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轻笑两声,淡淡说道:“刘备,你要求死,何必借我的手呢?你应该感激关羽,因为你不敢死,不愿意去死。可是关羽做出了选择,他承担了所有。”
刘备瞬间就蔫了。
他整个人,颓废无比。
面对着陆玄,他从始至终都被算计,从盱眙县就被算计,葬送了麾下的大军。到了下邳,更是如此,连自己都身陷囹圄,沦为陆玄的阶下囚。
这人太可怕了。
张飞也失去了刚才咆哮的劲儿,没了刚才的愤怒和癫狂,耸拉着大脑袋,一张粗犷的脸上充斥着无奈和绝望的沈磬,他的内心一样颓然。
陆玄看到刘备的状态,没去考虑这是刘备故意表现出来的,还是刘备真性情流露。
刘备这人的性情非常坚韧。
可是,陆玄不怕刘备。
历史上的刘备,靠着诸葛亮的谋划,借着赤壁一战席卷荆南四郡,然后夺取益州开始崛起。可是现在的荆州,已经是陆玄的禁脔,是陆玄的囊中之物,不可能让刘备谋夺。刘备没了这个根基,翻不起什么浪花,因为其他的地方,没有刘备的立足之地。
陆玄想到这里,也没了心思和刘备掰扯,吩咐道:“来人,通知关羽来。”
“喏!”
士兵去传令。
不一会儿,关羽进入营帐中。
关羽看到刘备和张飞的瞬间,身形一僵,步子也慢了半拍。这一刻的关羽,甚至有掩面而逃的想法,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可是,他别无选择。
他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后退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关羽深吸口气,稳住心神,直接忽略了刘备和张飞,抱拳道:“关羽,拜见主公。”
陆玄点头道:“我让人把刘备的家眷送来,你送一送他们。”
关羽道:“卑职遵命。”
他看着刘备和张飞,张嘴习惯性要喊大哥,可是到了嘴边的话,顾虑到陆玄,也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份,又咽了回去,摆手道:“请。”
说完,关羽大步离开。
刘备和张飞听到关羽的称呼,都有些混混沌沌的,跟着走出营帐。
三兄弟走出中军大帐,往营地门口去。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营地门口,刘备的家眷也被送来,全部都站在营地门口,只是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尴尬。
刘备看着关羽,心中翻涌了无数的想法。
他思考许久,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开口道:“二弟,这一次委屈你了。我知道你的苦楚,也知道你的无奈。你这一次,迫于无奈才归顺陆玄,我能理解你。说到底,是大哥拖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不至于这样做。”
关羽听到后心中感动。
可是,他并没有露出感动神色,直接道:“我和你们,不再是兄弟。自此以后,我们各为其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一次,是我关羽背弃盟约,你们要怪我,我都认了。”
刘备面颊抽了抽,有些无奈。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关羽。
这一次是关羽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他,否则他绝对会被陆玄杀死。
刘备再次说道:“二弟,你不认我,可是我认你这个兄弟。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我的二弟,都是我认识的义薄云天的关云长。这次陆玄的算计……”
“不,不是主公的算计。”
关羽昂着头,掷地有声道:“这是我的选择,我选择了,就无怨无悔。而且,我也不委屈。”
他没有继续谈论感情。
不适合了。
张飞听到后,很有些愤懑,高声道:“二哥,你怎么这样和大哥说话呢?虽然你答应了陆玄,可是,也没什么,你先敷衍着他就行了。”
“等我和大哥离开下邳,你找一个机会,悄悄离开陆玄,就可以和我们汇合。”
“陆玄这个人,阴险狡诈,你别留在他的身边。”
张飞迅速说道:“对付陆玄这种阴险狡诈的人,不需要和他讲什么道义。我和大哥先离开,到时候你来汇合,我们三兄弟,又可以重新在一起。”
“不!”
关羽断然摇头。
他眼神笃定,掷地有声道:“我归顺了主公,就不可能再背叛。我以忠义立身,以信义为本,怎么可能自己背信弃义呢?”
“这一切,是我的选择。”
“如果你们要怨我,尽管怨我就是,我没什么多说的。”
“主公的行事手段,我不方便点评,也没资格去说什么。因为主公可以杀了我们,可以杀了大哥,也可以杀了你张飞。”
“可是,他释放你们。”
“仅此一点,便是他的信义。”
关羽丹凤眼眯起,神情前所未有的笃定,铿锵有力道:“所以今天,我送你们,也是最后一次称呼你们一声大哥、三弟。大哥、三弟,山高路远,好自为之。听我一句劝,不要和主公为敌,你们赢不了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
衣袖中的拳头握紧。
眼神,却又前所未有的坚定。因为,这是他关羽的选择,他答应了陆玄的条件,就不会再拖拖拉拉的,更不会再藕断丝连,否则他怎么立身处世呢?
张飞听完后,彻底怒了,握紧拳头就朝关羽打了过去,一拳打在关羽的胸膛上。
关羽伤口牵动,面色有些痛苦,踉跄后退两步,却一声不吭。
张飞见关羽不还手,他高声咆哮道:“关羽,你真的是忠义不分,榆木疙瘩。陆玄这样狡诈的小人,你和他讲什么信义,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们三兄弟的情谊,比不得你的信义吗?”
关羽听到后,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刘备看到这一幕,连忙制止张飞,再一次拱手道:“云长,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拿你当兄弟。如你所说,山高水长,我们各自珍重。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
张飞嚷嚷道:“大哥,他分明是看上了陆玄的权势,你和他说什么?狗屁的信义,咱们三兄弟的情谊,十多年的情谊,比不过这点信义吗?”
关羽身体僵在原地。
衣袖中的手,因为死死的捏紧,以至于指甲掐入肌肤中,都仿佛没有感觉一样。
“闭嘴!”
刘备厉声呵斥。
他双手合拢,躬身向关羽行了一礼,就大步离开。
张飞哼了声后,跟着刘备离开了。
刘备的家眷也立刻跟上。
关羽望着刘备、张飞离去的背影,一双丹凤眼中,有着晶莹的泪光盘旋。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呼!!
关羽深吸口气,等刘备、张飞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喟然叹息一声,转身回了营地,再度来到中军大帐,他看到陆玄,神色有些落寞,躬身道:“主公。”
陆玄点了点头,询问道:“人都送走了吗?”
“送走了。”
关羽点头回答。
陆玄看着关羽的神情,有着悲恸,有些许颓然,更有着一些无奈。关羽整个人的状态,很复杂。陆玄对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等他给关羽安排了事情做,忙碌起来了,自然就好了。
陆玄吩咐道:“云长,去好好休息一会儿。接下来,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喏!”
关羽答应了下来,转身离去。
吕蒙看着关羽离开后,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忽然建议道:“主公已经收了关羽,不过刘备这里,这人不是善类,是否安排人扮作贼匪,斩草除根呢?”
陆玄眼神冷了下来。
他看向吕蒙,呵斥道:“吕蒙,做事情要大气。如果你自己允诺的事,都出尔反尔,无法践行,谁还会相信你?只要你信誉没了,就没有人会和你玩。这种话,别让我再听到,否则,你就自寻出路去。”
吕蒙听到后,神色惶恐,扑通跪在地上,连忙道:“卑职一时情急,请主公降罪。”
陆玄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吕蒙。
这一刻,吕蒙头大如斗,额头上冷汗直冒,更是无比的惊慌。
陆玄对吕蒙的未来,是寄予了厚望的。吕蒙现在的年纪不大,恰是价值观形成的阶段,现在必须要塑造好,不能走偏了。
陆玄沉默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一个人的信誉,是一辈子的事情,更是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积累和沉淀。人家一听到你吕蒙这个名字,就相信你认可你。”
“这就是你的魅力。”
“这就证明,你成功了。”
“否则,你言而无信,谁会相信你?到最后,没有人带着你一起,没有人愿意和你共事。你要做事,就只能沦为耍弄阴谋诡计的人。”
“阴谋诡计可以帮助你成事,然而,要做大事,就必须堂堂正正。有的事,可以耍弄小手段,可以脸厚心黑。然而要执政,尤其作为最高层的人,更需要大智慧大格局大心胸。”
“有一句话,叫做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做事都不择手段,连最根本的信义都不讲。那么,你开了头,其他人对你也会如此。”
“记住了,斗争可以冷酷,但没必要丑陋。政治可以无情,但没必要下作。任何时候,选择其实永远有,永远在你的手中,在你那颗高贵的心中。”
陆玄谆谆教导,提醒道:“有的事,必须讲规矩讲原则。你可以说这是老古板,可他就是存在。你怎么对待他人的,人家也会怎么对你。”
吕蒙头一次感受到陆玄的动怒,心中惶恐,以头叩地,高声道:“主公的教诲,卑职谨记,绝不再犯。”
陆玄吩咐道:“起来吧。”
吕蒙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脑中思考着陆玄的话。
陆玄没有再多说,吩咐道:“去把陈登带过来。”
“喏!”
吕蒙心头如释重负。
他背脊都彻底湿了,连忙去安排,时间不长,陈登被带到营帐中。
陈登神色有些惶恐,他所有对陆玄的谋划,都被看穿,陈登感觉自己在陆玄的面前,仿佛被看光了一样,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而且,他沦为了俘虏。
陈登不知道陆玄会怎么处置他,所以惶惶不安,忐忑行礼道:“罪人陈登,拜见陆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