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率先飘成飞灰。
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俱都纳闷。
当地过年的这一天,有烧纸的传统,富贵人家的纸张自是从道观求来的黄纸,寻常百姓烧的纸,就是那粗制滥造的纸张,上面写着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吉祥话,家里有老人的再添写,祈求上天让老人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没到大年初一呢,怎会会有人家烧纸?”
“哎,我也奇怪,嗨,有啥奇怪的,咱们普通老百姓,哪时哪刻都没问题,难道咱们穷苦的老百姓,比的上那些大门大户命贵?想必在老天爷的心里,人户人家的性命,一命得抵咱们好几条命呢!”
“谁说不是呢?!咱们都是逢年过节方才敬畏上天,人家有钱人,凡遇大事,皆会给上天的神仙们,送上新鲜的果蔬、钱财,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些,毕竟,和他们的家底相比,这算啥啊,毛毛雨罢了。”
有几人说着话,把飘到眼前的飞灰,一把攥灭,说着言语,于街市上,多买些吃的玩的用的,劳碌了一整年了,总不能连春节,也不让大家伙放纵一下吧?
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渴求赵阙点头同意放了他的小贩,依旧仰望着,双目透露的神色,尽管可怜,深层之中,却是毫无半分的悔改,能把活人的三魂六魄炼制成陶瓷小人,说他双手沾满无辜的鲜血,毫不为过。
不过是钻研于旁门左道,硬撼正面的战力,不出众而已。
与那些武夫比较起来,赵阙更烦小贩一类的炼气士。
老是躲在角落里,暗暗的偷袭于人,有时,防不胜防。
“你看看自己的下半身。”赵阙垂头看着他的眼神。
小贩似乎意识里空白一片,怔怔的点头看了眼。
悄声道。
“原来我已然死了。”
“嗯。”
“你是谁?”小贩问道。
赵阙叹了口气:“你的术法着实拙劣,注视着你我的江湖人,不下十人,为了以防万一,真名便不与你讲了,你只需要认清,赵某的面容,下辈子若想报仇,找我一人便可。”
“嘿,下辈子?哪还有下辈子,轮回之说?我在此道上行了多少年了,就算是修为道行不高,付出的汗水比之你们多的多,然而,我仍是不知,到底有没有轮回。”
“你接触的太少了,当然会一厢情愿的觉得,没有轮回。”
小贩的身体,已飞灰到了脖颈。
但他还是能说话,眼神里流露出的绝望,浓的比岩浆更为炽烈。
“好了,我把你的面容死死记下了,下辈子见。”
小贩说完,彻彻底底的飞灰湮灭。
而造成此举的两颗星辰,慢慢的回到赵阙的身边。
赵阙并未令它们散去。
供养于它们的风水气运,还没有消耗干净。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施展此术后,冥冥之中,恍然有无穷无尽的天威,扫视下界,想要找到何人胆敢动用上天之力。
难怪严行林,施展了此术,尽管表面无比豪迈,实际上内心满是绝望。
此术,若不修炼到经文后面的境界,不论是谁,但凡施术,短短时间的确能收获超乎常理的玄奇功效,代价委实太大了。
赵阙没有背负的一地风水气运,除非性命受到威胁,已经步入死局,不然,他同样不敢随意施展。
只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被八相龙蟒反噬的,武学修为,跌进了泥坑,碰见以前不屑一顾的大高手,必死无疑,未曾料到,机缘巧合的得到景星麟凤,又途径余康城自常秀山上,“莫名其妙”收获一地的风水气运。
他都感叹,上天其实待他不薄,快步入绝境了,依旧令他相信,自己的命,不该绝!
“轮回转世当然存在,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便像儒家追求的圣贤大道,看不见摸不着,却是真真实实的在身边存在。”赵阙轻声言语。
至于是不是像传说那般,人间之下是地府,有十八层地狱,人间之上为仙界,存在着大罗金仙。
赵阙都成这般模样了,就算于西塞短暂的成就山巅大宗师,依旧看不清山巅之上,是不是就是仙界?
多少年未曾出现武破虚空的陆地神仙了,人间武夫、炼气士只能自古籍上一睹曾经的辉煌,暗暗感叹,是不是天路被切断了?!
为何,惊才绝艳之辈,每一个大时代,层出不穷,却从未听说有谁能够武破虚空?
而今的大年份,赵阙心知,那些高高坐在武学山巅的陆地神仙,寄希望于人间此际的气运浓厚,想要奋力一搏,或武破虚空、或驾鹤飞升……
这些陆地神仙,远比云玄元君一般的大宗师,走的更远,他们俯视人间,红尘滚滚,动摇不了他们的心境丝毫,赵阙猜测,就算人间死了一半人,已然近乎太上忘情的陆地神仙们,必然眼睛眨也不眨,他们想要的是脱离人间界,探访神话传说之中的仙界。
小贩遮挡行人视线的小术法,仍然没有解除。
想解除简单的很,不知此刻的战力到了何等境界的赵阙,只要愿意,随手一挥就能撤去。
但,他蹲在摊子前,慢慢归拢着碎成无数瓷片的小人。
拿捏着一块徒留半个笑容的瓷片,入手温暖,些许时候,冰冷的似是河水里的石子,他仰头四处环视,看不见有何异象。
“唉。”
“苦了你们了。”
“命运不幸,落进了妖人手中,被炼制进了陶瓷小人里,不知期间忍受了多少撕心裂肺的苦楚。”
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蓝布。
赵阙把碎裂的瓷片,一片不剩的全都捧进蓝布里,再将之匝成包袱,挎在臂弯,打了个响指,小贩的小手段,顷刻间消失,行人热闹的来来往往,像是奔涌的川流,瞬间挤进赵阙的所有的意识之中。
吵闹声,跟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爆竹声,仿佛上天降下的轰隆天雷,齐齐炸在赵阙的耳边,他的双耳,受不了巨大的轰鸣声,呼吸之间,什么也听不到,只剩下刺耳的嗡鸣。
视线一样受阻,并不刺眼的日光,居然刹那强烈了无数,令赵阙赶紧闭上双眼,他感到再不闭眼,下一刻就要被日光刺瞎了。
只是,赵阙的心里,古井无波。
在杀了小贩之后,他就略微察觉到,有高人现身此处。
高人的杀气若隐若无,似乎并非针对他。
等到双耳的嗡鸣消失,听力再无异样,赵阙缓缓睁开双眼。
站在他身前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和蔼可亲,仿佛邻家的老爷爷。
那便是此老者了。
赵阙挎着蓝包袱,客气的询问:“老先生是到此杀我的吗?”
老者认认真真打量着赵阙,最终把视线落到包袱上,“你或许不知道杀了小贩,会有多少麻烦。”
“不好意思,在下并不知道,杀一个邪道妖人,居然还会有麻烦?!”
“当然会有麻烦,嘿,麻烦还不小呢。”老者憨态可掬的笑道。
赵阙纳闷的问道:“到底有什么麻烦,在下实在不解,还望高人为在下指出来。”
“此城早已让数位江湖大高手布下了大阵,你可知?”老者轻轻问道。
赵阙一愣,“此城有何特殊之处吗?布阵能把一座城笼罩在内,非蓬莱境炼气士,不能有所作为。”
“嗯,就是数位蓬莱境,具体是何人我也并不知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杀了这位邪道妖人,竟会牵扯到大阵?”这下,赵阙真的不解了。
老者耐心解答:“因为此阵是为死人准备的,杀了小贩后,他背负的因果以及迫不得已追随于他身边的魂灵,而今,俱都进了大阵,此阵恰好缺这么点魂灵。”
“为死人准备的大阵?”
“不错,半年前有真正的高人路径景树城,忽觉此城死气弥漫,也许不久后,就会遭受刀兵之祸,听闻此言,数位蓬莱境炼气士,先后入此城,踏遍城内,同样感觉,景树城将来有大难,所以,他们一同布下为死人准备的大阵,希冀景树城遭难后,能安抚亡灵,使其早早上路。”
“轮回?”
“嘿,老祖宗传下来的阵法,自然有其道理。”
赵阙颔首,抛下轮回之说,问道:“按照老先生所言,此阵是善阵,为什么我杀了小贩,会惹来麻烦?”
“此事还得说那柄从古墓中出土的宝刀。”
“夜间能大放光明的宝刀?”
“正是,小兄弟亦是为了此刀而来的?”
赵阙摇头:“不过是路径景树城罢了,敢问老先生,宝刀关大阵何事?”
“此刀绝不是一柄善刀,而是一柄大凶之刀,我们推测,那位墓主人同样不是个善茬,生前应是位征战四方、手里鲜血无数的将军,宝刀恰逢温养阴气的大阵,嘿嘿,谁都没想到,居然改变了此阵。”
“改成了何等样子?”
“若是不管不顾,此大阵非但不能超度亡灵,只会培养一个接一个的大煞厉鬼,祸乱人间。”
赵阙失笑:“老先生说了这么多,在下试问,老先生信不信,景树城会遭逢大变?”
老者微微摇头。
“既然老先生并没有阻止在下杀了那邪道妖人,想来,您也许就是那数位蓬莱境的大高手之一,诸位前辈,也有了破解之法,不过需要点时间。”
老者笑了下,“你小子如此不简单,心智远非常人可比,为何不问,那位道出天机的前辈,落了个什么凄惨下场?!”
“擅自泄露天机,当然没有好下场,然而世间之事,绝不是按部就班,在下才疏学浅,敢言,或许景树城之祸,不会发生!”
“哈哈……你小子,年纪轻轻,怎懂命数二字?”
“说了这么多,在下仍旧不知,老先生前来找在下,到底为了何事?”赵阙不答,问道。
“却有一事相托。”
“哦?前辈此等大能,会有何事相托?”
“借着你利用的风水气运还未散尽,使用的两伤术法依旧维持,去把卖猴的妖人,杀了。”
“前辈不能出手吗?”
老者径直说道:“至于你杀了这位邪道妖人后,冥冥中落下的因果,我一力为你抹除,如果你再杀那位卖猴子的妖人,你体内即将爆发的伤势,借助大阵的伟力,为你抵挡一小部分,不能说解决,终究会帮你延缓一二时候。”
“哦?前辈怎知我受了重伤?”
“你这样子,谁会看不出来?!”老者反问。
赵阙轻笑,随之叹了口气:“你们为了此阵,付出了大代价。”
“大代价?嘿。”
“为什么前辈刚才说,不知其人是谁?”
老者苦笑摇头不答。
赵阙干脆说道:“在下正要去杀卖猴子的邪道妖人,前辈就到了。”
“去吧。”
老者深深看了眼赵阙。
身形似是清晨的薄雾,从他眼前眨眼散去。
赵阙多少猜到了一些眉目。
暗道。
景树城何止是暗流涌动啊,简直是即将大乱。
不过,若无他们几位蓬莱境炼气士,为了争抢超度亡灵后的大功德,景树城也不会因一柄出土的宝刀,落得个岌岌可危的下场。
倒是眼前的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身份定然不同寻常。
也许,看到景树城不久将来要遭逢大祸的是他,为了提前抢夺下海量的功德,遍邀好友,于景树城布下大阵,静等大祸的到来,好平白无故的一步跨越数个台阶。
宝刀的出土,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把一个善阵,变成了恶阵。
又是因宝刀,景树城吸引来了明里暗里来的江湖人和旁门左道之辈。
万一,他们为了争抢宝刀,大战起来。
恶阵大发恶威,他们那几个布阵之人,何止会没有好下场啊,自己死了不算完,还会祸及后代。
也就是瞧他杀了卖陶瓷小人的妖人,认为赵阙能帮他们,所以便现身了。
倒是为什么不说实话,同样好理解,这种涉及天机的大阵,真说实话了,与泄露天机无异,便会落了个还没有撤下大阵,布阵之人先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
这是赵阙的猜测,老者说了多少真话、多少假话,他心里完全没有数。
眼下,只觉得,发生的一切,不似真实,恍然在梦乡。
赵阙霎时恍然大悟,暗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
他自进了城,这些炼气士的目光,就注视在他身上了。
毕竟,负着一地的风水气运,在他们这些炼气士的眼里,无异于行走的熊熊烈火。
“他娘的,又被炼气士暗算了,真烦人!”赵阙低声骂到。
转身往卖猴的妖人那儿走去。
在西塞,他最为讨厌的,还不是寒山王朝那些武力高到吓人的大高手,而是阴损手段层出不穷,小小一件事就能勾连出足以害他死的大阵。
没成想。
景树城一样有数位炼气士,且认准了他。
不过,赵阙到了眼下的地步,也只能任人摆布了。
老者的真实目的是否像他说的那样,赵阙无能为力,希冀,老者确是如他所言。
不然……
他可就铸下大错。
且,老者对人心无比洞悉。
上来就吓他,想让赵阙心境失守,再慢慢道出目的,最后亮出给予他的好处。
一气呵成。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谁玩计中计呢?”
赵阙边走,边继续抽出气运,汇聚景树城。
隐隐约约。
他感觉,景树城的确被一座宏伟的大阵笼罩。
冥冥中的天雷,时刻准备轰下。
可见,那数位蓬莱境炼气士,无意间做出了逆天之举。
“这般大手笔,总得有一两个蓬莱上境的炼气士吧?”赵阙心道。
“我明白了,你们不是不想亲自动手,而是自身难保,唯有赶快处理大阵,此刻,已然动不了手!若非如此,凭借你们的修为道行,景树城这点暗流汹涌,还不是喝酒吃菜一般,便能全部解决?!”
“又不知卖瓷人的妖人和卖猴子的妖人,对于你们有何用处。”
直到快到卖猴子的妖人的所在之地了,赵阙方后知后觉。
“你们是要拿他们祭天!!为你们撤下大阵,换来再多一点时间!”
散入景树城的风水气运,恰好被此地的风水气运同化。
赵阙叹息道:“不惜背负天谴,也要撤下大阵,你们这些炼气士啊,心比天高!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老板,猴子怎么卖的?”
卖猴的妖人,哈欠连连,浑身裹紧了棉袄,把挡着视线的棉帽往上掀了掀,一见是赵阙,顿时有了精气神。
“哎呦,哎呦,我道是谁,原来是客人您啊,哎呀,挎着包袱,这是去哪啊?”
被人暗算,赵阙的心情极其不爽:“别说废话,你这猴子吃了多少人?”
“啥?客人你开玩笑的吧?我只听说过,世间有人吃猴子,哪有猴子吃人啊?”
卖猴子的妖人,身子壮,穿着厚实的棉袄棉裤,看上去,像是一座小山。
倒是他卖的八只猴子,听见赵阙所言,冷不丁的全部看向他。
目光里冷冰冰,好像看去的不是一个人,且是一顿饭。
赵阙半点不以为意。
即便壮汉修的旁门左道之术,闻所未闻,战力又比那卖瓷人的妖人高,终究是落了大道的下乘。
赵阙奇道:“你们这些走歪门邪路的,不怕惹恼了天道,降下天雷、天谴,把你们给轰成渣?”
“不是,嘿,不是,客人你回到自己在说啥呢?我咋听不明白啊?”壮汉哪还有最初见到赵阙时的气势,心虚的不敢承认。
“八只猴子代表八卦的八个方位,看似是一人八只猴子,实则你们是一体的,以人肉饲猴,再用旁门左道之术炼化猴子,助你修炼亦或对敌,此等手段,饶是赵某,也是第一次见。”
壮汉半张着嘴。
他倒没有什么表示,那八只猴子,却是不约而同的站在壮汉的周围,位置恰合八卦的八个方位。
“都说,除了人外,便属猴子最为聪慧,用此法修炼,也有点可取之处,只是,八只猴子的灵智开到如此地步,吃了多少人了?你身上背负的可是沉重的因果!”
赵阙忽而怒喝。
“还不束手就擒?”
他背后的行人,仿佛半点没有听见赵阙和妖人的言语。
此般小手段,施展了景星麟凤的赵阙,一样会,甚至比卖瓷人的妖人用的更加熟稔。
壮汉叹息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为何苦苦相逼?”
他自然看见了赵阙身边渐隐渐现的十八颗星辰。
“若非你对我有杀意,我怎会前来与你算账?”
“我放过你了,并没有向你动手。”
赵阙嗤笑一声,问道:“猴子吃的人,就是应该的吗?”
“你又不是他们,他们进了我的孩子的肚子里,如何知道,他们不开心?”
壮汉的语气陡然阴沉。
赵阙怔在原地,再看向八只猴子,脸色剧变。
“你当真不是人。”
“江湖险恶,舍不得孩子,换不来大道可期!你问我怕天谴、天雷吗?哈哈……我且让你去问问,站在邪道之巅的那几个人,他们怕不怕?”
八只猴子毛发忽长,体型快速变大。
倏忽之间。
全都到了壮汉肩膀的高度。
龇牙咧嘴。
嗜血的死死瞪着赵阙。
只等壮汉发话,它们便会把赵阙撕碎,当众果腹。
赵阙的眼神,杀意乍然全无,唯剩可怜。
“不需要你可怜!!!”壮汉反而瞬间杀意冲天。
之所以说那么多废话,壮汉等的,不过是个施术时间。
既然术已施展完毕,再不用装模作样。
“嘿嘿,进了我孩儿的肚子里,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十八颗星辰蓦地从赵阙身边,尽皆不见。
赵阙怜惜道:“你竟然最先将亲生孩子喂给了它们。”
“有何不可?”壮汉哈哈大笑,“我跟它们,血浓于水,一个孩子变成了八个孩子,说来说去,我稳赚不赔!!!”
壮汉笑完,“行了,年轻人,不与你废话了……”
赵阙叹道:“被人拿去祭天,虽又是逆天之举,然而,你们作恶多端,活该!!”
“……”
这妖人目光迷茫的看着赵阙。
他心有所感,看向身边的猴子。
“不!!不!不!!!!”
壮汉歇斯底里的呐喊。
但见,一人八只猴子,下半身已然飞灰湮灭,正蔓延向他的上半身。
“如果你们还有下辈子的话,记得,做个好人。”
“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让我孩儿死!!”
“求?”赵阙反问,“被你害死的人,可曾求过你?!你放了他们吗?以德报德,何以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