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想法自然很简单。
只要能够联系上木邯山,这个来自第一京星渊科技的男人,拥有的极高的权限级别,自然能够将自己所面对的这些权限困境解除。
只是有时候想得很好的东西,未必能够在现实之中执行得完美。
在助手破窗跳下去的一瞬间,飞行器震动了一下,一种很是奇怪的声音响起。
那种好像是一个空旷的大厅里有金属拖行的声音,在一瞬间,就让周一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下一刻。
一泼鲜血从窗外洒了进来,就像南川街区的热烈的霓虹砸入了他的怀里一样。
周一怔怔的看着那个才始跳出窗外,便已经身首分离,各自坠落而去的助手。
飞行器的侵入警报与连接中断警报不住的响着,像是一种落于璀璨星河里,举目全无交契的孤独的回响。
有个并不熟悉的身影,从飞行器的上方跳了下来,攀着破开的舷窗,向着飞行器内部而来。
......
陈溪午在穿梭在那些高楼间的时候,曾经半开玩笑般问了青丝一个问题——这个机械字符之妖寄身在了那个机械剑匣之中。
“要是我到时候下不了手,怎么办?”
色素小人随着剑匣之上的字符晃悠着,托腮想了很久,而后给出了她的答案。
——大雨停息还没有多久,空气里还有很多解离的电子,我可以通过这个,给你构建一个全息投影的游戏世界.......
这当然是个很好的提议。
青丝的游戏新版本进行了诸多优化更新。
有时候看起来确实像是另一个世界——青丝一个人的人间。
只是。
陈溪午并没有接受这种提议。
人间当然不会是一个游戏。
字符世界虚拟的生死,也许对于青丝而来,具有独特的意义。
但对于这个即将坠入日落之夜的人间而言,并不能带来许多的东西。
陈溪午盘膝——这是一个古老姿势,尤其是两个剑匣并行着,摆在膝头的时候。
这个青山草木之霭盘膝坐在楼顶,在某个飞行器穿梭而来的一瞬间,纵身一跃,带着满身的从老城区映射而来的霓虹,像是一道杂乱的光芒一样,落在了那架黝黑的飞行器上。
“我开玩笑的。”
陈溪午轻声说着。
“那天的愤怒,其实还没有完结。”
于是剑匣打开,那一剑落得很是干脆。
不要想着怎么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好人。
陈溪午安静地看着那些坠落下去的血滴与头颅。
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
被青丝侵入并且封锁了权限的飞行器速度变得缓慢下来,与某个上城区的短程飞行器交错而去。
这一刻,周一真切地觉得,这不是森林,而是海。
夜色就像幽暗的海水,这里危机四伏,万千鱼群交错着,在月色粼粼之下,寻觅着自己的猎物。
那么自己是什么?
被困在了螺壳里的寄居蟹?
周一苦笑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裳,向着那个翻过舷窗而来的年轻人伸出手去。
“周一。”
陈溪午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伸出手来,二人颇有些友好会晤的意味。
“陈溪午。”
青丝在机械剑匣之上浮游着,像是狗头军师。
——他不是想和你表达友好,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侵入你。
陈溪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很显然,周一并没有成功。
一如城安局给出的信息那样。
这个神经信号异常超频无法匹配的年轻人,一身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义体。
没有系统,自然无法侵入。
一如青丝所说的那样,一些隐秘的端口在周一收回手的一瞬间,便缩回了机械臂下,这个男人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带了些颓然意味地坐回了柔软舒适的舱椅上,认真地打量着这个来历神秘的年轻人。
“听说.....”
陈溪午背着剑匣,在周一的身旁坐了下来。
“在夏林死前,你曾经去找过他?”
周一看着视界里弹窗里被封锁的一切权限——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天,自己会被困在一座机械囚牢之中,这座可笑的囚牢居然还他妈的是他自己?
回过神来,这个城市安全局局长认真的看着陈溪午。
“你是来帮他报仇的?”
这句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但又好像答案已经藏在了那些未曾说出来的所有前置条件里。
“报仇?谈不上,我和夏林交集其实并不愉快,虽然当时看着他死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悲哀与触动在心里像是海潮一样翻啊翻的。”
陈溪午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夜色,荆棘之环已经远在身后。
“但有时候确实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人。他守规矩一丝不苟,会让你觉得头疼心烦,但是当他真的不守规矩,放任自己下流的时候,你也会觉得惋惜。当然,你们也许不会。我曾经在大雨廊桥里,看着无数尸体像是垃圾一样漂流而去,就好像那是一条承载生命的大河,而一切都在其中逝去。那时我便知道,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惋惜这样一个端端正正的人,却不得不走在阴暗小道上这样一种残忍事情的。”
“当然。”
陈溪午难得的长篇大论骤然收束。
“最主要,还是因为陆三良觉得愤怒,他的意思很明显,是你逼死了夏林。”
周一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陈溪午转头看去,这个男人眸中正有着极为不可思议的光芒,好似已经全然听不见一切声音,只是长久的,痴痴地看着自己借来的那个剑匣。
或者。
不是剑匣。
陈溪午也意识到了什么。
青丝已经化作了许多字符,藏进了那些剑匣的字符之中。
整个舱室里安静了下来。
周一回过神来,什么也没有说,一切如常,这个男人似乎在那一瞬间之后,便变得诚恳了起来。
“是的。”
周一转头看向了舷窗,微笑着说道:“确实是我逼死了夏林,因为他翻看了许多不该看的东西。你想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吗?”
陈溪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和他说,要他三天之内,将白芒的事情搞定。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三天意味着什么呢?”
“于是他在第三天死了,还真是宁死不屈。”
“但你其实想错了一点。”
周一转回头来,看着陈溪午认真的说道。
“你不该讨厌他,也不该恨他。他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陈溪午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周一却是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笑着说道:“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夏林是否与你说过什么很是奇怪的话语,比如,要你离开清沅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