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时分,犍为郡武阳县城郊十里之外。
官道上气温较高,行人稀少,地里田间冒出的麦苗青青,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显得绿油油的,沟渠的水流潺潺流动着,一群叽叽喳喳的鸟雀正从低空掠过,似乎是在争论这附近为何多了一群怪的人傻傻站在路旁一动不动。
一班头戴高冠、身着官服的郡县官吏在路旁列队迎候,身后还有一些衣饰鲜明的犍为缙绅、耆老等士民代表,当地的乡里、亭驿等小吏端茶送水、跑前跑后,忙的满头大汗。
众人都顶着日头,不言辛苦,在郡丞李旸的带领下对来自北面官道的新太守上任车队翘首以盼。
“李公,这冬日的日头也忒毒了,反正一会也有快马通报,要不要到附近的亭舍歇歇脚,那些耆老年纪也大了,免得一会晒晕倒下一两个,反而坏了事情。”
一名郡中吏员走到了郡丞李旸身边,露出讨好的笑容,低声说着话。
头发花白、脸部难掩皱纹痕迹的李旸闻言睁开假寐的双眸,拥慧(捧着扫帚)迎候的双手动了动,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动,但转头看了看另一旁的几个郡吏,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看这时辰,新上任的姜太守车架很快就要抵达,这位新太守是以军功起家的,又,,,不比其他人,须得小心接待。那唐家小儿平日跳脱得很,如今却规规矩矩留在路旁迎候,就是明白这个道理。待会就算有快马通报,可太守将至才仓促出迎,难免日后会落人口舌的。”
“还是李公想得周到。”那郡吏连连颔首,转头也看向那唐家小儿的方向,只见对方离开队列,也在有意无意朝这个方向瞥来目光,看了几眼,还似乎冷哼了一声,挥了挥衣袖,抬步走回自己的位置。
郡丞李旸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眼,见到回到位置上的唐家小儿与其他人窃窃私语,倒没有因为为此动气,反而在心中思索新太守上任,是不是该寻机与这唐家小儿缓和一下关系了。
这场上的关系泾渭分明,说起来也不复杂。
这年纪大的李旸乃是犍为郡郡丞,朝廷命官,一郡太守的副手,全郡官吏当中的二把手。
作为一名辗转多地的郡县老吏,在年过半百的年纪能当上一郡郡丞,而且还在现任王太守病重不能治郡的情况下代理郡府公务,已经算是人生仕途巅峰,不可再苛求什么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年轻气盛的郡功曹唐玉偏偏喜欢跟自己过不去,私底下对自己代理郡府公务指指点点,虽然被自己强势敲打后有所收敛,但这个梁子就这么给结下了。
若是以往,李旸自是不必忌惮这个黄口小儿。只是如今新太守上任,而且听说还是个战功赫赫、有所依仗的功勋子弟,加上自己年纪也大了,眼看这郡丞当不了几年了,也该是考虑急流勇退、全身出局的时候了。
还有一点,这唐家小儿不值得惧怕,但唐家却是郡中一大家,他还有个老父唐定在背后帮着出谋划策,不得不小心。
那唐定虽说坐罪去职在家,可毕竟是当过朝官的人物,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复起的一日,自己能趁着权力还在手的时候与唐家消弭矛盾是最好不过,免得给日后卸任留下一些祸端。
寻思间,官道上已有几匹快马风尘仆仆地赶来,抬眼看去,那马上骑士来到郡县官吏人群前面,通报新任犍为太守姜绍公车将至的最新消息,顿时引起人群中一阵动作。
李旸赶忙传令,让人群中快点安静下来,所有人抓紧时间整理、检查仪容服饰,端正守礼迎接新太守的到来。
那些跑前跑后的小吏也被要求赶紧都撤到后面待命,不要再窜到人前伺候,在郡县官吏面前刷存在感了,免得犯浑冲撞了上官的车驾。
···
车辚辚,马萧萧。
进入犍为辖区之后,姜绍已经得到了郡丞李旸带领郡县官吏、缙绅耆老拥彗郊迎的消息,但他也不加快速度,而是在公车上把这沿途的犍为景况看得仔细,不时与身边的何攀交谈几句。
在他眼中,这武阳境内路旁看到的商旅行人虽不多,但田间麦苗青青,道路桥梁也完整洁净,远处的乡聚里闾鸡犬声相闻,可见郡中为了迎候他的到来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而且看来这犍为郡底子也不错,郡中虽然听说有山中群盗为患,但是郡治周遭没有耽误了农事,桥梁道路、河津渡口、沟渠水利等辖区公共基础设施也基本完善。
少数见到的百姓行人虽不能判断家室是否殷实,但面有菜色却是没有的,这些都给姜绍这位新上任的太守留下了一个治下还不错的初步印象。
待到车队来到迎候处,郡丞李旸连忙带着一众官吏士民上前参见。
众人见到这任新太守与其他人上任不同,他是带兵上任的,虽然听说这军队部曲是用来剿匪的,但蜀中腹地承平日久,寻常吏民最多就是见到过一些郡县兵卒、落草盗贼之流的,兵阵攻杀几乎没有,那曾见到这类上过战场杀气腾腾的军中锐士。
正惊奇间,突然行伍中一声鼓号炸响,纵队行进的部曲甲士顿时高声大喊,齐齐停步拄兵,昂首挺胸。两旁的精骑巡视队列,强健的战马拳毛(马鬃弯曲的毛发)微扬,整个军阵屹然不动,林立的长矛锋利明晃,对外透着一股雄壮威武的慑人气势。
身处主场的犍为官民气势为之一夺,近距离看到新太守上任带来的坚甲利兵的部曲,不少乡人相继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而见过些世面的李旸等人也是有些紧张,迎接的礼仪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出现一丝差错。
姜绍倒是没有什么官架子,下车与众人见礼,好言慰问辛苦迎候多时的官民。
在简单听取郡丞李旸汇报、了解一些情况后,他就考虑到天气还炎热的原因,下令让大家一同返回城内再进行详谈。
至于那些在后头忙前忙后的乡亭小吏,就让他们喘口气,收拾现场后如蒙大赦般离开了。
上车前,姜绍还特意邀请郡丞李旸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副手登上同一辆公车,方便路上自己再询问一些事情。
李旸也没有推脱,他是积年老吏,怎么去迎合上司很有一套,哪怕对方是王孙公子,只要是在体制规则内的,他就能够应付得来。
而且他也想在新太守到任之时好好表现一番,努力给这位新太守留下一个好印象。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