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妄初开始慌了。
捧着顾曼的脸,将头抵着她的额头,唇瓣抖着,眼神闪烁着哀婉和慌乱。
“曼曼,曼曼……对不起,对不起……”
有风吹过,更有夜行的车辆在窗外呼啸驶过。
房间内静的可怕。
顾曼终于动了动。
可眸子依然无神。
她将手抬起,冰凉的指尖抵在萧妄初胸前,声音沙哑:“下去。”
语气平淡的好像刚刚的一切与她无关。
萧妄初愣了愣。
他以为她会歇斯底里。
可她没有。
他翻身下来,却见她撑着身子坐起了身,而后在黑夜里窸窸窣窣的摸出衣服,平静的往身上穿着。
这反应更加令萧妄初觉得无地自容。
光斑映射间,他看到了她光洁后背上的淤青,以及脖颈上那几片殷红。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是同禽兽没有任何区别的!
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她?!
她已经穿好了衣服,从床上下来,往门口走去。
他彻底慌了!
“啪!!”
暗夜中响起一声清脆狠厉的声音。
那是情急之下他挥起手掌朝自己脸颊狠狠掌掴的响声!
可顾曼脚步却没停,依旧往门口走着。
头被那一巴掌扇歪到了一侧,萧妄初碎发遮掩下的眸子内,此时刻满了内疚和痛苦。
见她真的要走,再顾不得什么,从床上跳下从后面圈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曼曼对不起……”
“呵~”顾曼轻蔑的冷笑从唇齿间溢出,立在那里,淡声开口,“萧先生哪里来的对不起?”
萧妄初一怔,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不是没有做过。而且……”顾曼说着,缓缓转过了身,灰暗的眸子射出一抹哂笑的暗芒。
“而且我也要解决生理需求,萧先生身材极品,样貌上乘,我要是叫个和萧先生品质一样的鸭,还要花不少钱呢,所以,我应该感谢萧先生才对。”
萧妄初大脑嗡鸣一声,羞愤间血液倒灌,脸色涨得通红!
她用了最不屑的语气,最平淡的话语,不夹带一句辱骂。
便将对自己的讥讽发挥的淋漓尽致。
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最锋利的刀刃,刀刀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伤人于无形。
萧妄初忍住心口窒息般的痛,咬了咬牙,低沉的嗓音险些吼破掉:“顾曼!!”
怀中的人再次轻笑一声:“萧先生,请你在五分钟之内收拾好自己,离开我的屋子。”
红了眼的萧妄初咬紧了后槽牙,心一横挤出一句话来:“我如果不离开呢?”
顾曼瞬间阴沉了脸,眸光一凌,迸发出了野性的色彩,就手摸到了一旁果盘内放着的水果刀。
在他围着自己的狭小空间内,将那刀一抬,狠狠刺向他的胸膛!
他没有躲。
锋利的刀尖却在距他心口一寸距离时猛地停下!
她缓缓垂下了眼皮:“五分钟,离开,走时带上门,否则就是拼上我的后半生在监狱度过,我也要取走你的命。”
冷冷吐出这话后,顾曼握着刀柄缓缓退离了他的身体。
退出了房间。
逼仄的出租屋少了一个人,瞬间死寂。
萧妄初动了动喉头,甚至还能感受到她刚刚将冰凉的刀尖抵在自己胸前的触觉。
看向门口消失的瘦弱身影,他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
……
这几天,跟餐厅那边请了假,顾曼重新搬了家。
然后又在新家里睡了两天两夜的大觉。
直到身上的印记快要消退,她才返工。
这次租的房子离餐厅距离更近,一出门穿过一条小巷子再步行两分钟就能走到。
因为几天没来上班,几位同事都念叨起了她。
还不是忙碌的饭点,餐厅后厨的员工休息室内,大家纷纷将她围起,问她怎么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
顾曼不擅与人太过亲近,随便编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便将这事搪塞了过去。
大家也都没再多问。
各自忙起了各自的事情。
顾曼已经在换衣间换好了工装,换好后,还特意检查了一下脖颈处变浅的“草莓”是否遮好。
直到没有任何纰漏,她才从换衣间出来。
迎面碰上了一个胸前别着“037”号牌朝她投来欣喜笑容的女孩儿。
女孩儿应该也刚刚换好工装从另一个换衣间出来。
“顾曼!你终于回来了!”
顾曼朝她笑了笑:“小惠,这些天辛苦了。”
餐厅服务员分组搭档,夜间轮流值班,顾曼和小惠便是一组。
“不辛苦,以前你不就总替我的班嘛~”
小惠家境一般,父母在她很小时候就离婚了,她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最近生病住院,夜间需要她守着照顾,所以轮到她晚间值班的时候,就麻烦了顾曼几次。
顾曼勾唇笑了笑:“阿姨身体恢复的怎样?”
“挺好哒,再过两周应该就能出院了!”
小惠生性乐观,即便生活很糟,每天也都笑吟吟的,这一点是顾曼很喜欢的地方。
“那就好。”顾曼微笑点头,边往外走边侧身同小惠道,“给阿姨看病的钱够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开口。”
小惠忙拒绝:“够的!你能偶尔帮我值一次班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她帮顾曼递交员工入职登记表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她填写的个人情况,婚姻那一栏写的“离异”,住房那一栏也是租住状态。
因为从小跟母亲生活,小惠是懂得离婚女人的苦的。
在她心里,觉得顾曼一个人过得一定很辛苦。
顾曼见她这样说,也不再多言,迈动笔直的双腿往外走去。
已经到了上人的时间,两人迅速回到岗位,开始忙碌了起来。
……
丹顿餐厅不仅包厢装潢精美,作为堂食的大厅也极具设计感。
来这里的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食客,服务起来倒不难缠。
角落里,围起来的小型演奏台上,餐厅专门雇来的小提琴手正阖目垂首演奏着悠扬悦耳的旋律。
那动听的音乐,不仅是食客,就连端着托盘,游走穿梭在各个桌子之间的顾曼都觉得心旷神怡。
不过,这位小提琴手应该是刚刚上岗,顾曼还是能从她演奏的旋律中听出一些紧张情绪的。
但无伤大雅。
她端着菜品刚刚走到一桌客人身边,就听到不远处一桌金发碧眼的外国食客中的一位,正用蹩脚的华文大声嚷嚷。
“难听死了!换一首!!”
与此同时,小提琴音戛然而止。
顾曼扫了那边一眼,不动声色的先将这桌客人的菜品端上。
往那边看去,刚刚还姿态优雅的小提琴手此刻拿着小提琴,垂手立着,脸色难堪。
顾曼不由睨了一眼那外国食客,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一位穿西服打领带的年轻男人小跑了过去,彬彬有礼的朝那外国食客颔首:“Excuse me,I'm in charge here,can I help you,sir?”
这年轻男人顾曼认识,是负责大厅的餐厅经理。
外国食客闻言看向他,面红眼赤的毫不客气道:“我会华文,你既然是这里的负责人,就让那位演奏小提琴的换一首吧!刚刚她拉的那首巴赫的第一奏鸣曲太不专业了!”
经理面色如常,显然是应对过大场面,点了点头:“好的先生,您有什么特别想听的乐曲吗?我去转告乐师。”
丹顿作为米其林三星餐厅,服务方面对于客人的要求,自然是尽最大可能去满足。
“马思涅的《沉思》。”外国食客开口道。
“好的,稍等。”
说罢,经理便疾步走到了那小提琴手身边,俯身跟她耳语。
谁料小提琴手听罢紧咬下唇,面露难色。
这表情被一直注视着那边的外国食客捕捉到后,立刻不干了。
站起身抬高了声音,语速飞快:“是不是不会?!还米其林三星,我看一星都不配拥有!体验感太差了,我要投诉你们!”
他话音落罢,与他同桌的几个外国食客也都开始起哄附和:“对啊!没想到你们华国竟然没有一个真正懂音乐的人!”
经理闻言脸色微沉,再次看向那位小提琴手,嘴巴一开一合。
顾曼从他的口型看出来,他说的是:“不会吗?”
小提琴手咬着下唇,哭丧着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都是害怕的神色。
应该是怕自己拉的不好。
经理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那一桌的外国食客见状,更加大声的嘲讽了起来:“用你们华国话来说,真是垃圾!”
“对!这都不会,还有脸在这里演奏?”
“衰爆了!下去吧!Get out!”
更过分的是,其中一位甚至举起手做了个大拇指下压的手势。
还有一个外国女孩儿竟边说边竖起了中指。
经理的脸色越来越差,那台上的小提琴手应该年纪不大,此刻听着这些辱骂,早已经招架不住,又羞又愤,掩面落起了泪。
那一桌外国食客的嗓门一声高过一声,引得别桌的华国客人都纷纷拧起了眉头,个个暗自握紧了拳头。
身为华国人,看自己同胞遭到几个外国佬这样侮辱,他们早就已经看不下去了。
“我看他们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没事找事!”
“对啊,我刚刚听那姑娘拉的挺好听的啊!”
可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叫嚣着的外国佬淹没了。
“下去吧!!”
“华国没有懂音乐的人!别来出丑了!”
“下去下去!”
……
“谁说华国没有懂音乐的人?”
突然,一个慵懒中透着不羁的女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众人纷纷看去。
就看到了那个一身服务员装扮,脑后高梳着马尾的清冷女孩,在说完这话后,将手中托盘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而后大步朝台上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