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拿厅一侧的暖房中,李凉慢斯条理地喝着奶茶,听着K与阿尔斯楞的“谈判”,说是谈判,更像是阿尔斯楞把整个“可汗”打包奉上,以换取自己在“新时代”的位置,可见这位满脸横肉, 看似鲁莽的蒙裔肉山其实心细如发,极擅审时度势。
或许,厌恶强权的赤那之所以能坐稳狼主位置,正是由于二号人物阿尔斯楞深谙权力游戏,搞定了德纳里政界。
“阿尔斯楞”在蒙语中意为“狮子”,李凉觉着这家伙更像一头胖狐狸,表面上不卑不亢, 尽显枭雄本色, 实际上把“可汗”卖了个一干二净, 还不时隐晦地恭维他几句,马屁拍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不过说到底,赤那拒绝“招安”也只是性格使然,从长远利益来看,阿尔斯楞其实是为“可汗”帮众找了一条出路。
该隐挤兑阿尔斯楞时,李凉才明白为什么黑桃和青合图能用一天时间打穿了“可汗”经营多年的德纳里,因为中京在联席会议和秩序局总局眼皮底下,地下皇帝轮流坐,大大小小的帮派经常火拼,实战经验丰富,而“可汗”一家独大,很少遇到需要玩命的场合。
如果阿尔斯楞没有“投诚”,K和水野很可能会趁势一锅端了“可汗”,毕竟德纳里的“帮派环境”相对简单,不像中京那么错综复杂。
暖房密谈之后,李凉叫醒了睡着的该隐, 由阿尔斯楞亲自带路, 一行人来到“吉雅其”顶层的套房。
这间专门用来招待政要的房间极尽奢华,墙壁遍铺金箔,陈设无不是核战前的古董艺术品,大俗与大雅同处一室,竟然毫不违和。
主客厅宽阔得可供一艘浮艇掉头,观景台有一座巨大的露天无边温泉池,德纳里独特的山城景观尽收眼底。
稍作安排,阿尔斯楞随即离开,按照密谈约定,后半夜,他要和秩序局配合,带领“狼群”悍然“劫狱”,结果自然是在希安无人机面前败下阵来,无功而返,之后,他接管“可汗”便顺理成章。
水野与阿尔斯楞前后脚出门,清点己方阵亡成员,安排救治伤者,同时,后半夜黑桃也将扮演“赶尽杀绝”的角色,阻挠“可汗”营救赤那。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李凉,K与嚷着要吃饭的该隐。
阿尔斯楞的手下送来了夜宵,李凉喝奶茶喝了个水饱,没什么胃口,走到观景台俯瞰着夜幕下的德纳里。
一千年前,“德纳里”是一座位于美国阿拉斯加州中南部的山峰,李凉听说过这座北美洲第一高峰,然而现在看来,那场核战,准确地说是他和十二位站在权力巅峰的人共同制造的地质灾难彻底改变了德纳里山。
此刻的德纳里山只剩下一小部分,整座城依山而建,南低北高宛如梯田,笼罩在天幕下,而“可汗”的总部“吉雅其”居高临下,位置仅次于普特南实验室德纳里分院,连秩序局都在它下面一层。
与“吉雅其”同层的大多是别墅,庄园,灯光寥寥,越往下,灯光越多,遥远的山脚下灯火通明,隐约可见连绵的高层建筑间纵横交错的道路。
妖精入侵时,德纳里遭受的损失和中京相仿,现在还有不少区域架设着大型照明,正在重建,位于山坡中层的区域应该是德纳里的商业中心,这个时间点,地面交通依旧繁忙,半空也有不少飞艇起降。
最特别的是,山脚到中部的十多层还有盘山路互通,再往上各层之间完全靠大型“电梯”连接,一部“电梯”能同时承载数十艘浮艇与机动车,另外,还有无数供市民乘坐的小型“观光”电梯,角度倾斜,散发着各色灯光,像德纳里山“皮肤”上闪光的“血管”。
白天从码头来“吉雅其”,李凉就注意到了大型电梯,没想到从高处俯瞰,视觉感受更加震撼,不断升降的电梯让整座城有一种律动感,如一台紧密的机器。
这时。
K从房间出来,迎着夜风点着一支烟,单手撑着观景台的护栏,随口问道:“赤那怎么处理?”
李凉回头瞥了一眼,落地窗边,该隐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一份甜点。
“赤那是她的朋友,算了,等阿尔斯楞顺利上位,把赤那和他的家人一起送到中京,安享晚年吧。”
K满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吐出一抹烟雾又说道:“对了,你前几天在灵理之门一直开会,我也就没打扰你,其实第一站选德纳里除了该隐和赤那有交情,还有一个原因。”
“自然教派?那个人类命运同盟的副秘书长搞定了?”李凉有点意外。
“没有,水野派出去接近维亚的女孩传消息说维亚很谨慎,她还需要时间,”K转身倚着围栏,“我之前通过一个叫陶崇的助祭,查到了维亚是自然教派在中京的司铎,就是负责人,嗯……前几天,陶崇联系我,说他女儿也报考了公务人员考试,希望我能给他女儿铺铺路……”
“然后呢?”李凉饶有兴趣。
“为这事儿,他提供了一个新情报,”K笑了笑,“他说自然教派的核心信徒在聚会的时候,会注射一种非法致幻剂,这种致幻剂很少见,但是教会的需求量很大,维亚一直通过一条秘密渠道从德纳里购买,陶崇正好认识一个在东疆港负责接应的教友,听那人说,原本这条渠道从卓斯内战开始就停了,聚会也停了,但是,一个月前,维亚突然通过这条渠道从中京往外运了一批货,那人不知道是什么货,也不知道运到哪儿,只知道重量很大。”
“那批武器?”李凉惊讶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K皱眉道,“我们一直以为是软银的人通过帮派囤积转运武器,现在看来,自然教派也参与了。”
“接着说,”李凉反倒觉得两件事并成一件是个好消息,自然教派的行动越多,越容易出现纰漏。
“我调查了那个时间段东疆港出入的货艇,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德纳里,一个是墨西哥城,维亚一直和德纳里有交集,我觉得德纳里的可能性更大。”
“还有致幻剂,”李凉点头,“明天找阿尔斯楞,盯着他,把维亚的渠道搞清楚。”
“嗯。”
K拧灭烟头,又笑道:“陶崇的女儿,陶一然,就是老唐说的灵感四级的那个女孩。”
“这么巧?”李凉挑眉,“我之前让你们找人保护她,最后派了谁的人?”
“蜉蝣。”
李凉纳闷道:“说起来,蜉蝣的人现在在哪儿?”
“西部矿场,”K垂下目光,“该隐把所有蜉蝣成员都送去了李安桥那里秘密集训。”
突然。
该隐的声音传来:“K,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K靠着护栏笑而不语。
“啧啧啧,一猜就是,”该隐晃晃悠悠走近,“可怜巴巴”地冲李凉说道,“老大,你可不能听信谗言呐。”
李凉没好气道:“你又来精神了是吧?”
“还行还行,”该隐走到两人中间,趴在护栏上随口道,“聊什么呢?”
“陶一然,”K拍了拍袖子上的烟灰。
“噢,那个女孩儿啊,放心吧,我派了一个老手,出不了问题,”该隐转头问道,“像她这种有灵感的,也往军团送?”
“嗯,通灵者首先是一支人类军队,其次才是魔法师和术师,”李凉想了想,“陶一然,跟在集团身边吧,她和这批新兵都让集团亲自带。”
“这女孩儿运气真好,”该隐伸了个懒腰,仰头往K那边歪去,“嘿哎,能不能有点眼力,这么晚了,你还待这儿干嘛?”
K缓缓戴上墨镜,接着甩出一句“告辞”,以竞走般的速度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