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有踩到一些奇怪的东西的时候,如果他很不幸踩了一堆狗屎,那显然是很糟糕的事情。”
陆三良给夏林发了那条消息之后,便带着陈溪午回到了自己在上城区倾家荡产买的那栋房子里。
很显然上次东海军区之人在这里干的那件事,并未被上城区扩散。
这里依旧平静。
陆三良也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对隔壁那个房间毫无关注。
弄了几瓶酒,递给了陈溪午,又很是轻松地在那张对着大窗的沙发上坐下,抱着烟灰缸点了支烟,很是平静的说着。
“因为路过的人都可以闻得到那种臭味。”
陈溪午默然无语地看着陆三良。
“你看起来像是踩过很多狗屎的样子。”
陆三良叼着烟,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那些高楼。
“是的,狗屎不一定是一泡屎,也可能是某个人。”
陈溪午似乎明白了过来。
“原来你在说庄其鱼?”
陆三良平静地说道:“是的。那家叫做蔷薇的小店,你知道一年可以收入多少吗?”
陈溪午摇了摇头。
陆三良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当初注意到了庄其鱼的那些勾当之后,我便调查过那家店的流水,一年近百万星渊点。这样高的流水,年收入怎么也在几十万上下,但他庄其鱼这般身家,却还老老实实的住着老城区的破筒子楼,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说起来,我都佩服他。”
每个星期六十星渊点,一个月不过几百,刚刚够喝酒的陈溪午很是惊叹。
但他又看向了陆三良。
“那你呢?”
后者笑了笑,说道:“你觉得我像有钱人?对面那位女士抱条狗,都可以买下我这间托城安局关系才买到的房子。”
陈溪午默然无语。
拿着酒瓶走到了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说起来,其实我不太明白。”
陈溪午喝了一口酒,轻声说道:“上城区这么大的地方,真的就有这么多人?”
陆三良听着这句话,沉默了少许,抱着烟灰缸站了起来,将烟头按死在里面,而后转身向着外面而去。
陈溪午听着声音,回头看着陆三良,有些不明白他要去做什么。
陆三良打开门,很是惆怅地说道:“你跟我来。”
二人出了门,穿过走廊,一直向着这栋高楼的楼顶而去。
陆三良站在楼顶边缘,抬头静静的看着那些穿梭而去的飞行器,平静的说道:“你知道这片区域叫做什么吗?”
陈溪午摇了摇头。
陆三良吹着上城区那极为干净的风,点了一支烟,很是讽刺的说道:“墓床三街区。”
陈溪午怔怔的说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陆三良吐了一口烟雾,眯着眼睛,好似挥斥方遒一般,站在高楼之上画着圈。
“从那里,到我们身后的近百栋高楼,都是属于墓床三街区。简而言之.....”
陆三良看着某架从头顶空轨路线里呼啸而去的飞行器,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里面住的,大多数都是死人。”
陈溪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死人?”
“那些上层人活了百年,终于老死,但是又不甘心这样死去,于是将一身的义体信息与生物大脑所蕴含的所有信息一同保存了下来,在城市里设立墓床区,将遗体放置在其中。上城区的灯火自然是冷清的,因为这里面,本身便只有极少数的上层阶级的人,更多的,是他们身死之后,依旧像是贪婪的蛀虫一般,企图从这片人间里剥夺更多资源的欲望。”
陈溪午叹为观止。
“但这样的意义在哪里?”
“活着就是意义。”
陆三良平静地说着。
“长久地活着,将底层的一切都剥夺干净,就是意义。”
这个男人冷笑着很是讥讽地说着。
“你以为他们只是将这里当成墓床?”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这里是他们第二次生命的温床,是揭棺而起的摇篮。”
陈溪午茫然的看着陆三良。
“听说星渊公司一直在研究混沌逻辑,也便是与真人无异的仿生人神经网络,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成功,但是陈溪午.....”
陆三良静静地看着这片浩荡却也安宁的城市。
“所有人都在等着那样一个结果。”
陆三良的话语明明极为平静,但是落在了陈溪午心底的时候,却好似一场极为暴虐而滂沱的大雨一般,浇得他浑身冰冷。
“用机械制造机械,用程序编写程序,用算法优化算法,这一切都只是一种时代的前奏而已。假如星渊公司真的做到了可以将世人的神经网络完全载入义体神经系统之中......”
陆三良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城市森林,便再也无法逆转了。”
所有下层之人都将沤烂。
这个男人抬头看着陈溪午,又说起来了那天曾经问过一次的问题。
“所以向上爬,是不是很世俗,很低级趣味?”
陈溪午有些口干舌燥,努力地咽了咽口水,而后诚恳地说道:“不是的。”
只是不生则死而已。
这个时代,无疑是残忍的。
不管怎么样,终究算是已经摸到了上层瓦檐的陆三良抽着烟,向着下方而去。
陈溪午倒是独自站在了那里,眯着眼睛,看着这一片浩大的.....
墓床三街区。
原来那些高楼从来都不是什么世人的大厦。
只是死人的墓碑而已。
有三街区,自然也有更多的墓床街区。
当然,在这中间,大概也有一些像是陆三良这样的,奋力的挤进来的人。
.....
陈溪午下去的时候,却是发现陆三良站在了窗边,面前有着一面光幕,上面有些许多数据滚动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是从他那很是凝重的神色里,可以看得出来,这大概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怎么了?”
陈溪午走到了陆三良身旁,缓缓问道。
陆三良沉默了很久,收起了光幕,而后平静地说道:“没什么,是老夏发过来的一些东西。”
“什么?”
陈溪午有些诧异。
“用来证明我越狱的城安局内部数据。”
这是一句很拗口的话。
但陈溪午却好像明白了陆三良的意思。
换句话而言,这也是可以用来证明,他没有越狱的东西。
陈溪午默默地看着陆三良,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他的神色凝重却也复杂。
陆三良现而今的状况,便是因为他要去跟踪夏林。
结果反倒是那个男人给他送来了用以自证清白的东西。
陆三良关闭了光幕,从一旁拿起了外套。
“陪我去一趟地下。”
“去地下做什么?”
“我想见一见冷气祝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