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擎生浑身发颤,顾嫚以为他是冷的,其实他是害怕的。
当吴妈打电话告诉他顾嫚在该到家的时间还没家到,而手机又是在关机的状态下时,他下意识地感觉是顾嫚离家出走,她要永远地离开他了。
他完全没了方向,虽然整个人是安静地站在那,但他完全没有头绪。
但好在他只愣了数秒,马上就冷静下来。
只有被他派遣查找顾嫚下落的人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与财力。
一时之间,顾嫚也忘记了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矛盾,诧异起来:“莫擎生,你全身都湿透了,先去洗洗吧。”
莫擎生没有搭话,却是脚一勾,将门关了起来,然后连人一起抱到浴室,花洒水落下之时,人也跟着缠绵起来。
顾嫚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除此之外,她还听到莫擎生在问:“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
“车祸那件事上,我的确是做得不妥当,可我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嫚嫚,你别离开我……”
莫擎生全身发烫,倒不像是浴室里的温度引起,而是由他体内产生。
“你是不是发烧了?”
顾嫚强拉开他,可他深眸里全是迷离之情,话也跟着有些糊了:“不许离开我,顾嫚,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这是一次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亲密,顾嫚的脑子里总有点清醒的意识,莫擎生的话里似乎有几分是在乎她的。
只是,他到底是烧糊涂了,还是当真的?
顾嫚终于疲倦地睡去,这一觉睡得真沉,一直到天大亮的时候她才醒,看到身旁还在睡的男人,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不过莫擎生居然能睡到比她还晚都不醒,顾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仔细看去,男人一动不动,只是唇色比平常更红了一些。
她内心一惊,抬手摸去,果然是发烧了。
也不知道他本来就感冒了,还是昨晚淋雨的。
顾嫚赶紧起来找酒店服务员要了些酒精混了点温水先帮他物理降温。
全身擦下来,莫擎生好像是好了那么一些,但效果甚微,不一会儿温度就又上来。
而且手脚发凉,她又拼命给他搓热。
这么左右捯饬下,莫擎生都没醒,就是眉心一直拧着,好像很难受。
“莫擎生!莫擎生!”
不能再这么睡了,必须得去医院。
好不容易晃醒了他,可他在看了一眼顾嫚后,笑了一下后就又闭了眼。
顾嫚赶紧又喊起来:“你别睡了,你忍忍,你烧得很厉害,必须要去医院,这里又什么都没有……”
“没事。”莫擎生拉着顾嫚的手,他的手好烫,“我睡一会儿就好。”
不知不觉,拉着顾嫚的手也渐渐地松了,的确是烧得严重了,都没意识了。
最后顾嫚没办法了,只好打电话给秦亦之。
她想的是,这些男人都很能耐,到处都是朋友,指不定这风城也有他们认识的人呢。
果不其然,秦亦之给她找来一个医生,下午的时候,莫擎生才退烧,但人还是没精神,不多时又烧起来,一直到这一天的后半夜才真正退烧,人也有些饿了。
一身的汗让他很不舒服,从床上坐起来时,才看到顾嫚还趴在床边。
她已经睡着了,头发凌乱,一旁的床头柜上还有没吃完的米饭。
莫擎生将遮盖住她脸颊的头发捋到耳后,摩挲着她的脸,冰凉冰凉的,顿时双眸一沉,下床将她抱到床上,也没顾着去弄点吃的了,用自己的体温去给她温暖。
只是,他再也睡不着。
这次,他并不是意外感冒,而是有意,从他得知顾嫚不见了时,他出差的国家就已经在下雨,回国后,风城也在下雨。
连着几场雨,他都没有打伞,没有换干爽的衣服,没想到老天还真的帮了他。
这一场感冒,的确让他很难受,可也让顾嫚不眠不休地一直在照顾他。
她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走人,说明他在她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也说明,她的心还没有凉透。
“嫚嫚。”
莫擎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将她往怀里更搂紧了些。
最后,顾嫚是被热醒的。
莫擎生居然一直以同一个姿势抱着顾嫚。
“早!”
男人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面带微笑,像冬天的阳光,让顾嫚觉得人生也充满了温暖。
这是莫擎生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来问候。
如果抛却一切他们之间的不愉快,顾嫚心想,他们或许能走到最后。
只是,现实是残酷的。
哪怕他们昨晚做了最亲密的事,他跟她说了最动听的情话,发生的一切都不可能改变。
或许她还是乐观了,假象也指不定,她不能因为他千里迢迢来找他,就说明他对她有情,事实上,莫擎生是个什么样的人,顾嫚最清楚不过,她实在不该再存有这种妄想。
“早。”
顾嫚淡淡地应了一声后,也没因为先前发生的一切而有什么表现,只是正常的从他怀里退开,掀开被子下床。
与此同时,莫擎生也下了床,当他找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昨晚湿透的衣服已经全部干了,摸在手上甚是温暖。
他没有同一件衣服穿两次的习惯,而且还是淋过雨的,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就像,他跟顾嫚。
两人默默地穿着各自的衣服,忽听顾嫚说:“我辞职是想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到风城来也是为了找灵感,同时也想拜访一下一直崇拜的老师。”
顾嫚还是跟他解释了一通。
她想,就是因为许多事都是他问她答,所以她才一直被动。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办法的小姑娘。
“嗯。”
莫擎生应了一声,还是说道:“以后可以跟我说一声,我担心。”
这是莫擎生第一次在顾嫚面前承认他担心她,他也知道她不相信。
顾嫚抿了一下唇,点头:“知道了。”
最后,在风城的这几天,莫擎生一直在,顾嫚出去采风,他就站在远处,顾嫚拜访老师,他就在楼下等候,还提前为她准备礼物。
顾嫚知道,他怕她跑了,莫家就陷入了丑闻的境地,毕竟,莫擎生丢了妻子,可是不小的事件。
一直到回到海城,莫擎生都陪着她。
与其说陪,不如说监视。
顾嫚也无所谓了,他愿意放下自己繁忙的工作,她应该感动。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忙。
经常夜深人静时她醒来,都看到他在埋首工作。
她多想告诉他,完全不用这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许是实在不能耽搁了,莫擎生必须要再出国,他盯着顾嫚许久,终是开口:“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盘算的是,反正她外出的事情都办完了,又不用上班,不如在他左右,也省得他不放心。
顾嫚淡漠的脸上愣了一下,却是拒绝:“我想在家画画,还想考个证,去了也不方便。”
男人看着她,她已经把自己规划的这么好了,似乎再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到了那边,我都可以给你安排。”莫擎生看出女人诧异的眼神,毕竟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他还是想试试,“嫚嫚,我想你陪着我,可以么?”
莫擎生的声音很低沉,也很好听,也是第一次这样温柔的跟顾嫚说话,顾嫚当真很感动,甚至冲动地就要点头答应,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依然淡淡地回应:“我在家等你。”
这不是最美的情话,但在莫擎生听来,既是最动听的情话,也是最好的承诺。
她从不撒谎。
默了数秒,莫擎生上前搂住她的细腰,低头在她额间亲吻,低喃着说:“那,你亲我一下吧。我就出发了。”
顾嫚为了不让他再耽搁时间,毫不犹豫的把嘴唇凑上去,可莫擎生又觉得她根本就不想看见他,恨不得他赶紧离开。
于是狠狠地咬了她一下,辗转反侧:“乖乖地等我,你跑不掉的。”
顾嫚吃痛,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怎么才回来又走了?”吴妈蹙蹙眉,说饭刚煮好,还没来得及吃一口。
顾嫚这才想起,他们是有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
“吴妈……”
顾嫚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感到好笑,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算了,他都这么大人了,不会把自己饿着的。”
转身,她便要上楼,吴妈跟在她后面唠叨起来:“嫚嫚,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吓。”
吴妈在莫家待了一辈子,也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既然都结婚了,她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可她总感觉,他们之间少了点什么。
顾嫚也觉得这次出行太过任性,没考虑到那么多,也知道吴妈是真的担心自己,就抱着她:“对不起吴妈,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真的?”
顾嫚点头,吴妈笑得可高兴了:“要是少爷知道他肯定更高兴,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紧张你。夫人,少爷是待你真心的,可能有时候方式方法不对,你可要多担待,别错过了。吴妈作为过来人,有些东西还是能看清的。”
吴妈的一番话,又让顾嫚觉得自己是不是又错了?
可是……
她不去想了,只是应着吴妈,说知道了。
之后的几天,莫擎生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有时是吴妈刘管家接,有时是顾嫚自己接到,有时他连话都不说,在听到顾嫚的声音后就把电话挂了。
一个人在国外,实在是无趣,他应该强行将顾嫚带过来的。
原本计划两天后就可以回国,可公司临时又出了问题,归期已经无法预估了。
当他把这个事告诉给顾嫚时,她好像没什么感觉。
莫擎生已经不再是看着她的想法了,而是真的很想念她。
一天不听到她的声音,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莫擎生延迟归期,顾嫚最开心了,她不用花心思去应付他,一身的自在。
一个月后,夏云燕终于可以出院了,接她的人除了顾嫚,还有秦亦之。
秦亦之请她们在半闲居吃饭,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对了,我最近一直在忙工作,有点空闲都泡在医院了,擎生呢,很久没他消息了,他在忙什么?”
这么一问,顾嫚也才想起来,莫擎生已经有三四天没打电话回来了,今天吴妈还说,少爷好像好几天没打电话过来了。
其实习惯了每天都听到他的声音,突然有几天没听到,顾嫚还是有些奇怪的,但莫擎生这个人,做事从来不跟你说,不打电话回来,或许是他觉得没必要了吧。
“他还在国外工作。”顾嫚也蹙眉。
“还在国外?”秦亦之有些诧异,嘀咕了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放下筷子,秦亦之不知道给谁打了一个电话,然后看了顾嫚一眼,压了压眉,“好。”
顾嫚见他挂了电话,问了一句:“怎么样?”
她看到他拨了两次电话,第一次应该是拨给莫擎生的,但没拨通。
秦亦之咧了一下嘴:“没事,在开会。”
如此,顾嫚也就没再说什么。
今天顾嫚在夏云燕这边睡,秦亦之将她们送到家后就离开了。
顾嫚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夏云燕,也坐过去,抱着她,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看你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夏云燕瞥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窝在她怀里:“唉,还不是我爸,非得逼我跟秦亦之交往,让我出院了就带他过去。还不如不出院呢。”
顾嫚笑了起来,没见过想待在医院的:“叔叔是不是见过秦亦之?”
秦亦之,是朵很珍贵的草,人见人爱,夏福海看中他,无可厚非。
夏云燕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是看中他家的钱了。”
说完,她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她从前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住院的这段时间,他不知道打过多少电话给她,让她跟秦亦之交往,说他背景好,肯定能帮他公司搞起来。只要夏云燕说个不字,夏福海就说夏家的变故都是因为她,她得负责。
原本夏云燕也觉得是太多的变故致使父亲如此,可时间长了,她竟萌生出父亲根本不爱她的想法来。
这让她痛苦。
所以连带着看秦亦之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
说起来,他们俩有交集,完全是他自己凑上来。
如果不是那一次她跟顾汐言吵架,秦亦之帮了顾汐言,她跟他也不会认识。
唉,夏云燕更恨自己,现在遇到问题,她只会抱怨了。
“嫚嫚,我真的好讨厌自己。”夏云燕狠狠抓了几下自己的头,白皙的手指上缠了好些根青丝。
顾嫚紧紧地抱住她,非常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你很好燕燕。咱们先不急,慢慢来,你刚出院,不要太激动了。”
她深知夏云燕很自责,虽然也是个很要强倔强的人,但最终还是会听她父亲的话,要么跟秦亦之交往,要么服从安排去相亲。
现在不是想办法的好时机,夏云燕以往的所有负面情绪都被牵扯出来,她哭了很长时间,顾嫚一直抱着她,一直到深夜,她哭累了才睡着。
第二天夏云燕就去上班了,虽然秦亦之准许她在家再休养几天,工资照发,但她不想欠他的,本来就已经能上班了,她没那么矫情。
中午休息的时候,夏云燕出去转了转,竟然偶遇到程渔。
她平时都是在公司午睡,但今天就是睡不着,没想到命运给了她另外的安排。
遇见程渔的这一面,让她跟秦亦之之间的感觉有了新的变化。
如果程渔能算到的话,她绝对不会到秦亦之公司附近转悠,然后偶遇夏云燕的。
“夏云燕!”
夏云燕听到自己的名字,怔了一下,回头一看,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女人正朝自己走来。
虽然她并不认识那人,但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认识她。
“你好,请问你是?”
程渔大方地伸出右手,扬唇笑道:“你好,我叫程渔,秦亦之的未婚妻。”
一听到‘未婚妻’这三个字,加上程渔看自己的眼神,夏云燕的直觉告诉她,她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应该就是拜她所赐。
思及此,夏云燕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是你派人对我动手的吧?”
“还不算笨。”程渔上下打量着她,人长得是不错,可惜太寒酸,难道正应了那句话,男人都喜欢保护可怜的女人,以显示自己很男人,很有存在感?
“呵。”夏云燕本就不是好惹的主,只是因为家变,她老实了很多,可现在很明显,人已经欺到她头上来了,她当然会反击,“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我面前,就不怕我报复你?”
“报复?”程渔的眼神里满是不屑,似是从来没遇到过对手,“请问,你拿什么报复我?”
她嘲讽的眼神告诉顾嫚,她的家变已不再是个秘密,她将她调查得一清二楚。
“看来你很重视我,是不是已经将我从里到外都翻了个遍?”夏云燕睨着她。
这话,让程渔有些不高兴,但也确实如此。
她冷着脸,一副淡然的表情:“千万不要以为秦亦之跟我退婚,你就可以上位了,我程渔想要的东西,即便没有那一张纸,也照样能得到。”
她扫她一眼后,不屑地离开。
夏云燕因为这个消息怔在原地。
秦亦之退婚,是因为她夏云燕?怎么可能?
国外的天气总是多变,尽管顾嫚给莫擎生准备了厚点的绵服,但一个人的夜晚总是不得安宁。
他时常夜半醒来,一伸手,就扑了个空,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于是大半夜里,男人坐在床头灯下,查看自己的未来行程,他越看,脸越黑。
拿出手机,他给顾嫚发了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