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正在向樊阿请教针灸之事,忽听得后堂传来一声闷响和惨叫,赶紧又转回来。
只见典韦又提着一脸痛苦的郭嘉走回来,将他放在床上,嗡声道:“这小子想翻墙逃走,摔下来扭了脚。”
“唉呀,你还真是……”刘睿吃了一惊,看看他只是扭伤,并无大碍,笑道:“这回我看你还怎么跑。”
郭嘉生无可恋,躺在床上只叹气:“想不到我郭奉孝,浪迹江湖,周游四地,何曾潇洒快活,不想却在这里遭难,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
刘睿不满道:“怎么说话的?我这是在救你呢!”
郭嘉苦涩一笑,指了指胸口的小黑点:“描点扎针,在下第一次见,难免紧张。”
“你不必紧张,”刘睿安慰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呢!”
“什么?”郭嘉瞪大眼睛,又无力地躺下,摇头道:“时也命也,一切但凭天意吧!”
刘睿重新标记好,也叹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只剩皮包骨,针都不好扎……”
转身取过针包,抽出两根针看了看,笑道:“不过你放心,作为我的第一个病人,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吃好喝好,一定将你治愈。”
郭嘉已经自暴自弃,但看到那闪着寒光的针头,还是咽了口唾沫:“你……你轻点!”
“放心吧,不会痛的!”刘睿比划着位置,言道:“师傅交代过,病人紧张,就要和他多说话,不要看我扎针,你闭上眼睛,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郭嘉抿了抿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抓住床板,咬牙道:“来吧!”
“这才像个男子汉!”刘睿点点头,第一针扎了下去,问道:“我刚才没记住,你叫什么名字?”
“郭……嘶——嘉!”
“什么撕家?我看你就是败家,”第一针很顺利,刘睿暗自高兴,责怨道:“为了几口酒,连外套都当了,酒有那么好喝吗?”
“酒里有……哎吆,乾,乾……哈哈哈坤!”
郭嘉忽然坐起来,脸上是痛苦之色,却大笑了几声。
刘睿差点扎到他的脸上,赶紧说道:“哎呀,不小心扎错了一点点……你别乱动呀!”
“这是一点点吗?”郭嘉红着脖子,青筋冒起,低吼道:“胸口都扎到咯吱窝了——”
“噗噗噗——哦哦,不疼不疼!”刘睿有些心虚,吹着气安慰着他,对典韦说道:“典护卫,你来按住他,乱动可容易误伤。”
典韦走过来,不由分说便将郭嘉直挺挺地按在了床板上,铁箍一般的手抓住手臂,郭嘉便动弹不得。
刘睿拿起针,又问道:“你是哪里人氏?”
“颍川——啊哟——阳翟人!”
“今年多大了?”
“一十——呃啊——九!”
“哎呀,你别抖啊,”刘睿看着床板上抖成筛糠的郭嘉,蹙眉道:“你这么抖,我下手可不准了。”
“不是我,”郭嘉急忙大叫道:“不是我抖,是他抖,这黄脸的大家伙!”
吧嗒——
一粒豆大的汗珠掉下来,落在郭嘉的脸上。
刘睿愕然抬头,只见典韦不知何时,竟然满头大汗,两只手剧烈地颤抖着。
“典护卫,扎个针能把你吓成这样?”刘睿红唇微张,失笑道:“你这可不像上过战场的人。”
“小姐,杀人……俺,俺不怕,”典韦连连摇头,“看扎针……俺,俺眼晕,头晕。”
“想不到如此雄壮之人,也会晕针!”刘睿微微蹙眉。
晕针的病人,她见过不少,没想到典韦居然也如此,简直匪夷所思,无奈道:“那你把他的手绑起来。”
“好,好!”典韦长出一口气,赶紧答应着,擦了擦冷汗。
从门口取来绑药草的绳索,不用郭嘉同意,便将他的手脚全都绑起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半点动弹不得。
刘睿轻咬着嘴唇看着,笑道:“典护卫这动作,还挺熟练嘛!”
典韦嘿嘿一笑:“翼德庄上杀猪,都是这样绑着。”
郭嘉原本已经放弃抵抗,闻言怒吼道:“我可不是猪!”
“你是我的病人,要听话!”刘睿得意一笑,上前抓起银针,柔声道,“闭上眼睛,听我问话。”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孑然——额啊啊——一身。”
“颍川在中原,你怎得来了范阳?”
“听人说起——嘶嘶嘶——杏花村,慕名而来。”
“杏花村算什么?比这好喝的酒多了。”
“果真还有比这更好的酒?”
再次听到这个评价,郭嘉睁开眼睛,刘睿连扎了两阵竟浑然不觉。
“当然了,我大哥亲手酿的酒,那才叫好喝,每季还要进贡给陛下呢!”
“你大哥——哎哟哟——你大哥是何人?”
“刘和,刘伯兴呗!”
“原来是刘……”郭嘉大惊,就要坐起来,但胳膊被绑着,动弹不得,“那小姐你……你是?”
“我叫刘睿!”刘睿的动作其实很熟练,后面的几针都准确无误,笑道:“大哥让我跟华先生学医的,就是为了救死扶伤,拯救天下受苦的百姓。”
“刘伯兴,原来是刘伯兴,怪不得……”郭嘉的喉结滚动着,闭上了眼睛,问道:“比杏花村更好的酒,那是什么滋味?”
“你安心治病,三师兄说了,大概半年就能治好!”刘睿笑道:“到时候我拿大哥最好的酒犒赏你,如何?”
“啊?半年?”郭嘉吃了一惊,旋即又无奈摇头,叹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刘睿高兴得点点头,满意笑道:“你是我的开山之作,到时候把你引荐给大哥看看,让他还小看我,哼!”
“这……也好!”郭嘉无奈苦笑,他一向自命不凡,不想有一日竟会成别人的作品了。
刘睿拍拍手,长出一口气,说道:“好了,扎完了,你看看,一点都不痛吧?”
郭嘉抬头看了看胸口,两排密密麻麻的银针,龇牙咧嘴地笑道:“还真是……没有多疼啊!”
咕咚——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二人扭头看去,典韦竟然昏倒过去了。
刘睿惊呼一声,拿起一根针走过去,在人中上轻轻扎下去,转动手指,典韦便悠悠醒转。
“嗷吼——”
一眼便看到银针扎在自己的嘴上,典韦一声虎吼,猛地推开刘睿,爬起身来就往外冲。
咔嚓——
房门根本来不及打开,直接被他硬生生撞破,夺门而逃。
“这……”刘睿愕然,坐在地上回头看着郭嘉,“一根针,有那么可怕吗?”
郭嘉咽了口唾沫,侧着头看着粉碎的门扇,勉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