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诗的酒量和清酒的度数来说,想要喝醉到看花眼的程度还是有点远的,但昨晚看到的场景对诗的冲击也实在有些大了,所以第二天醒来的诗便自然而然地认为昨晚自己惊鸿一瞥是自己醉酒时臆想出来的一幕。
而这一幕一直被诗记在心里,直到一碗温热的解酒汤放到她面前——汤是继国缘一做的,昨晚唯一没有醉的人就是他,于是这任务便也当仁不让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同样喝着解酒汤的佑果正朝缘一柔软地笑,“辛苦你了,缘一。”
缘一只说了一句,“这是我应该做的。”剩下的时间里十次有九次都在看佑果。
其实,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诗从前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她的认知里缘一本来就是很亲近佑果的,更何况佑果对他们那么好,继国缘一这样关心佑果本来也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是,诗此时偏偏因为脑海里突然闪过的那个画面而忽然觉得这在平时都很正常的行为在此时有些不对劲了。
她放下手里正在舀汤的勺子,面色迟疑地看向佑果和缘一,她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时,咽下最后一口汤的佑果在此时看向她。
“怎么回事?”佑果弯着眼睛,手伸过来用手指按了按诗脸上被压出来的红痕,像以前无数个日子一样平常地玩笑:“昨晚你睡得太沉,脸上都压出印子了。”
缘一也看过来,然后点点头。
诗顿时有些恍然,她昨晚睡的是很沉——早晨醒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佑果怕她着凉为她披上的衣服和被子呢!
所以昨晚看到的果然只是她的幻想!
“是吗?”诗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沉沉的,莫名还有些羞愧,“没事的,一会儿就没有了。”
她或许是看的书太多太杂了,诗想,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年代对“众道之爱”相当宽泛,就连关于众道的书本她私下里也偷偷看了不少,或许是这个原因她才会做梦梦到那一幕吧?
越想,诗心里便越觉得羞愧,心说:以后这种书要少看一点了。
佑果和缘一对诗心里所想是完全不知的,如果他们知道诗心里想的事情恐怕无法维持这样镇定自如的表情,也幸好他们并不知道,所以日子照样过,一家人在产屋敷的地盘上活的十分悠闲。
在城中一剑斩杀恶鬼回来之后,缘一又继续外出做了两次任务,每一次他带领的队伍都会毫发无伤地回来,每一次都是一剑将恶鬼毙命。
缘一一身与生俱来的剑道天赋与能力对鬼杀队的许多剑士而言都宛如做梦一样虚假,可这听起来就像是假话一样的过人天赋却偏偏就是真实存在的,于是时间一久就连许多在鬼杀队早已成名已久的剑士都慕名而来,想要亲眼见识见识继国缘一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其实,来的人大部分对有关于继国缘一的传言都是不屑一顾的,毕竟他们几岁,而继国缘一几岁?他们练了多久的剑,而继国缘一又握了多久的剑?
这其中的差距对剑士来说绝不是靠一句天赋就能解决的,所以一些从没见过缘一的剑士们不相信也完全情有可原,但正因如此,继国缘一这个天才剑士便不得不承受一些他并不想承受的压力——在他成功斩杀了第三个恶鬼后,产屋敷先生和“柱”们开了一场会,决定将缘一提拔为鬼杀队新的柱。
这件事让人不敢置信,鬼杀队从平安京延续至此已经经过了近五百年,五百年中所任命的“柱”中,最年轻的也有二十五六岁,而继国缘一现在才十八,这样的年纪要怎么承担起柱的责任?
席间的九柱之一直接开口:“当主,即使那位剑士的表现确实亮眼,但是还没有亮眼到能够直接成为‘柱’吧。”
除他之外,其余的几位柱也一言不发,只是略带不忿的表情却能看出他们对那位“柱”的话也颇为认同,产屋敷先生但笑不语,只是微微侧眼看向唯一一个神情平静的炼狱椿寿郎。
“椿寿郎觉得呢?”产屋敷先生微微笑着说:“椿寿郎是很熟悉缘一的,我想,没有人比椿寿郎更有发言权了。”
严格地说,如果不是炼狱椿寿郎机缘巧合发现了缘一在剑道上无与伦比的天赋,产屋敷恐怕就要失去继国缘一这样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了——产屋敷先生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不过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继国缘一或许是能够杀死一切恶鬼的源头鬼舞辻无惨的人。
被产屋敷先生一句话将其他“柱”的视线引到身上的炼狱椿寿郎苦笑了一下,知道这是产屋敷先生拿他打趣给他出的难题,他心里微微叹气,脸上扬起一个毫无阴霾的笑。
他总是这样笑的,就算家里发生那样大的变故,炼狱椿寿郎也能这样愉快阳光地笑出来,所以大家很难不喜欢他,而他的话往往也会让大家认真听。
“当主的决定都很少出错。”炼狱椿寿郎慢吞吞地说:“我已见过缘一很多次了,他的水平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我不反对当主的决定。”
但即使有炼狱椿寿郎和产屋敷先生做担保,剩下的几个柱仍是将信将疑的,他们相信有少年天才的存在,可是天才到拿剑不到半年就能够击败练剑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柱,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相信。
他们甚至怀疑炼狱椿寿郎和产屋敷先生都被缘一这个小妖精骗了!
练武场上将同伴们打了个屁滚尿流的缘一罕见地打了喷嚏,他揉揉鼻子,困惑地抬头看了看天。
他难道感染风寒了吗?
……
总之,因为在练武场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喷嚏,缘一时间一到便早早赶去了医疗队见佑果,看着缘一健步离开的同伴们都呆住了,左看右看迟疑道:“缘一这么着急去哪里?”
有知道的朋友说:“他说他似乎有点感染风寒,去医疗队了。”
鬼杀队中的同伴
们便立刻沉默下来,狐疑地想着:风寒的时候走路还能这么健步如飞吗?
他们还没有想出了所以然,只想不愧是缘一,没有多久鬼杀队里便迎来一个面色沉沉
严肃非常的高大男人,和他同样穿着鬼杀队剑士的服饰,只是身上羽织的花纹却是更丰富鲜艳的色彩。
他进来环视一圈,低声问:“谁是继国缘一?()”
“缘一已经走了。?()_[(()”有同伴回答,“他可能去医疗队找他哥哥了。”
同伴虽然听说过九“柱”的传闻,到底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也没有认出眼前这位威严非常的男人是九“柱”之一,只是如实相告。
因为炼狱椿寿郎和产屋敷先生对继国缘一的评价想前来看看缘一究竟有什么样本事的“柱”闻言冷哼了一声,心想现在不过申时就这么早就离开演武场,看来这个继国缘一也是名不副实之徒!
不过,这一切显然都并不在已经离开演武场的缘一的了解范围,他只是和以前一样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离开,又像以往一样去医疗队接佑果。
医疗队今天依旧很热闹,躺在病床上的伤员们哼哼唧唧的等着医生上药,佑果已是松田医生默认的接班人,所以他现在也要学着替松田医生处理伤员伤口,伤员们都是历经百战的鬼杀队队员,那些伤口其实严格说来并不算什么,然而很多人只是一看到将要为他们上药的佑果便立刻皱眉痛呼,露出一副伤重濒死命不久矣而可怜巴巴的神态出来。
帮着佑果打下手的女队员早已经知道那些哀哀叫着的伤员们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她们胳膊凑在一起碰一碰,对视一眼后便心照不宣地微笑起来。
毕竟,在这个时代“男色”和“女色”是平起平坐的,而剑士之中这样的搭配也屡见不鲜。
“佑果医生真的很受欢迎呢。”女队员说,“大家都想约佑果医生出去。”
“你没有这个念头吗?”有人笑,“反正我也是有的。”
“我也一样!”
总之,大家都是很看脸的,虽然老话常说漂亮的脸蛋并不能决定一切,可是被吸引的前提往往也经常是一张漂亮的面孔。女队员们说笑时的声音虽然已经放得很轻,但仍然被走进来的继国缘一听到了。
他没有吃醋,反而认认真真地去看为伤员换药的佑果,黑色的碎发贴在佑果的脸侧将他的皮肤显得越发白皙,眼睛也又大又亮,像是夜晚倒映着月光的池水,反正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漂亮的医生,缘一也很早就知道佑果被许多人喜欢是很正常的。
所以他不会酸涩,反而庆幸:幸好哥哥喜欢的是他。
女队员看到安静的缘一立刻迎上去,笑盈盈地说:“缘一君来等佑果医生么?”
缘一轻轻颔首,他的身姿挺拔高大,火红的长发也被高高竖起露出一张清俊甚至有些锐利的面孔,虽然那张同样很帅气的脸上很少出现什么表情,不过缘一周身和缓的气质却很难让人生出什么畏惧的心思。
这也是佑果教缘一的,令人畏惧的表情只能对敌人展露。
“很快就好。”女队员说:“现在这个伤员就是最后一个啦,佑果医生今天处理的很快。”
缘一又点了点头,这次终于低声说了句:
() “谢谢,我知道了。”
继国缘一掐着时间等佑果结束才走过去,他的耳朵和眼睛一样敏锐,就算雪花飘落下来的声音也清晰可闻,所以他还没靠近便听到了刚包扎好伤口的伤员正紧张羞涩地问佑果:“医生,等我伤好了可以不可以请你吃个饭?”
有人喜欢佑果,继国缘一并不会因此感到不快,他认为佑果被人喜欢是理所当然又显而易见的事实,可是这不代表有人跃跃欲试地想邀请佑果出门时他可以毫不在意,所以他立刻靠近,听到佑果轻笑一声。
“但是我更喜欢在家里吃。”
那个伤员有些气馁,不过仍是一鼓作气期待地问:“那……那好吧,不过医生喜欢比你年纪小的么?”
继国缘一便立刻走不动了,他听到佑果说:“一般而言,我喜欢比较成熟的,年纪却不是很重要。”
伤员欢欣鼓舞起来,又问:“那医生觉得我怎么样?”
佑果在他胳膊上打了个漂亮的结,终于舍得抬眼朝对方投来一道眼神,睫毛在佑果的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轻轻笑着说:“你不行,你太幼稚了。”
伤员顿时一阵哀嚎。
起身离开的佑果根本不顾身后伤员心碎的挽留声,抬头看到在门边等候的缘一,他弯了弯眼睛笑着说:“今天来得这么早?”
继国缘一点点头,有些沉默。
佑果略带奇怪地看了眼缘一,随口问:“怎么了?”
缘一迟疑了一下,“我好像,有些风寒。”
风寒虽不是什么大病,但是要是来势汹汹也是会要人命的,佑果并没有放松,带着缘一去找松田医生抓药,等药的途中继国缘一仍是一言不发,像是守候在佑果身边的雕塑。
缘一经常是这一副沉默寡言的性子,佑果只以为他是害羞,便自然地伸手握住了缘一,“怎么今天不说话?”他摸摸缘一的额头,“是因为风寒?”
继国缘一安静片刻,终于说了话。
“佑果。”缘一说:“我会很成熟的,一直都会很成熟。”
佑果静静地看向表情认真的缘一,稍后笑出了声。
“笨。”佑果说:“不然你以为我是在说谁?”
继国缘一张了张口,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