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九长老满面春光,再一次见到赵阙,笑的合不拢嘴。
赵阙和林经相,便明白了。
银花派看到了良驹融雪,竟然是,答应了赵阙的条件。
“九长老,委实太客气了,带回去的糕点,兄弟们皆说,好吃,不愧是银花派做的,赵某亦是吃到了,家乡的味道。”
赵阙笑道。
九长老丝毫不避嫌,拉着赵阙的手,推着他坐下,看向林经相,“这位兄弟,是赵先生的属下?”
对方毕竟是银花派的九长老,林经相含笑的点头。
“哎呀,赵兄弟的属下,不仅仪表堂堂,一身武学更是惊人,赵先生的身份背景,比我想的更加不可思议。”
赵阙笑道:“九长老坐,咱们而今,算是合伙人了吧?别那么生分,有什么话,便说什么。”
九长老莞尔一笑,赵阙倒是不客气,径直把此处,当成了他的主场。
随即,坐在赵阙的一旁。
“嘿,喊先生太见外了,不如,我依旧喊你小兄弟?”
“赵阙,求之不得。”
“小兄弟,你的条件,我带回了山上,掌门和其他长老,都觉得,银花派为你做那些事,换取一匹价值连城的融雪,非常值得,所以,俱都答应了。”
“哦?意思是,我的所有条件,皆答应了?”
九长老注视着赵阙,认认真真的颔首:“不错,如果未曾找到杀宋麒的凶手,银花派愿意为小兄弟的势力,做此前小兄弟谈的那些条件。”
话说完,九长老转头看向林经相,突然问了句:“小兄弟,不知道,你的这位下属,值不值信赖?”
赵阙恍然,郑重道:“九长老放心吧,倘若林经相,都不值得我信任,天下便没有值得我信任的人了。”
九长老叹了口气:“不瞒小兄弟说,当真如你所言,银花派或许背着我,做了一些事。”
赵阙双眼微眯:“方便的话,九长老可与赵某说一说,赵某也好,为九长老分析一番。”
“小兄弟来时到了铺子前,可曾察觉到什么了吗?”九长老问道。
赵阙道:“防守严密,严阵以待。”
“正是,彼时,我还以为,下山的银花派弟子,尽是为了调查是谁杀了宋麒,然而,不尽然,一部分弟子,的确去私下里调查了,其余的弟子,却是分开,保护起了银花派的山下商铺。”九长老叹了口气。
尽管这么说,她脸上的春风得意,仍旧未减一分。
赵阙自然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心里随即盘算道,看来,九长老虽然明白,银花派瞒着她,但是,九长老依旧按照自己的谋算,一步步走。
“不知,对于九长老有何影响?”赵阙直接问道。
九长老略微忧心的看了眼林经相。
林经相清楚,自己的面容太陌生,依旧让九长老不放心,不用赵阙说,迈开步子,走到门外,为两人守门。
“九长老,现在能放心的说了吗?”赵阙问。
九长老叹了口气:“小兄弟,不知你能许诺给我何等地位?”
此话,问的比较具体。
赵阙心里一动。
其实,银花派到底愿意不愿意,查是谁杀的宋麒,刚才三言两语,已然说明白了。
银花派的掌门、长老,见到融雪,再经九长老解释,顿时走不动路了。
谋划,正照着赵阙的心中所想,稳妥的进行。
他让云雀不必下功夫,查宋麒之事,是对的。
不然,两家势力加上一个黄丰栏,难免会让有心人察觉。
景树城对庆昌州很重要,潜伏在城中的势力,数不胜数,更是鱼龙混杂,小心一些,绝对没错。
“九长老,以你的经商才能,将来顺利的话,经营一州的商事,不成问题。”赵阙道。
话刚落,九长老瞠目结舌的看着赵阙。
“负责一州的商事,小兄弟做的了主?”
着实不敢置信。
毕竟,此般职位,若是在官府,几近是大员了。
赵阙确认的点点头:“赵某不会相瞒九长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之前两人谈论此事,含糊不清,不知九长老这短短时间,又想到了什么,主意改了。
九长老点点头,“小兄弟请用茶。”
赵阙端起茶水,抿了口,注视着沉思的九长老,问道:“可是九长老知道了些内幕?”
“嗨,啥内幕不内幕的,银花派除了我应当知晓的商事,其余的事,我皆一知半解。”
“莫非,九长老不知,寅时一刻,攻打迎秋宗的事?”
赵阙的言语,仿佛丢进、平静湖里,一颗巨石。
水花四溅。
九长老震惊的望着赵阙,嘴巴张着,能塞进一颗鸡蛋进去。
“小……小兄……小兄弟说的可是实情?”
“当然,若不是实情,九长老今夜莫睡了,等到寅时一刻,一看便知,赵某说的是对是错,有没有诓骗九长老。”
稍顿。
赵阙继续道:“九长老,赵某和林经相到铺子里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九长老的目的达到了吗?”
“或许能达到,或许永远不能达到。”九长老幽幽叹了口气。
她看到护着铺子的弟子,精明如她,怎能想不到,银花派的掌门,以及诸位长老,肯定有大事瞒着她,连让她知晓点一鳞半爪,都不让。
至于,九长老脸上的春风得意,不外乎是,她认为,依照自己的算计,昨夜掌门的表现,定然会同意,她的要求。
不过,收到眼里的事,又令九长老心中打鼓,赵阙一到,她方问,赵阙能许诺给她何等地位,心里有底,做事不慌,将来也好有个投奔的去处。
“九长老,上次你我见面,说了许多话,望你仔细回忆下,除了拉拢九长老,带着银花派投奔于赵某,大功同样算在你头上。”赵阙笑道。
九长老沉吟少许,“敢问赵兄弟,是何人?如何能让我,心甘情愿的相信于你?!”
赵阙回道:“凭我,用融雪换你们杀个人,够不够?”
“不太够。”九长老道,“天下巨富,多如牛毛,小兄弟只凭一匹价值连城的融雪,实不能取得我的信任。”
赵阙指着站在门外的林经相:“他呢?”
“江湖虽然广,虽然深,虽然高手如云,莫说是皇亲国戚,就连景树城的世家大族,一样可以雇佣得了江湖高手!”
九长老豁出去了。
赵阙失笑:“九长老想要一个何样的答案?”
“能让我放心的答案。”九长老半点不松口,就是要逼赵阙自爆身份。
赵阙颔首,“好,林经相,九长老的言语,你听到了吗?”
林经相当然知晓,赵阙想令他说什么。
返回屋里,他抱拳说道:“将军,属下听到了。”
将军……
两字清晰的传进九长老的耳朵里。
“你是将军?”
赵阙点头。
“大夏的将军?”
“不是大夏的将军,难道是其他王朝的将军?”
“谁说得准呢?以往不是没有别国的将军,到大夏内,刺探情报。”
赵阙笑了下,“九长老不信任赵某,赵某却是信任九长老。”
他将自己的将军令,递给九长老。
九长老本是纳闷的接过玉牌,当看到勾陈二字时,忽然觉得,心脏霎时不跳了,心境起了滔天巨浪,拿着玉牌的手,哆嗦的不成样子,呆若木鸡。
眼前的年轻人,是大夏的百将之首,当今的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曾是西塞将主、车骑将军,杀的寒山王朝上下胆寒的那个赵勾陈?
九长老现在还是不相信。
不相信,与自己谈笑风生的,便是那位年纪轻轻位列百将之首的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赵阙失笑:“难道九长老,现在换成不相信,我是赵勾陈了?”
九长老瞠目结舌的道:“不不不,对对对,不对……”
“到底对不对?”
“大将军……”九长老腔调尖锐,仿佛感觉声音太大,让其他人听见了不妙,马上低声道,“此将军令,天下无双,柴星香,愿意相信您,就是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说着,毕恭毕敬的把玉佩交还给赵阙,颤颤巍巍的到赵阙的身前,双膝跪地,行大礼参拜。
“银花派,九长老,柴星香,拜见大将军,此前,柴星香有眼无珠,许多话,冒犯了大将军,罪该万死!还望大将军恕罪!”
赵阙叹了口气:“之前我便言及,你知道的太多,实则并不好。”
“柴星香,懊悔不已。”九长老连连叹气。
她不相信,赵阙能许诺给她的地位,然而,终于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呢。
“行了,既然我的真实身份,已然告知于你,很多言谈,便没必要说了,你好自为之吧。”赵阙轻飘飘的道。
站起身。
朝林经相道:“走吧。”
“遵命,大将军。”
柴星香跪着转身,问道:“柴星香,愿意跟从大将军!也愿意,到了合适的时候,带着银花派投奔大将军!!”
“嗯,我知道了,那是以后的事,何况,你能不能如愿,于银花派的地位再上一层楼,还两说呢。”
赵阙停下脚步,瞥了眼柴星香。
“大将军,在寒舍用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赵某还有事,要做。”
林经相在赵阙的背后,刚跨出去,转身,看着柴星香,轻声道:“大将军既然信任你,如果你敢把大将军的身份、行踪说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柴星香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把大将军的行踪、身份,说出去的!!”
柴星香跪在地面,双手指天发誓。
林经相盯着她道:“你要是不知道大将军的身份,该多好,现在,害怕了吧?”
柴星香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知晓了赵阙的真实身份,答应下来的事,柴星香必须竭尽全力的做好,不然,她可是明白,一国的百将之首,手中的权力,到底有多大。
就算是大夏的这位百将之首,看上去,徒有虚名,但,他说出去句话,天下间,有的是人愿意卖辅国大将军一个面子,求之不得那种。
何况,跟在赵阙身边,叫做林经相的武夫,她也明白了,是何身份,绝对是传闻之中,那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雀。
只是,大将军的武学境界,为何会成这个样子?
九长老百思不得其解。
她坐回到椅子。
难道,赵阙假冒的?
不会啊,递给她的那块玉佩,以她在商界的经验,天下罕见,勾陈二字,更是没人敢随便冒充,这可是能株连九族的大罪!
“莫非……”
回想着,她和赵阙所有的谈话,瞬间心中有点明白了。
大将军在西塞长年累月征战,身上的伤势越积越多,眼下,必定是一股脑的爆发,武学境界都跌落了。
另一边。
刚走出铺子的赵阙,乍然被一个女子拉住了。
“你说话不算数!!”女子生气的大声喊道。
赵阙打眼一看,暗道坏了。
她不是别人,而是他第一次拜访九长老时,拉着他说话的王兰儿。
王兰儿气的胸膛一起一伏,她这个样子,赵阙才恍然发现,厚厚的衣裳遮挡住了她胸前的伟岸。
“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赵阙一脸无辜。
王兰儿立刻提起,那次两人的言语,说道:“我都跟家里上下打点好了,连我爹都非常期待你的拜访,没想到,令我们空欢喜一场,你压根没往心里去,也未曾去我家。”
她说的声音极大,附近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过来。
由于是在胭脂铺子前,人更是多。
赵阙环视了一圈,尴尬笑道:“姑娘误会了。”
“没有误会!”
“确实是误会了!此前,我与姑娘一见如故,确实答应,拜访姑娘的家,但是,昨天是除夕夜,今天是大年初一,挑选这两天,前去拜访,就算是姑娘家不在意,赵某亦是感到过意不去。”赵阙解释道。
王兰儿细细一想。
哎,还真是。
如赵阙所说,这两天,都是亲戚朋友走亲访友,一个外人,去他家,算什么道理?!
况且,赵阙又是读书人,懂的礼节颇多,于他而言,即便一口答应下来,同样不会挑选这两日,前去拜访。
王兰儿想着想着,心里就开始为赵阙辩解了。
她想开了,转怒为笑,“果然是一场误会。”
“确实是误会。”赵阙点头道。
王兰儿马上挥舞着双手,把看热闹的市井百姓驱散,“都走吧,误会,一场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别看热闹了,赶紧回家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稍后,她好奇的盯着林经相:“他是你的什么人?”
林经相心里颇不开心,王兰儿算什么东西?敢如此对大将军说话?
不过,有赵阙在前,他是敢怒不敢言。
赵阙笑回:“他是我的远房亲戚。”
王兰儿狐疑的打量着林经相,她看着他,浑身不舒服,又由林经相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王兰儿收回视线,注视着赵阙问道:“挑个日子,你说吧!”
赵阙不留痕迹的把王兰儿的手,从袖子上掰下,笑道:“不瞒姑娘,在下最近很是忙碌,后天或是大后天吧,在下一定前去拜访伯父!”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赵阙道。
发了一通大小姐脾气,王兰儿回了排队的队伍,等待着购买胭脂铺子里的打折胭脂。
没了王兰儿的纠缠,两人往云雀的据点走去。
“先生,此人是谁啊?怎地如此不讲道理?”林经相问道。
赵阙叹了口气,把他和王兰儿两人之间的插曲,慢慢说与林经相听。
“上次,先生并没有说,非得这两日前去拜访啊?”
“话是不错,想必王兰儿的家世不错,向来被家里宠着,一遇到事,便要马上出个结果吧。”
“王兰儿?稍后回到家里,我问问其他兄弟,有没有人知道她的家世。”
林经相在赵阙面前,脾性表现的好,实则,这位曾冲杀在疆场上的猛人,脾气暴躁的很。
“算了,不必理她了,权当是个……乐子吧。”赵阙无所谓道。
他和王兰儿,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井水不犯河水。
哪一天,河水不小心渗到了井里了,那也是偶然。
林经相快走了一步,并肩行在赵阙的右边。
“先生,九长老可信不可信?”
赵阙思忖少许,言之凿凿道:“现在不可信,以后可信。”
林经相想了一会儿,“属下愚笨,请先生说的明白些。”
什么叫现在不可信,以后可信啊?!
林经相摸不着头脑。
赵阙笑道:“柴星香仍然对银花派抱有期待,认为为了银花派做了那么多事,银花派肯定会代之以高位……然而,依据我看,银花派的掌门,不过把她当做了钱袋子。”
“……”
“只见过钱袋子藏着掖着的,赵某没见过,带着钱袋子招摇过市。”
林经相恍然大悟:“所以,先生方才与她说出真实身份,认定了,柴星香绝对会投奔于我们?!”
“不错,我走后,不管哪一天柴星香找你们,尽皆恭敬有加的接待她。”
“先生,咱们当真不做点什么吗?”
赵阙仰头望着天。
景树城之上,大片大片的彩云漂浮。
心里微微一动。
“任何事都停下吧,以不变应万变。”他道。
林经相吃惊道:“先生说的是真的?”
“真的。”
赵阙的这句话,可严重多了,是让云雀放下手中的所有事!
可是,有些事,它放不下,一旦放下,再捡起,会浪费更多的工夫。
“大事,要来了。”
到了家里。
白日无事。
倒是市井百姓走街串巷的多。
云雀家外的巷弄里,多有三三两两结队的百姓,笑着说着话,知道今夜寅时一刻会出大事的云雀,每逢听见动静,便会让一人到大门后守着,直到他们彻底走掉,方回来。
赵阙以为,黄丰栏会再耗费一段时间,再来,没想到,刚至傍晚,夜幕上点缀了几颗星辰,他便来了。
这次,黄丰栏气喘吁吁。
他站在赵阙的面前,喝了口热茶,才慢慢道:“先生,有些眉目了。”
看黄丰栏远比上次凝重的神情,赵阙问道:“还是元志?”
黄丰栏略有惊讶,但,眼前的年轻人,毕竟不简单,点点头:“正是,先生,杀宋麒兄弟的元凶,我确定是元志。”
其余的云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黄丰栏上次到这里来,说的言语,他们都知道了。
怎么还会是元志?
“先生,我们忽略了王寡妇,王寡妇长相貌美,对宋麒兄弟一见倾心,而据附近的百姓说,宋麒兄弟多多少少,也对王寡妇有点心思,但是,迎秋宗的天才弟子元志,坐镇玉山街时,恰巧看上了王寡妇,王寡妇不从,求助宋麒兄弟,宋麒兄弟……”
赵阙挥了挥手。
黄丰栏识趣的闭嘴。
众人面面相觑。
如何会这样?
赵阙看向项阳和林经相。
两人赶忙起身告罪:“对不起,先生,我们的确不知,宋麒兄弟竟然对王寡妇有别样的心思。”
父亲是镇西将军的宋麒,看上了一位卖菜包子的寡妇,此事,让任何人听来,倍觉不可思议。
赵阙叹了口气,他听到黄丰栏言道,宋麒常去王寡妇那儿买菜包子,便已有所感,只是不愿意相信,宋麒的死因,居然是这样。
“你是怎么发现的?”
黄丰栏道:“在下见王寡妇行为举止不正常,听兄弟说,她在家中天天以泪洗面,就觉得,宋麒兄弟的死,应当另有隐情。”
其他的便好解释了,施展术法杀了宋麒的元志,对外称杀了一位搜集宝刀消息的人,一是震慑宵小的觊觎,二是告诉王寡妇,保护她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尽管,除非找到元志,让他亲口说出,否则,这些都只是猜测,但赵阙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金老汉做了什么吗?”他问。
“先生,金老汉什么都没做,哦,有件事,不知真假,说是元志路过金老汉的摊位前,两人吵了几嘴。”黄丰栏道。
赵阙的神情阴沉。
“把报酬,交给黄兄弟吧。”
项阳急忙道:“先生,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这些都是黄兄弟的一面之词啊!”
宋麒死的憋屈,他们都不愿相信!
赵阙叹了口气:“就算不是真的,黄兄弟忙前忙后,苦劳颇多!给他吧!”
“遵命!”项阳无奈道。
当一脸懵的黄丰栏接过《莲花浩本》,翻了几页,骤然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