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袁绍瘫软在椅子之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家大业大的沉重压力。
两个儿子加上五位夫人,还有儿媳、族人,光赎人的费用就要接近一千万。
再加上吃喝用度,“看护”家人的安保费,甚至还加上了宅院的租赁费,救人之后的护送费等等,许攸竟一口气算了一千八百万。
但念在昔日好友的份上,许攸冒着被刘和责骂的风险咬牙减了八百万钱,这让袁绍已经无法开口讲价,显然这已经是低价了。
“一千万?”袁绍显得有气无力,摇头苦笑道:“我何来这许多钱?”
如果放在以往,一千万袁绍根本不放在眼里,当年曹嵩为了三公之位,向西园捐钱一亿万,当上了太尉,还曾被袁逢好一顿耻笑。
当时袁家的财产,比曹家多出数倍,但被董卓灭门抄家之后,已经一落千丈,大不如前。
再加上袁绍这两年一直在河北,军资支出极多,若不是韩馥支持,早已花光用度,这次到了魏郡之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能保证钱粮已属侥幸,哪里还能拿得出一千万钱?
就算有这一千万,用来购买粮草,加强军备,袁绍也不愿拿给刘和,更何况战事即将爆发,哪里还有送钱壮大对手的道理?
许攸无奈一叹,深表同情,言道:“我也知道本初如今如虎落平阳,龙游浅滩,身处困厄之地,但以袁氏之威望,将军之神武,将来定能一飞冲天,必有腾达之时,你我又是挚交好友,见故人如此,岂能袖手旁观……”
袁绍闻言神色一振,坐起来问道:“子远兄要如何救我?”
“唉——”许攸一声长叹,神色凝重地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天空久久不语。
袁绍眼巴巴地看着许攸,甚至都不敢出声打扰他,别的人可以不救,但夫人刘氏和他最疼爱的三子袁尚是一定要救的。
而且这还关乎袁家的颜面,如果让他的两个儿子去挑大粪,将来就算刘和放了人,也会被人耻笑,将来如何继承祖上基业,光耀袁氏一门?
刚刚经历了灭门惨案的袁绍,此时有些觉得有些心惊肉跳,袁家老少数百口被董卓杀了,要是自己这一脉再成为笑柄,袁家可就彻底完了。
良久之后,许攸缓缓转过身来,似乎下定决心,一拍脑袋咬牙道:“这样吧,我许攸拼着这颗脑袋为你担保,先收三成定金,将显甫他们救出来,以免受辱,其余的钱财以后再付,你看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袁绍激动得站起来,一把抓住许攸的手臂,慨然道:“当真是患难见真情,多谢子远兄为我担保,此恩袁某铭记在心。”
许攸摇头叹道:“昔日在袁家,老司徒对在下也颇为招抚,如今又岂能眼看他后背遭难?此事可是我拼着性命担保,本初你可千万不能食言。”
袁绍重重地点头,言道:“放心吧,哪怕将来卖了族中田宅,我也不会让子远兄为难。”
许攸点头道:“此事我回去之后还要向刘将军交差,所以还请本初写下契约文书,要以家产作为担保,另外最好写上公路的名号,这样我才好让刘将军信任。”
“这个自然!”袁绍拍拍许攸的肩膀,抱拳道:“多谢贤兄仗义相助,我岂能再让你为难?”
当下命人取来纸笔,袁绍写了约书,按上手印交给许攸,请他稍等半日,等筹备好三百万的钱粮之后,由许攸带回去赎人。
许攸拿着约书扬长而去,袁绍派人暗中跟随,以防他查探军中虚实。
所有人都走后,袁绍的脸色随即变得十分阴沉,紧握双拳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嘎吱吱直响,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片刻之后郭图急匆匆赶来,问道:“将军明知是计,你为何许诺许攸钱粮?”
“为了救人,也是无奈之举!”袁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沉声道:“等将人救回来,我自会算回这笔账。”
郭图顿足道:“可这军中正缺钱粮,这三百万钱可不是小数目啊!”
袁绍沉声道:“若没有许攸出面,给你五百万钱,能否让吾一家大小无恙归来?”
郭图一怔,无奈摇头,顿了一下问道:“那剩余的钱粮,将军打算何时支付?”
“嘿嘿,许攸与刘和狼狈为奸,某岂能不知?”袁绍冷然一笑,缓缓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已而为之,待将人救出来,便由不得他刘和了,许攸害我,也是他罪有应得。”
郭图皱眉道:“那约书……”
“约书不过一张废纸而已!”袁绍得意笑道:“信中以袁氏汝南家产做担保,他刘和要去赎取,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公路在家中,岂能容此小儿猖狂?”
郭图这才明白袁绍的意图,抱拳道:“原来将军早有谋划,此举以小博大,实在高明!”
袁绍得意一笑,对郭图吩咐道:“给许攸的钱粮,关乎显甫他们的安危,千万不可掺假,你要亲自去督促。”
“遵命!”郭图抱拳而去,两人此时都觉得三百万钱换来一家人平安而归,确实划算。
半个时辰之后,随从回报,许攸并未去城中打探消息,而是去拜访淳于琼,在府上大赞淳于琼文韬武略,却难酬壮志,言语间多次暗示刘和倾慕之情,似乎有拉拢之意。
“哎呀,若非许攸来,险些忘了仲简兄,”袁绍闻言猛地眼前一亮,大笑道:“刘和啊刘和,你这离间之计也未免太拙劣了些,淳于校尉与某私下有八拜之交,尔等安能动其心也?”
淳于琼这段时间正在养病,袁绍正愁无人可用,被许攸这个举动忽然警醒,有这么一员大将险些忽略了。
这可是当年被陛下选中的“西园八校尉”之一,整个大汉军中选拔的武将精英,当初袁绍为中军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实力虽比自己差一点点,但足以统兵镇守一方。
“都说刘伯兴有识人之能,知人善任,可惜你这次却是打错算盘了,”袁绍狠狠地砸了一拳桌子,忽然又得意笑了起来,“某守馆陶无忧矣!”
随即命人去请淳于琼,那人却回报淳于琼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不能行动,袁绍无奈,只好等明日再与他商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