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恩抢上一步,指着满地的尸体,责问道:“不想杀人?看着这些都是什么?我乾坤派阴阳宫里的书应有尽有,你们尽管去拿便是,何必要这样步步相逼,试问,我龙古镇与你们有何深仇大恨?”
张仙提剑怒指黑衣人,也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恶至极,害得我们龙古镇上的人家破人亡,他们都是无辜乡民,却冤死在你们刀下。”
徒孙们都义愤填膺,齐声道:“师公,我们和他们拼了,为乡民们报仇……”
为首的黑衣人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我最看不起藏着掖着的人,哼哼,想必你们的看家本领都用尽了吧……”
说到这里,他双目圆瞪,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唉”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们乾坤派有一个掌法威震江湖一时,后来却销声匿迹了,叫……否极泰来掌,我倒想见识见识这掌法到底有多厉害。”
记恩沉默片刻,朗声道:“这掌法是我镇派之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岂敢乱用,若你们再苦苦紧逼,你将死在这掌法之下。”
提到这否极泰来掌,记恩无不扼腕叹息,五年前的一个深夜,他在房内修炼掌法第九重,即将冲破玄关之时,却遭到了一蒙面黑衣人的滋扰。
那黑衣人破门而入,暗黄的油灯下,只见一只利爪向记恩的颈部抓将而来。
记恩方寸大乱,这否极泰来掌本需静心修炼的,受不得外界任何干扰,而且那黑衣人来势汹汹,定是来取他性命的。
在这关键时刻,记恩若是起身与黑衣人搏斗,轻则元气大伤、累及脏腑,重则经脉尽断、瘫痪在床。
眼见黑衣人的利爪已抓至了跟前,记恩只能晃动身体来避让,他斜身之时往黑衣人左胸部连推数掌,黑衣人往后退了几步,却是安然无恙,其实黑衣人早有防备,穿了护胸盔甲,黑衣人又急攻上来,直逼记恩心门。
记恩心下大急,走出了一招险棋,他用释心咒护着丹田中的元气,随即飞身而起,在越过黑衣人头顶之时,向黑衣人的背部推去一掌。
为了一招制敌,记恩释开咒法,丹田中的元气化作一股猛劲的真气汇集于掌心,只听见“啪”的一声闷响,黑衣人口喷鲜血,扑倒在了床上。
记恩体内元气逆行,瘫软在地。记恩看着那黑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想必已经毙命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心道:“怕是与否极泰来掌就此绝缘了吧?”
突然,那黑衣人爬将起来,抽出靴中匕首,歪歪斜斜地向记恩走了过来。
记恩动弹不能,迷迷糊糊之中,他内心叹道:“唉!为何不听姚弟一言,今夜要死在这黑衣人刀下了,却死得个不明不白的。”
姚半仙和“君子八剑”闻声赶来,眼见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已刺到了记恩的胸前,姚半仙使出幻化术,同时喝道:“狂妄之徒,休想取我哥的性命。”
随着一串火星子迸出,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已飞出了窗外,黑衣人破窗而出,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君子八剑”夺门追出,黑衣人已不知所踪了。
过得半晌,记恩缓缓醒来,看见姚半仙、张仙和“君子八剑”还有徒孙们正守护在身边。
记恩甚是欣慰,握紧了姚半仙的手,自责道:“都怪我,我真该听姚弟一言,去阴阳宫里闭关修炼,那黑衣人来势汹汹,幸好你们及时出现,不然我命休矣。”
姚半仙并无责怪记恩的意思,他把了把记恩的脉,捋着山羊胡,说道:“不怪你,这世道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还是小心为妙,这些黑衣人都是偷鸡摸狗之辈,这些年我乾坤派频频遭到黑衣人的滋扰,可恶至极,我恨不得将他们全部诛之。”
过得十日,记恩的内伤痊愈了,自那以后他内力虽尚存,但他的否极泰来掌却成了花拳绣腿,变得华而不实了。
记恩偶尔试着再去练习否极泰来掌,每到发力之时便会觉得丹田之气充溢,玄关冲破在即,但他推掌之时,却感觉到体内的真气逆行,犹如泰山压顶般艰难,只得无奈收掌。
记恩对黑衣人有着刻骨铭心的痛和恨。他看着那为首的黑衣人,愤愤地道:“待会儿我使出否极泰来掌,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为首的黑衣人抖动着双肩,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说道:“哎呦哎,好生厉害的掌法啊!”他沉吟片刻,“怕是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吧,你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你们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说着,为首的黑衣人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又道:“想不到威震江湖的乾坤派却成了瓮中之鳖,今天我要让你们像他们一样……”他向满地的尸骨看去。
姚半仙气急攻心,他右手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他咬牙怒问道:“既然你这么不通情达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问你有没有这个胆,和我一同上阴山决一死战?我保证你出不了阴山。”
为首的黑衣人心里又是一怔,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并不急于回答。
四周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氛围紧张而可怕。
金黄色的太阳已沉入山间,夜幕低垂了下来,几只乌鸦从阴山上的密林中窜出,向破庙滑翔而来,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尸骨上。
“怎么,害怕了么?放心好了,在阴山上只要我打赢了你们,我就会放你们走,绝不会像你们这般苦苦紧逼,如果天黑了,阴山上群魔乱舞,你们真就出不了阴山了。”姚半仙催促道,他有些得意但又有些焦急。
张仙咯咯一笑,应和着道:“你们也有怕死的时候啊,我爷爷说了,不会为难你们,不会让你们败得很难看的。”
为首的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鬼才上你们的当,哼哼,你的激将法在我这里不实用,我说死老头子,我在龙古镇……”
话到嘴边黑衣人警觉地罢了口,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在江湖上你有个绰号叫妖半仙,你心里的小九九我还不知道?阴山山高林密,进了阴山你们不溜才怪,到时我到哪里寻你们去,识相的就把书交出来,我保你乾坤派上下都无事,否则我一声令下,你的乾坤派将付之一炬。”
姚半仙“呸”了一声,轻蔑道:“有本事就过来拿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你们怎么死……”
为首的黑衣人一分为二,眨眼之间便幻化出了百来人黑衣人,提着护手钩如潮水般涌来,场面一片大乱。
姚半仙和记恩率领着众徒孙边打边往阴山方向撤,但去往阴山上的小路已被黑衣人堵得水泄不通了。
经过一番恶斗,张仙已带着大部分徒孙突围,往阴山上逃去了,还有一部分人被黑衣人死死缠住,黑衣人里三层、外三层如铁桶般围了过来。
姚半仙和记恩也在其中,二人元气耗尽,看来已是鱼肉之身。
为首的黑衣人狂笑不止,说道:“快把书交出来,方可留你性命?”
姚半仙“哼”了一声,怒道:“我阴阳宫里的书你们不是都拿到了么?你们尽管拿去便是,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为首的黑衣人喝道:“那就是没得商量了,信不信我真把你杀了?”
姚半仙高昂着头,激愤地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们为保乡土拼尽最后一口气,我死而无憾,你们动手吧……”
“杀了他!”
只见身旁的两名黑衣人提起护手钩向姚半仙的腹部刺将而来。
姚半仙双目紧闭,展开了双臂,他在风中狂笑,笑声宛如一首悲凉的葬歌,心中的无奈与绝望将与落日一起沉沦,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只听见嗤嗤两声,姚半仙的身体并无痛感,他睁开了双眼,却见身旁的两个徒孙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这卑鄙小人!”
姚半仙怒发冲冠,“霍”地一声站起来,“你们这些畜生,连两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道:“这两个没用的家伙不杀他们干什么,不过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你看看你一手创建的乾坤派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败亡的,我要让乾坤派毁在你自己的手里……”
为首的黑衣人向其他黑衣人喊话:“把这两个死老头给我绑了,把其他没用的家伙都给我杀了,再上阴山抓那些没用的家伙,我要让他们都死在糟老头面前。”
“休想取我徒孙的性命!”
姚半仙和记恩憋着最后一口气,拼力杀向那为首的黑衣人,场面又陷入了骚乱,其余黑衣人纷纷涌了上来捉拿姚半仙和记恩。
“黑衣人,拿命来!”
忽听得不远处传来这声怒吼,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脸胡腮的彪形大汉骑着一匹大青马,手持一把大板斧,领着几百名士兵自龙古镇上奔杀而来。
看到中原士兵赶来,姚半仙和记恩心下大喜,二人士气大振,本想擒住那为首的黑衣人,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其余黑衣人乱了方阵,被中原士兵分割包围。
也正在此时,张仙带着逃上阴山的徒孙们反扑而来,经过一番厮杀,黑衣人全部消失殆尽。
大胡子将大板斧插于腰间,走上前来,向姚半仙拱手道:“如今边陲动荡,这龙古镇上已成了鬼窟,还有道仙带着众人死守家园,实在令在下钦佩……”
大胡子又上下打量姚半仙一番,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刘得华,来自遥远的未来,哦不不不,搞错了,重来,在下胡天山,是他们的领军,奉命前来镇守边关,以后你们叫我华仔便是。”
第一次见到满脸是血的姚半仙,大胡子表现得还有些拘谨,不敢过度放肆。
姚半仙正要上前搭话,却被张仙抢上一步,说道:“哈哈,那是当然,我猜会有贵人前来相助,原来真是你们,这是我爷爷姚半仙,威震江湖的乾坤派掌门人。”
“哇靠,这不是我梦中情人关某某吗,莫非她也从遥远的未来穿越到梁国么?嘿嘿,我一定要毫不客气地把她给拿下……”
大胡子面部一阵绯红,全身血液犹如决了堤的洪水狂奔不停,他在心里发出无限赞叹,哈达子流到嘴角边又被他吸了回去,心中又道:“小美人主动与我打招呼,肯定是喜欢我,这此有搞头了,待会儿请她到我帐下交流交流,沟通沟通!”
姚半仙急了,瞟了张仙一眼,说道:“小娃娃别捣乱,不要再说什么威震江湖这些丢人的话,咱得谢谢官爷。”
张仙却不以为然,俏皮而低沉地回应道:“爷爷,你看这些官兵一个个盛气凌人的样子,咱们在气势上可不能输给他们了!”
“原来是半仙,失敬失敬!”大胡子拱手笑道。
姚半仙拱手回礼,万分感激地道:“官爷前来相助是我乾坤派的幸事!”说着,他长叹一声,“西风大军进犯我中原,已过了燕子关,龙古镇的镇官不知何时携家眷逃之夭夭了,我乾坤派必将与官爷死守乡土,日后用得上我乾坤派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大胡子“唉”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道:“那镇官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我见了他非军法处置了不可……”
大胡子对姚半仙的话似乎不大感兴趣,却对张仙的话很是上心,他向张仙抛去了个媚眼,笑眯眯地问道:“关小姐,哦不不不,搞错了,小姑娘,你说我是你的贵人,这个贵字有很多种解释了,你说来我听听,你说的话我都爱听,嘿嘿,可否和我去帐下唱唱卡拉欧克,今后官哥哥我会好好地保护你……你……们,喔唷,身上好痒痒哦。”
听了大胡子的话,张仙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由得心生厌恶,她直言快语地说道:还以为你是个沉稳实在之人,想不到却是个轻薄浪荡之徒,呸呸呸,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原来张仙带着徒孙们往阴山上逃去之时,远远地便看见一大队人马从东南方向奔袭而来,穿着打扮像是中原士兵,张仙有预感,他们定是来解边陲之围的,如果能击退这些黑衣人,乾坤派上下定将他们视为贵人。
大胡子是个脸皮极厚的人,他并不觉得受辱,反倒是欢喜得要紧,他色迷迷地笑道:“我的军营就驻扎在镇外,你们今夜可否帐下一叙,我……”
话说间,只听得姚半仙大喊一声:“不好,我阴阳宫!”说着便告辞了大胡子,向乾坤派疾奔而去,记恩、张仙、众徒孙紧随其后。
阴阳宫已陷入一片火海,众人将大火扑灭,里边的书籍已被黑衣人洗劫一空。
说到这里,姚半仙看着夏宇龙哀叹一声,说道:“龙古镇在几天时间里由一个繁华的边陲小镇变成了一个鬼窟,真是天大的不幸,那大胡子也还有些正义之心,他带领士兵和我们一道把镇上的死人一堆堆地清理出来,运到阴山下的破庙边给埋了,乾坤派死去的上百人也随他们一起埋葬。”
张仙冷哼一声,道:“那死胖子领兵打仗有一套,却是个好色之徒,自称是镇上第一美男,还说妹妹坐床头,他在门外走,恶心死我了……”
话到此处,张仙“呸”了一声,埋怨自己道:“都怪我主动搭讪,才惹得他纠缠不休,不是叫你去唱可,就是不怀好意地看着你笑,此人有病,他就是癫狂妄想症,是没药可治的!”
姚半仙顿了顿脚,嗔道:“唉,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舞刀弄枪,不成个样子,没有一点矜持,少抛头露面为好,免得他一再纠缠,你又不喜欢人家,合适的就找个人家嫁了吧。”
张仙羞红着脸,争辩道:“那满脸的胡须看着我就恶心,谁喜欢他那种不三不四的人?”说着她看了看夏宇龙一眼便低头不语了。
“唉……”
姚半仙又道:“自那之后每至深夜,镇上四处鬼哭神嚎,好不凄凉哀婉,推门瞧时,却见孤魂野鬼游荡于大街之上,我们也不知如何处之,直到阴阳二老将他们的魂魄收了去,镇上才安定了下来,受阴阳二老嘱托,我们又从废墟中搜出五车腐尸,一起葬于那破庙边。”
夏宇龙问道:“后来呢?”
姚半仙回道:“大胡子屯兵龙古镇的第二日凌晨,向天他们回来了,黑衣人才不敢大规模进犯,偶尔派小股人前来滋扰,好不烦恼,为了不让黑衣人有可乘之机,我才对外隐瞒了向山的死讯……”
说着,姚半仙又轻叹一声:“纸是难包住火的,虽然向山暂且有冥灵真花护体,但事情不能久拖,那些黑衣人知道后定会反扑而来。”
夏宇龙捏紧了拳头,怒道:“这些黑衣人可恶至极。”他眉头紧皱,看着姚半仙,“爷爷,那些黑衣人要找的是什么书?”
姚半仙顿了片刻,叹道:“是修仙之书,阴阳宫里的书都被他们洗劫去了,他们该拿的都拿去了。”
姚半仙并未对夏宇龙说实话,其实他也还不确定黑衣人找的古书是不是姜老太公赠与他的那本天外奇书。
只听得阴阳宫的透气口隐约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随后便听见敲锣之声。
姚半仙道:“三更已过,那疯老头又在打更了,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出来到阴阳宫外,夏宇龙暗暗发誓,一定要想法子救活向山师叔的性命,助乾坤派除去黑衣人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