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城果然算是一座大城池了。
城墙堪比金露城。
站在城墙之上的守军,威风凛凛,半眼不瞧,下面进城的百姓,直视前方,好似远处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们需时刻戒备一般。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当赵阙的目光,落在这些守军身上的时候,便心知,这些士卒,皆是能征善战之辈。
并且,断然不是,未曾上过战场的士卒,而是从战场上,全身而退的悍卒。
也不知,城内的官府,从何处招揽的这些人。
赵阙啧啧出声,一众守军的数量,还不少呢,若是松林城发生战事,除非是南疆、北境、西塞的那些悍战之辈来了,否则,即便是御营大军,要想和这些松林守军交手,谁吃亏,说不定。
赵阙的好奇心,被守军给足足吊了起来。
他当真不知,区区松林城,何德何能把如此之众的悍战之辈,收拢到麾下,为其驻守城墙。
莫非,城内有高人,出谋划策,在为将来的天下大乱,做准备?
指不定是这样的。
收回目光,马兄载着他,优哉游哉的进城。
肚子饿的咕咕叫,赶紧寻了个客栈,把马兄交给小厮,去用上好的马草照料,他则点了四斤牛肉,两壶酒水,松林城知名的大饼,狼吞虎咽的吃下,方才觉得,缓了过来。
景星麟凤,于他的体内,产生了一种气流。
气流忽视经脉,散布在四肢百骸,忽涨忽收,颇为神异。
八相龙蟒,对气流视而不见,任其在赵阙的体内撒野,他还以为,参悟、修炼景星麟凤得来的气流,或多或少会压制下八相龙蟒,没曾想,压根,两者,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这般气流出现,尽管,并未施展在景树城那般的星辰之术,赵阙认为,有了气流的主力,下次再召唤出那些巴掌大小的星辰之时,控制的更加如鱼得水,其他的效用,现在还不明朗。
他觉得,下一步,这些莫名的气流,会不会融入到经脉的真气当中?
“客官,小店的牛肉,吃的还算可口吗?”小厮走到赵阙的面前,笑呵呵的问道。
赵阙打了个饱嗝,用着客栈给的牙签,剔牙,道:“不错,不错,哦,你是来结账的对吧,多少钱?”
他从怀里摸了摸,仅剩下六两银子了。
小厮说了个数,赵阙到柜台上,结了账,付了一晚的房钱。
柜台后的算账先生,是个精明的中年男子,视线瞥在赵阙的穿着上,忙笑呵呵的问道:“客官,我们客栈的饭菜,不敢称在松林城是一绝,一绝之下,数得着的,城里的许多百姓,都喜欢到我们客栈用饭,哎,客官,您先别走,我再跟您说,客栈后厨的厨子,厉害到在松林城是有绰号的……”
赵阙在他说了一两句后,便明白,这算账先生打的什么主意了,无外乎,看见了他的穿着,以为他是位有钱的少爷,别看落魄,指不定带着大把的钱财,出来游山玩水的。
刚走没几步,赵阙感觉心里不是个滋味,回头问道:“刚才,我吃了啥,你可瞧见了?”
“回客官的话,瞧见了。”
“我要是有钱,就不只点牛肉了,奉劝你一句话,老百姓手里的钱不多,对我们这些苦哈哈的人,少说几句话,你看刚刚从店前走过的那位妇人,一身的绸缎,寸锦寸金啊,下次,你跟这些人说啊。”
被呛了下。
算张先生,笑脸不减分毫。
“客官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们做的是笑脸迎巴掌的生意,赵阙呛他几句,人家半点不感到气愤,反而,心境平和,说了也不改。
赵阙叹了口气,踏着木梯,向二楼的客房走去。
客房打理的干干净净。
推开窗子,就是闹市。
说来也巧。
客栈的对面,同样也有个客栈。
赵阙推开窗子时,对面一位愁眉苦脸的美貌女子,亦是推开窗子。
两人诧异的互视了眼。
赵阙虽然沧桑,他的相貌却是俊朗的很,引的女子多看了数眼,害羞的转过头,避开了赵阙的视线。
女子估摸着二十上下的年纪,长的水灵灵,看到她,赵阙蓦地想起一句诗……
烟笼寒水月笼沙。
况且,自窗户,可看见,女子立在墙边一个琵琶,说不定她是位歌女。
稍后。
似乎,女子想看,赵阙是不是,依旧在窗边,探出半个脑袋,恰好撞到赵阙的视线,顿时羞红了脸,随即彻底不见。
赵阙失笑。
回身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几杯凉茶,饮下肚子,开着窗户,吹着初春的风,合身躺在床榻,盖上棉被,听着街市的吵闹,昏昏然睡了过去。
梦中,梦见了一场大火。
火舌吞吐,端的是无情,把没跑及的百姓,悉数吞没。
耳边又是悲天跄地的呼号,宛如人间末日。
不对!
赵阙猛地半座起来。
暗红色的火光,映照进屋里,墙壁上倒映的火焰,起起伏伏。
真着火了!
外面是接连大喊着的“走水”了!
“快救火,这边人多,火势要是失控,简直是场大祸!”
“等等,哎呀,先别跑啊,你们,一边去接水,一边高喊,把不知火情的百姓,俱都提醒了!!”
“是是是,两位大人放心。”
“哎呀!怎么突然着火了,松林城正是多事之秋,官府动荡,世家大族争利,这场大火再一燃,可就不好处理了。”
“谁知道呢,唉,方才喝了不少酒水,脑袋疼死我了,对了,咱们跑的时候,你可看见,杨枝姑娘了?”
“对啊,杨枝姑娘哪去了?我听她弹琵琶,一边饮酒,正出神呢,忽然走水了,拉着你便跑了出来,救火。倒是杨枝姑娘,我却是没留意。”
“你啊你,张大人,这么难得的小娘子,好不容易得手了,你要是丢了,几个月间,咱们废的苦功,可就全数作罢了,甚至,让那些世家大族的大老爷们,听闻,松林城出了个杨枝姑娘这般艺色双绝的女子,再也轮不到咱们了!!”
“赵大人,莫急,莫急,我命人去找找,杨枝姑娘一定要安全啊,这般大的火,依杨枝姑娘的柔软身板,一旦……荣洋!!荣洋!!!快过来,你,你快去……快去找杨枝姑娘,找到后,万万要护得她周全,送到我家去,娘子要是问起了,你便说,这边起了大火,杨枝姑娘无处可去,我命你,把她带到我家暂时安置的。”
“遵命。”
“哎?张大人,你为何把杨枝小娘子,送到你家?!为何不送到我家?”
“赵大人啊,你家婆娘,母老虎的名声,我可是听的耳朵都起茧了,不如送到我家,合适的时候,咱们再把杨枝姑娘,安顿到他处。”
“行吧,且听你的。”
赵阙露出脑袋。
街道上,谈话的,是两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一身皆是锦缎,绝对是松林城的大人物。
火势蔓延的极快。
对面的大火,已然附近几座房子,引燃了,眼看着大火,要扑到这边。
客栈里,乱成了一片。
房门被人粗暴的推开。
“哎呀!!客官,你怎地还有闲心看热闹呢?!快跑吧,这场火,小不了!!不好扑灭的!”
小厮见到赵阙站在窗后,看着大火,急的捶胸跺足。
赵阙回身,拿起随身携带的包袱,一句话不说,掠过小厮,从栏杆上翻越而下,几步出了门。
再看时,那两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已是在百步之外,两人的地位似乎颇高,前后左右,九人簇拥着,仿佛,生怕大火波及了他们。
算账先生,在赵阙的背后,赵阙一手拉住他,不要他逃命。
“客客客客官,有何事?”算账先生惊慌失措的问道。
赵阙指着两人问道:“他们是谁?”
“他们?”
算账先生顺着赵阙的手,看去,“哦,他们啊,是咱们官府的大人,一个姓张,另外一个姓赵,在松林城主官缺位多日以来,张大人和赵大人负责松林城的许多事务。”
“松林城的主官呢?”
赵阙问道。
不远处,就是蔓延过来的火焰。
炽烈的温度,令算账先生,双腿打软。
这条街的房子,俱是木房,一朝有了大火,控制不住的话,实在不敢想后果。
财产损失倒是在其次,这条北马街,百姓茫茫众……
算账先生别提有多想逃命了,但是赵阙紧紧拽着他的手臂,似乎,只要他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休想走了。
客栈的小厮,后脚出客栈。
看到两人。
算账先生,连忙悄悄扭头,向小厮使眼色。
也不知小厮怎么想的,看到门旁有块石头,竟是搬起石头,往赵阙的脑袋上砸去。
听见恶风不善。
赵阙并未闪躲。
而是头也不回的,仿佛极其不耐烦的挥了下手臂。
不仅把石块打落,石块掉下来,正巧砸到小厮的脚。
小厮抱着脚,哎呦痛呼。
赵阙不理。
“说!”
“好好好,我说,这位客官,松林城的主官,也就是被百姓奉为青天大老爷的诸葛大人,几个月前,说不清楚的掉入湖中,淹死了,有人传言,是官府里的人,害死了诸葛大人,也有人说,诸葛大人干扰了城内世家大族的财神爷们,做生意,花了大价钱,买通了官府,指使人,在诸葛大人外出散心之际,把他推进了湖中,还有人说,诸葛大人,仕途不顺,要一辈子困死在松林城,心生厌世,跳湖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