鱼鳃和鱼尾的鳞,其余部分全部清理干净,然后放进清水锅里煮,煮出白汤,再将鱼捞出来,把鱼鳃跟鱼尾的鳞刮干净,鱼肚里塞上那老哥独家的香料,再放进锅里熬煮,直到把汤水熬成浓汤,将滚烂的鱼捞出,小心把鱼刺剔除干净,鱼肉捣碎,最后再扔进浓汤里熬煮,方才成了咱们喝的浓汤。”
赵阙吃惊,看着简简单单的鱼汤,竟是这么复杂。
“再说这饼,和咱们老百姓家里做的饼没甚区别,关键的地方则在揉面上,嘿,咱是做不来,这条街,也就唯有老哥的贤惠媳妇能做出来了。”
此人咕咚喝了口浓汤,扭头朝摊主笑问:“老哥儿,我说的可对?!”
“对对对,说的大差不差。”摊主给新来的客人盛上浓汤,剁碎了饼扔进碗里,转过头嘿嘿的笑。
这人与赵阙蹲在一起,扒拉着碗里的碎饼,好吃的直摇头:“我在这儿吃了十年,一直没吃够啊!让我吃一辈子也愿意!”
“多谢老弟捧场!”暂时没有客人,摊主向这人抱拳道谢。
“哎,老哥见外了,你这摊子,好吃不贵,还能吃的饱饱的,只要是正常人,定然常来捧场!嗨,吃着吃着就习惯了,每天早晨不来吃一碗,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龇着牙笑道。
赵阙垂头吸吮口浓汤,张大嘴抵着碗沿,往嘴里狠狠扒拉了一筷子。
嘴里塞的满满的。
满足!!
憨厚年轻男子哎了声,再扬了扬下巴,问道:“你不是当地人吧?听你口音不像!”
赵阙咽下鱼香四溢的碎饼,有点被噎住了,赶紧喝了口汤,摇头笑道:“不是,我是青石城人士,想到金露城见见世面,看看有什么好活计能做,顺便为家里人谋条活路。”
年轻男子长哦道:“青石城呀,听说前段时间,青石城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可不嘛,好多江湖高手,在城里肆意妄为,死了好多人,唉,自从这事之后,在下看开了,人啊,千说万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好好的活着更重要!”赵阙摇头叹息,一本正经。
一听他说起青石城大乱了,蹲在墙角吃饭的人,呼啦一下子抱着碗围过来。
“看你穿的华贵,一定是青石城的贵人,你可得给我们好好说叨说叨,陈悲璨的事迹!”
“正是!陈悲璨陈大侠的仁义之名,已经在金露城传开了,都说,那位为民死谏的谢之维女儿,最终让谁都不知道出自哪里的陈悲璨给救走的!”
“瞎说!陈大侠这么厉害,哪能无门无派啊!一定为江湖高高在上的大门派不世出的弟子!不过是门派长辈保护他,不愿意令陈悲璨陷入众矢之的,才将他掩藏起来,不使外人得知!!”
“对!没错!我听说了,陈悲璨的来历非同小可,传说是哪位武学圣地掌门的私生子,从小就藏在外面市井抚养,并亲自传授武功,陈悲璨才这么厉害!”
“兄弟!贵人!好兄弟!你快给咱们说说,陈悲璨在青石城是怎样的大显神威,杀的鼠辈宵小抱头鼠窜!”
赵阙尴尬的不行。
什么意思?
这些人让陈悲璨说陈悲璨的事迹?
也罢!
赵阙把碗底的浓汤一口气喝干净,啪叽把碗重重放在地面。
摊主心疼的瞄了眼自己的碗。
“这陈悲璨啊!真是个江湖好儿郎!那日,他身穿白袍骑着白马,自青石城的西城门入城……”
赵阙环视众人听的津津有味。
随即彻底放开,天花乱坠的说起陈悲璨的“英雄伟绩”!
“陈悲璨的武学,比天都高!良善啊,比地都厚!话说,陈悲璨一身白袍进城,打听青石城内为富不仁的大族劣官,为了给百姓出气,一个个的杀过去,端的是杀的血流滚滚,人头堆砌成山,杀完后,把他们的不义之财,散发给百姓,自己却不取一毫一厘……”
还没说完。
有人乍然拍手叫好,旁边的人不禁一块为赵阙故事中的陈悲璨鼓劲。
“杀的好!这些大族贼官,就该全部下地狱!”
“下十八层地狱!来生做猪羊牛狗!”
“……”
赵阙清了清嗓子,“诸位,听我说,对于陈悲璨而言,这些都只是开胃菜,大菜还在后面呢!”
众人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陈悲璨接下来又有何惊天动地的作为。
赵阙说道,陈悲璨仇家无穷无尽,来多少杀多少,而他的这些仇家,尽皆妖魔鬼怪的邪道,寻常干的事,都是拿百姓的命练功!
陈悲璨诛杀谋害师父的王世……
一力营救被敌人围杀的广元和尚,寻到谢葵,牛刀小试的杀了对谢葵图谋不轨的万剑山庄长老,轻轻松松打杀掉赫赫有名的落雁堡堡主,赵阙把落雁堡堡主干的坏事,随便挑了几件说了说,便让众人掌声雷动,大喊,陈悲璨为民除害,应当给他立一座生祠!
“使不得,使不得!陈大侠一心向民,若是立了生祠,只会让陈大侠左右为难,违背了他的初心!”赵阙连忙说道。
“……”
“就这样,陈大侠带着谢葵离开了青石城,不知去向,有人说,陈大侠武学已臻化境,或许带着谢葵避居在天涯海角,也有人说,陈大侠把谢葵送给其他可以保护她的人了,而他自己,则是独身继续闯荡江湖,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故事极是美好。
比之才子佳人的故事,更要让众人拍手叫好。
“要是陈大侠来我们金露城,救救我们该多好呀!”
“唉,咱们让狗官、富商大族欺压的够久了!陈大侠如果来了金露城,一定会将他们赶尽杀绝!救咱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极想看陈大侠一眼,看看他是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陈大侠虽然不是观音菩萨,但陈大侠做的事,皆是菩萨做的事!”
“活菩萨……”
赵阙打量着他们真挚的脸庞,心底暗暗发誓,虽然他现在委实救不了他们,以后一定想尽办法不再让狗官、大族富商欺压他们。
说白了,百姓们想要的真的一点都不多!
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书上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假如将来,他有广厦千万间,不单单大庇天下寒士,还得加上孤儿、鳏寡、病弱……
使其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赵阙的目光一直都那么坚定,这般想着,难如登天,但,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将道路走稳了,终有一天,天下大同,万万百姓俱欢颜!
摊主忽然惊呼:“那是什么?!”
金佛寺方向。
凌空升起一尊血佛!
高有近十丈,端坐盛开的血莲之上,宛如魔尊窃取了佛陀的道统。
血佛表面流动着滔滔鲜血,仿佛神话传说里的血河。
比之广元和尚的过江、罗汉,不输半点气势!
“我的天!那是什么东西?”
“佛……佛陀吗?没听说过有佛陀这么邪性的!”
“不会杀人吧?”
骤然出现了一尊血佛,众人暂且不再谈论陈悲璨,指着血佛,心慌意乱的议论纷纷。
赵阙眉头紧皱。
血佛横看竖看,都不像善茬。
稍后。
血佛俯瞰金露城,嗡嗡问道:“是谁?!哪个胆大包天的贼子,杀了老子两个爱徒?”
无人应答。
整座金露城在血佛面前,鸦雀无声。
似乎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赵阙盯着血佛,估计了下它的道行境界,约是安命下境左右。
具体的话,他说不准,就算是安命上境,赵阙也丝毫不吃惊。
“看来梁子就此结下了,这个武学境界的妖僧,以眼下我的状况,不得不拼上半条命。”
赵阙做好了决定。
接下来只看,金露城有无隐藏的正道高人,除掉这个一看便是邪魔外道的血佛。没有的话,他为金露城百姓将之锤个稀巴烂!
几个呼吸后。
果然有一道人,御剑直杀血佛。
剑光纵横天地间,比之大日还要亮眼,许多人不禁闭上眼睛。
赵阙暗叹,道人仅仅天极下境,并不是血佛的对手。
如他所料。
道人御剑斩杀血佛,气势够足,但两者间的实力差了一大截。
“哼,又冒出个不怕死的正道人士,老子前几天刚杀了一位,马上便又有不长眼的了!罢了,老子送你上路!死死死!”血佛阴冷的吼道。
他的语气在天寒地冻下,更要冰冷。
百姓们见到这个邪物,又觉着周边诡异的很。随着血佛存在的时间渐长,他们感到恶心干呕,好像天地间弥漫着腐烂的死尸味,赶忙回家躲避,关紧门窗,这个热闹凑不了!
道人卖了个弱。
血佛与他交起手来,才恍然大悟,道人不好对付,一身道行,凝练厚重,剑法又玄妙。
一拳砸下去,道人召回长剑,同样递出一剑。
血佛的拳头挥洒数不清的血滴,血滴并不落于地面,齐齐如锋锐至极的匕首,激射向背向赵阙的道人。
道人的剑,蓦地跳出一位挑灯童子。
童子让血佛拳头笼罩,不觉恐惧,反而百无聊赖。
“去!”道人急喝。
他则松开长剑,迅速落在地面,似乎真气损失太多,一个趔趄,未曾站稳。
挑灯童子打起几分精神,把手里的灯笼,狠狠甩向血佛的拳头。
长剑半途旋转一圈,剑尖带起了一汪清水。
清水徐徐势大,成了湖泊。
湖泊席卷而上。
万千血滴让湖水蒸发的一干二净。
灯笼虽小,但捅穿了拳头,没入血佛手臂,一时不知去了哪里。
然后。
湖水卷向血佛。
剑意于湖水之中,无处不在。
即便赵阙也不得不夸赞一句,好俊的剑法,好俊的城府。
道人故意示敌以弱,令血佛失了戒备,突然爆发真实战力,使血佛乱了招数,再之后,找准时机,一剑杀敌!
若他还是半山三境的武学境界,即使天极下境,看穿道人的武学境界一点也不难,只是,他偏偏是高阁上境。
“好!好!好!”血佛连说三个好字。
倒卷漫延向它的湖水,血佛沉闷哼了声,流动于体表的鲜血,汇聚成遮天蔽日的血剑,斩杀进湖水里,湖水缓缓染成了血色,继而变成了浓稠的鲜血,鲜血凌空咆哮,旋即又组成血佛,毫发无损。
赵阙眯了眯眼。
适才,血佛变成血剑,一位穿着袈裟的老僧,看似慈眉善目,眼神透着深深的邪异,他的身躯一尺外,如暗室明灯的灯笼,滴溜溜旋转,难以更进一步。
老僧右手握着禅杖,打向灯笼,灯笼陡然炸散,如星火消逝。
湖泊又被血剑破去,道人受到牵连,连吐数口鲜血,单手支着墙壁,慢慢坐下。
“好道士,逼着老子用出了看家手段,不错!真不错!我得把你炼制成血尸,才解我心头的欢喜!”血佛哈哈大笑,坐着血色莲台,朝道人的方向移去。
但。
稍许。
血佛轻咦了声。
转身朝城中一个目标看去。
“小丫头身上居然有老子两位好徒弟的气息!想必他们之死,必有你这丫头片子的‘功劳’”妖僧暗想。
然后舍弃道人,疾速朝乔暖飞去。
赵阙暗叫不妙。
“诸位,咱们有缘再见!”赵阙朝一同蹲墙角吃早饭的剩下的人抱拳说道。
他们疑惑不解:“贵人,你去哪?这么危险,先去我家避一避吧?”
由于众人离着血佛较远,他们迟迟未动,直到摊贩收拾妥当,收摊回家,才有三三两两的人散去,可是这里还是有一些胆大的人,认为没有多大事,再瞧瞧也无妨。
那位憨厚年轻男子,便在当中。
“不了,有点事,需要在下去做。”
“……”
“你不会害怕,找个角落躲着吧?”剩下的人里,传出不合时宜的话语。
赵阙摇头一笑。
当即唤出一龙一蟒。
借着八相龙蟒之力,一跃直上房檐,轻轻点了下,整个人似射出的弩箭,转瞬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憨厚年轻男子浑身一哆嗦:“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是陈悲璨?”
“啊?不可能!”
“我不信!陈悲璨陈大侠会跟咱们一起喝鱼汤吃碎饼子?”
金佛寺大有古怪!赵阙想道。
说那乔暖把夜里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完完整整告知父母。
父母两人惊的双目圆睁,迟迟不敢相信,神秘失踪的闺女,居然遭遇了此等怪异惊骇之事。
乔暖又把救她的赵大侠的话,认认真真说了三遍。
乔父为人处世不拖泥带水,稍稍一思量,马上开始收拾家当,准备逃命。
金佛寺的僧众沙门,在金露城势力极大,前段时间不知何事,招惹上了银汉镖局,结果让众人大跌眼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银汉镖局,三位德高望重的老镖师亲自出面,带着准备的厚礼,前往金佛寺赔礼道歉。
乔母忧心的在屋里,双手攥着不断转圈:“我仍是不相信,金佛寺的大师,会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
乔父指着依旧难安的乔暖怒喊道:“亲闺女把话都说的明明白白,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照理说,金佛寺的大师为咱们解惑、祈福、上通佛祖菩萨,不可能对闺女下手呀!”乔母回想着信佛之后,在金佛寺的所见所闻。
“哎呀!”乔父急的跺脚,劝说道,“莫非你连咱们的亲闺女也不相信了吗?”
乔母忽觉口干舌燥,把昨夜剩下的茶水,倒了一杯,喝完后才感觉稍好些:“我信!我自然相信!若是连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都不相信,我还信什么啊!可是……可是,当中疑惑重重,我想,我想并不是金佛寺大师们做的,而是有奸人冒充,栽赃嫁祸给金佛寺大师,至于那赵大侠,或许……或许跟他们是一伙的!”
乔父只觉乔母中了邪,一时间无话可说。
“咱们都是信佛的!佛不会做这种腌臜不堪的事!”不知为何,乔母卒然异常坚决道。
事态紧急,如果真如赵大侠所言,以金佛寺的能耐,找到他们,简直翻手覆手之间。
不过,见乔母仍然怀疑是不是金佛寺的僧众,劫持了乔暖。
他又问道:“闺女,你是我的亲闺女,你告诉爹爹,那两个胖、瘦和尚,当着你的面说他们是金佛寺的和尚?”
乔暖连忙把两个妖僧谈起女香客等等之事,告诉父亲。
几乎又将夜里发生的事,重诉了一遍。
但凡不是傻子,一听明白,两人不是金佛寺的和尚,难道还是从西天极乐世界下凡的和尚吗?
乔父深吸了口气,立刻扭头继续收拾家当。
“闺女,你娘不走,咱们走,即使爹爹死了,也得护你周全!”
乔母仿佛发疯般,抓住乔父的手臂不让他再收拾,又改口道:“一定不会是金佛寺的大师们!咱们去告知官府!让官府派出捕头,搜捕险些糟蹋了乔暖的贼子!”
“松开我!你这信佛信疯的疯婆子,你想死我不拦着,你不能让我女儿陪你死!”
“有话好说!我们去报官啊!我不能让你们走!你们走了,我可咋办啊!”
乔暖擦拭着眼泪,她万万想不到,本来一看便知的事情,竟然会在父母之间,产生这般大的分歧!
然而,她皆是亲眼所见,绝未说一句谎话呀!
这世道怎么了!
为什么忽然变的光怪陆离、波谲云诡?
砰!
院子里猛地巨响。
仿佛地动山摇。
争执的乔父乔母一屁股坐下,乔暖幸亏及时抓住茶桌,不至于狼狈。
一慈眉善目的老僧推开门。
扫视三人。
乔父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乔母欣喜若狂急忙匍匐于地,不停磕头!
“了虑大师?!”
了虑微笑的点点头:“正是老僧!”
乔母激动坏了,额头都磕破了。
乔父颤颤巍巍的问道:“了虑大师为什么突然造访我们家?”
“哦?莫非老僧就不能到你们家了吗?”
“不是!不是!我,我只是觉得了虑大师佛法精深、身份崇高,亲自来我家,使我……使我……”
“使你难以相信?”了虑的目光落在乔暖的身上。
不错,就是她,这漂亮的小娘子身上,残留着自己两个爱徒的气息!
“对对!不知道了虑大师到陋室有什么事吗?”乔父哆嗦的不成样子。
他嗅到了浓浓的腐烂死尸味道。
绝对是腐尸的味道,有一年打旱魃的时候,他曾前去,挖开那座新坟,率先嗅到的便是这股味道!
记忆犹新!
为什么?
为什么在金佛寺地位高高在上的了虑大师身上,能嗅到腐尸味道?
乔父脑海一片空白,事实摆在眼前,吓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真相为何。
乔暖恐惧的往后退。
“老僧是来找乔小施主的。”了虑淡淡的笑道。
乔父还想说什么,但是嘴巴仿佛被封住了,努力再三,实在开不了口。
了虑注视乔暖美丽的脸蛋,问道:“老僧的两位宝贝徒弟,是不是死在你面前?老僧知道,不可能是你杀的他们,告诉我,谁杀的?”
乔暖右手死死捂住嘴巴,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
“不说?无妨,老僧有的是手段能让你说出口,但是,到时,你可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虑无所谓道。
乔父浑身无力,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了虑单手抓向自己的闺女。
乔母还是老样子,了虑一进屋,她便匍匐在地磕头不止。
就算自己的女儿,前路未卜,也不如了虑大师在她心目里的至高地位重要!
“我杀的!”
赵阙吐出一口气。
注视了虑的背影。
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
了虑慢慢收回手,转身好奇的看向赵阙。
“你杀的老僧两个宝贝徒弟?”
赵阙握住大音希声,点点头:“瘦和尚让我差点劈成两半,胖和尚……假如你仔细数一数,正好一千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高阁上境的武夫?杀了老僧大隐下境、小隐下境两个徒弟?你以为老僧信吗?”换成了虑无法相信了。
赵阙轻松的耸耸肩,无奈道:“事实如此。”
“好!老僧便试试你的身手,一块瞪大眼睛好好看看,你是如何杀了老僧的两个徒弟的!”
话音甫一落下。
禅杖带起一挂血色,朝赵阙的脑袋砸去。
赵阙冷哼一声。
杀这贼老僧之时,他要把他砍成一千块!
以老僧散发的杀气,不是杀一些人那么简单了,而是杀了不仅仅千人!
他赵勾陈可是战场征战,杀的敌军。
那么老僧杀的什么人?也是敌军?简直笑掉大牙,必定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普通百姓!
有了一龙一蟒,眼下看来不太够,再召来一龙一蟒!!
赵阙不退一步,照着打来的禅杖,大刀阔斧的劈砍去。
咚!
又地动山摇!
房屋唰唰的掉落尘土。
赵阙仍旧站在原地,了虑和尚倒退三步。
每退一步,吐一口鲜血。
赵阙鄙夷道:“安命下境的道行,老子还以为你是安命上境!武学底子更是松垮,与豆腐渣无异,走旁门左道的路数,急于求成,是那么好走的吗?”
了虑拄着禅杖,咧嘴露出带血的牙齿:“果真是你杀了老子的两个徒弟,老子活刮了你!你的皮,老子要做成灯纱!你的血肉、五脏六腑,老子要做成下酒菜!”
赵阙冷声说道:“不愧是妖僧,原形毕露了?!老子对你的处理便简单多了!老子要将你砍成一千块!千刀万剐了你这妖僧!”
他不愿在此地打斗,不经意误伤了乔暖一家任何一人,皆不是他想看到的。
随即,跃上墙头,腾空而去。
了虑不落其后,怒火充斥胸膛,恨之入骨的追赶赵阙。
两人的打斗才刚刚开始。
适才的一击,不过开胃菜!
赵阙疾驰向城外,他盘算把了虑妖僧引到田野等空旷之地,将之杀了。
如此这般,既不会暴露他的身份,亦不会损坏他人财产、性命。
期间,他自衣袍上撕下一块布,蒙住口鼻,省得金露城有人眼尖发现他是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而了虑,重新现出诡异的血佛,紧追不舍。
金露城人心惶惶。
守军严阵以待。
有人站在阁楼上,遥望血佛,喃喃疑问:“他们这些人在金露城,竟是这般无法无天?不怕再次被正道人士围剿?”
站在他背后的人,拱手回道:“而今江湖暗流涌动,不单单是我们,各大门派,俱在怜惜羽翼,怎会再次围剿?”
“南扬守军呢?”
“官府应该有人和他们狼狈为奸。”
“无耻敛财呗?”
“正是。”
此人生气的拂袖:“你、我加起来是不是血佛的对手?”
“公子与在下联手,杀那个血佛绰绰有余,但绝不是后面的人的对手!”
杀了一个血佛,自是有人,为其报仇,亦或,还没杀掉他,便倏忽发现,已让大高手给包围了。
血佛不可怕,可怕的是金露城究竟有几尊“血佛”?!
年轻公子不甘心的喘了口气:“我倒要看看,是哪位英雄好汉铤而走险,不惧围杀,势要杀这尊血佛!”
“公子,我记起了,方才那道人的招数,应当是东海蓬莱阁的剑法。”
“居然是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