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川站在外面的水管上，等陈志强离开才从窗子外翻进来，免得再把人吓到。
他从室内关好窗户，窗外是阴郁墨色，安静得吓人。他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踪迹，这才放心。
一转头，就看到只比他腰高一点的小男孩眼神幽幽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油绿的黄瓜。
他竟然没有发现小男孩出现在他身后！妹妹没有提醒他，说明不存在危险。白牧川蹲下来，有些莫名其妙：“你认识我？”
“咔嚓——”小男孩突然把黄瓜掰断，“分你一半。”
白牧川：“……谢谢。”
他是不敢吃这半截黄瓜的，小男孩站在原地，大直径黑瞳仁眼皮子都不带眨。
白牧川问妹妹：“他是谁？”
妹妹还没有说话，小男孩的眼睛突然亮了：“原来你跟我一样啊。”
白牧川：“？”
“我有时候也能跟很多东西说话。”他咬了一口黄瓜，突然流泪，“呜呜呜我把我的好朋友吃掉了……”
“我第一次见到它，就知道它是十里八乡最好的黄瓜！它不仅会唱歌，还会陪我说话，它说它会开黄色的小花也不喜欢下雨……”小男孩一边大口啃着黄瓜一边哭泣，“可是我亲手杀了它，第一次杀它是把它从藤上摘下来，它哭得可伤心了……”
“我亲手杀了自己种的好朋友……”小男孩抬头，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现在它又死了，再也没办法跟我说话了，腰被掰断了合不起来……快吃呀，我给了你，为什么不吃？”
白牧川没有跟精神病人打交道的经验，他觉得这个小男孩很可能患上了精神分裂。他不得不求助：“妹妹……妹妹？”
小男孩轻轻地“咦”了一声：“你明明跟我是同类，真开心啊，今天竟然遇见了跟我一样的人。”
他忽然拉起白牧川的手：“我有时候也能跟自己说话呢这位大哥哥。”他忽然笑起来：“但是他常常不搭理我，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说话了。你说是不是啊，弟弟？”
小男孩忽然变了一个表情，语气更加低沉：“闭嘴。”
“你愿意跟我说话了？！”，小男孩一脸惊喜，“是不是因为这个哥哥来了，你才愿意出现？你已经一个半月没有跟我玩了……”
【嘶。】天垣的语调有些夸张，【我怎么觉得，这小孩说的话很有道理，小白啊……你不也这样么？】
“那能一样？”白牧川嘴角抽搐，“还有，你再叫小白试试？我等会就禁你言。”
【没意思。】天垣蔫了吧唧的，他突然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怎么觉着……这个小屁孩长得有点眼熟呢。】
天垣观察了一会儿，惊奇：【他长得很像你啊！小白同学。呸呸呸，白牧川。】
白牧川与他平视，这小男孩似乎真的跟他有点像？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现，他还阴谋论地想X研究所会不会早已提取了他的基因用科技克隆出了一个人来。如果真是这样，有很多事情都不符合逻辑，所以他推翻了这个想法。
“你叫什么？”
小男孩歪着脑袋：“你是问我的名字，还是问他的名字？”
白牧川：“你口中的‘他’是你刚才说的‘弟弟’？”
“对啊。”他笑得天真无邪，“如果你是问我，我叫徐灵。”
“那你‘弟弟’叫什么？”
“这你要自己问弟弟。”徐灵把黄瓜尾巴端一小截丢掉，见白牧川手里的黄瓜一口没动“你不喜欢吃我的朋友？”
白牧川硬着头皮把黄瓜塞回徐灵的手中：“嗯。”
徐灵万分可惜：“朋友们的味道都很不错，下次给你换颗西红柿怎么样？杀死土豆要放在锅里慢慢炖，太煎熬了，要不我给你半块西瓜，一刀下去，它只惨叫一下，不会那么痛苦。但是西瓜说它不喜欢跟火腿肠炒在一块儿，它喜欢吃番茄酱……”
通常都是别人跟不上白牧川跳跃而独特的脑回路，现在是白牧川跟不上他的语言了。
妹妹笑了一声：“徐灵跟你没什么关联，他‘弟弟’跟你有点关系哦，哥哥。”
白牧川：“难道又是轮回？”
“不是。”妹妹说，“你试着跟他相处，等他弟弟出来。”
白牧川静下心来回顾、思考，他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白道一也太禽兽不如了。
“徐灵的‘弟弟’，是白道一的儿子，也就是我血缘关系上的弟弟，是么？”
“是。”妹妹摸了一下徐灵的脑袋，徐灵漆黑的大瞳仁逐渐变得如正常人般大小，“你弟弟出来了，他叫白言。”
两个被血缘关系联系在一起的人此刻在精神病院相遇了。白言把手中徐灵没有吃完的半截黄瓜丢掉：“……你就是白牧川？”
白言看起来的情况比徐灵好得多，至少是正常人的思维。
如果没有妹妹提醒，白牧川也许这辈子都不会与白言见面。白牧川只知道白道一还有一个儿子，对于这个“儿子”的信息一概不知。
“我听说过你，白道一在我变得‘无用’之后想起了你，想让你变得跟我一样，卖给X研究所做没有完成的实验。”
妹妹解释：“白言的出生就是个悲剧，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成为实验体量身定制的，比你惨多了。”
“他需要定期去X研究所注射药物，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研究所里面。有些实验很痛苦，连麻药都麻痹不了他的神经，所以白言为了活下去，衍生出了徐灵。”
“徐灵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白言所有不稳定、不安分的因素都集中在了徐灵身上，他把痛苦抛弃、割裂……这些变成了徐灵。”
“白言是在两个月前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手续是由陈方达代为办理，但是白言在入院之后，除了陈方达给他送过一次苹果，再也没有人来看过他，他被遗弃了。原因是他的身体条件不达标，在X研究所的人眼中，已经到达了‘报废’指标。”
白道一的禽兽程度，再次突破白牧川的下限。
他就说白道一怎么会突然找上他，原来是更小的儿子被“废”了。说实话，白牧川还是有点惊讶的，他只以为白道一对他没有什么感情，“弟弟”作为白氏继承人，白道一会好好培养，没想到白道一竟然是连白言都当做可以交易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