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通往秦川的大道经过的城市很少,经过武功、新平之后,再向西北近千里的路程上尽是旷野、密林和荒山,山多路险,野兽遍地横行,人烟极为稀少,是个杀人强奸打黑棍、作奸犯科当强盗的理想地方。
当太阳刚爬上山尖的时候,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忽然走来一支由数百辆华丽马车组成的旅游团……,哦,应该是军队,数量倒是有三千多人,算是不少了,却个个衣衫不整,队伍旗帜也歪歪倒倒,还有不少人醉眼惺忪,倒提着武器,走路都不稳。原因无他,这支旅游团的团长董二爷在咸阳经过一次恐吓后紧张了一阵子,又旧病复发了。
艾家那个超豪华的马车车厢中,董崇搂着俩个艾金在新平买的匈奴美貌女奴隶,酒喝得说话都结巴了,“好、好兄弟们,等这次回去以后,我、我一定在我大哥面前保举你们,给,给你们封官。”
“好……,好,先谢谢二爷了。”艾金比他还醉得厉害,躺在一个女奴的大腿上晕头晕脑的说道:“我家已经四代没出一个官了,要是二爷给我弄一个官当当,不把我爹乐死才怪。马二哥,你说是不是?”
马壮酒量最好,仍然在不停的往嘴里灌酒,半天才答道:“可惜我们连一个小蟊贼都没有抓到,董二爷就算帮我们,太师也不会给我们封太大的官。”
董崇摆摆手,摇头晃脑的说道:“放心,等到了秦川,我就从牢里捞几个犯人,抵作我们的功劳,没人敢说话的。”
艾金和马壮等人大喜,忙向董崇道谢,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想要的功劳就在路旁的密林中,正虎视耽耽的盯着他们的队伍……
离大道两里多地的一座矮山头上,数十丈方圆的地上铺满锦绣地毯,上设一几一席,几上尽是金杯玉碗,美酒佳肴,一个容貌轻浮的青年正在自斟自饮,那青年大约二十五、六岁,头戴鸟羽冠,身着锦绣华服,衣服上挂满铃铛,举手投足之间铃铛叮当作响,非常悦耳。以那华服青年为圆心的地毯之外,肃立着七、八百名携刀带剑的武士,都是披服锦绣,光彩斐然,显得豪富奢华。
那华服青年正饮酒间,一名锦服士兵匆匆奔到地毯前单膝跪下,“禀告老大,董卓的马车队已经快进埋伏圈了,暗中保护他们的董卓军离他们还有三十多里地。”
那华服青年茗了一口酒,随着铃铛响声轻浮的笑道:“他们的队形,美不美啊?”
那传令兵并不奇怪老大怎么会问,立即答道:“回老大,董卓马车队的队形非常丑陋,后面跟来的那支军队队形还算美丽。”
那华服青年摇摇头,轻笑着说道:“后面的军队队形美丽,我们就不破坏美丽了,把桥拆断,让他们前后分开,你带两百人去牵制他们。至于前面那支丑陋的队伍,我们就用美丽的阵形去把他们丑陋的阵形打跨!”
那传令兵带着两百士兵走后,那华服青年站起身来,对剩余的六白多士兵拍手道:“兄弟们,我们锦帆贼洗白身份的机会来了,只要从那支丑陋的队伍中抢到神米的种子,美丽的张任大人就给我们洗白身份,还给我们加官晋爵,让我们可以把美丽传播天下。”
……
从出长安开始,赵云就带着两千董卓军一直跟在董崇的队伍后面,暗中擒拿企图抢夺盗窃的诸侯细作,不出法正所料,听说董卓军中公认的废物将领董崇押运神米种子去秦川,诸侯细作马上放弃危险的在长安盗窃神种的计划,全部把目光转移到董崇一行身上,也正中了法正的奸计。一路上,赵云的队伍已经抓获上百诸侯细作,吴懿更是将潜伏在雍州的荆州细作一网打尽,射死荆州名将文聘,算是意外之喜,而在雍州埋伏细作最多的益州军,却始终没有露面。
离董崇队伍三十里之外,赵云军队正在缓慢行进,前面的斥侯突然来报,“启禀将军,前方的桥梁不知为何被人拆毁,我们与董将军他们被分开了。”
赵云大吃一惊,顾不得隐藏队伍,忙带队直接冲去,沿大道奔出大概一里多路,一条又宽又深的河流上的桥梁果然被人拆毁灭,河水又揣急,无论步行或乘马都无法淌过,对岸道路上还堆满被砍倒的树木,将道路完全堵塞。
赵云重重一拍大腿,大叫道:“糟糕,中计了,二将军危险!快,抢架浮桥!”
赵云部队正要抢架浮桥,对岸突然飞来一阵火箭,虽然隔得甚远没有伤到几名赵云军士兵,却将道路两边的树木引燃,春季草木比较干枯,山间风力又大,风借火势,眨眼间就将道路吞没。而远处也隐隐传来喊杀声,显然前面已经动上手了。
赵云急得满头大汗,董崇带的人虽然不少,可都是老弱士兵,剩下的也是一些从没上过战场只会欺负百姓的无良家丁,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董崇本身也武艺低微,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如何向太师交代?
……
那伙自称的锦帆贼杀到董崇车队旁边的时候,开始董崇见他们人少,还想迎战,可艾金撕心裂肺的惨叫了一声,“妈呀,锦帆贼老大甘宁!”一下子把董崇吓了个半死,斗志全无。
早在一年多前洛阳举办文武大会的时候,董崇就常听大哥念叨甘宁,称赞他是一个不亚于张辽、徐晃的猛将,一直可惜没有机会将他收到手下。张辽和徐晃的武艺高低董崇是知道的,那么自己遇上能与张辽、徐晃不相上下的甘宁――能走上几招?
但来人是不是甘宁董崇还是要确认的,一把抓住艾金的衣领,“你认识他就是甘宁?会不会弄错了?”
艾金已经吓得站都站不稳了,双腿直打颤,上下牙关直打架,裤裆也湿了一片,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错,我跑生意的大哥说过他的模样,穿锦绣,头插鸟羽,身佩铃铛,喜欢华丽衣服,一共,一共是八百多人,个个凶悍无比,杀人不眨眼,号称八百锦帆贼。我家的商队已经被他抢了不知道多少次……”
董崇狠狠推开艾金,二话不说,跳下车就跪爬在地上,嘴里大喊,“甘老大,甘大爷,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你千万别杀我啊!”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话果然不假,董崇带头投降后,他的两千亲兵马上抛下兵器,跪爬在地上求饶,那帮纨绔子弟与他们带来的家丁伙计比他们速度还快,全部跪下磕头有如鸡啄碎米,向比他们人数少得多的锦帆贼投降,却没有一个敢于反抗。
看到董崇队伍离自己们还很远就跪地投降,甘宁倒吓了一跳,生怕有什么阴谋诡计,远远就勒马站住,吩咐弟兄们先探查周围有无埋伏,再三确认没有埋伏之后,甘宁才策马靠近董崇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华丽的进攻还没开始,你们怎么就丑陋的投降了?”
甘宁的话刚问完,董崇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开了,“甘大爷啊,我上有九十岁老母等我养老送终,下有十六个老婆等我抚养长大,我不投降你就会杀我,可我不能死啊。”董崇又指着马车说道:“甘大爷,你要的神米种子全部在车上,你搬去,只要饶过小人一命就行了。”
甘宁一楞,心说这家伙说话倒很直接啊。这时一个这段时间一直埋伏在长安的锦帆贼靠近甘宁,低声道:“老大,这家伙就是董卓的二弟,最是废物不过,但听说董卓很疼他,如果把他绑走,董卓肯定会花大把钱来赎他的。”
董崇的武艺虽然拿不出手,耳朵倒是很管用的,那锦帆贼对甘宁的说话声音虽小,可董崇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等甘宁说话,董崇马上大叫道:“甘大爷,我大哥很疼我,你如果要钱,只要放了我,要多少都行。如果甘大爷要官,我一定请我大哥封你一个很大的官!”
董崇的话叫得很快,可艾金和马壮比他叫得更快,“甘大爷,我父亲是长安首富,只要你饶我一条命,要多少钱你只管开口。”“甘大爷,我家是雍州最大的骡马行,大爷你要什么好马都有,就算小的孝敬你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领头的三个老大都这么说了,董崇一行中的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大喊大叫,请求甘宁饶他们一条小命,还有的聪明人马上掏出金锭铜钱放在面前,只管磕头,什么话也不说。
锦帆贼本就靠打家劫舍为生,不等甘宁开口,马上上去收拢钱财,结果不收不知道,一收吓一跳,在这些人身上居然捞到价值超过十万贯的财物,比锦帆贼在益州打劫几家商队大户收入还高。
望着堆积如山的财物,甘宁搔头了,他的规矩就是客人配合就不伤人命,可现在是在雍州境内,不杀这些人难保他们不会立即去通风报信,威胁自己队伍安全。最后还是董崇给他出了一个主意,“甘大爷,你把我们全部捆在树上,就不怕我们会通风报信了。”
甘宁想了想,点头道:“很好,你们就互相丑陋的把自己捆在树上,大爷我就华丽的饶你们一命。”
董崇一行如蒙大赦,马上找来绳索,互相把自己人全部捆到树上,最后只剩董崇、艾金和马壮三个人的时候,甘宁叫住他们,“慢着,你们就不用捆了。”
董崇等人大喜,点头哈腰的说道:“感谢甘大爷,我们很乖,不用捆也不会去报官的。”
甘宁摇头,全身铃铛一阵响动,“错!你们虽然丑陋无比,可是很值钱,跟美丽的大爷我走,等你们的大哥和父亲什么的拿钱来赎,再放你们走。”
董崇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可锦帆贼们那里管他们的哭泣哀告,三两下把他们三人捆好扔上马车,甘宁又派人去通知殿后的锦帆贼多砍树木遮掩道路,点火后全军撤退,而赵云军连河对岸的火都没有扑灭,只能眼睁睁看着锦帆贼扬长而去。
董崇、艾金和马壮三头大肥羊是被押在一辆装满面粉的马车上的,因为他们全身被捆得结结实实,锦帆贼也懒得派人监视他们,只是把车厢所好,就在前台喝酒赌钱去了,留下董崇等三人在车厢内哭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马车的摇晃和窗户外的天色渐黑,董崇知道别人来救自己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停止了哭泣,也放下害怕,平时不大好用的脑瓜子也突然变得灵活起来。
“别哭了。”董崇低声对艾金和马壮说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呜呜……。”已经二十多岁的艾金抽噎道:“当然想活了,我的十六姨太才十二岁,还等我回去养她……。”
“想活就把我手上的绳子咬开。”董崇艰难的翻过身,让手上的绳子露出来,“快,用牙齿咬开。”
马壮奇道:“二爷,你想和他们拼命吗?可我们就三个人啊?”
“少废话,不想死就赶快,没时间了。”董崇厉声道。
艾金和马壮不再迟疑,凑上去狠咬董崇手上的绳子,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将董崇的手上都咬出几条伤口后,艾金和马壮终于把董崇手上的绳子咬断了。董崇双手得脱自由,马上爬道离车厢门最近的一袋面粉前,解开袋口,又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倒在面袋中。
“二爷,你那是什么东西?”
“蒙汗药,我从长安出发的时候向文华侯要的,足够蒙倒上千人,我本来是给秦川的美女准备的。”
“二爷。”
“又有什么问题?”
“你来掏我怀里,我怀里也有蒙汗药,也是给秦川的大姑娘小媳妇准备的。”
“二爷,我怀里也有。”
“操,你们俩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不是跟二爷你学的……”
三个坏种给秦川美女准备的蒙汗药被董崇分别倒在三袋面粉中后,董崇又将袋口扎好,爬回去把绳子胡乱套在手上,只等天色全黑,锦帆贼停下做饭。
不出董崇所料,当天色全黑后,锦帆贼一行停下休息,生火烧水,准备做饭,可董崇在车厢里看到十几名负责做饭的锦帆贼打开的是另一辆粮车,差点没哭出来,但董崇急中生智,大叫道:“闷死我们了,大爷,把我们车里的东西搬走一些,我们快闷死了。”
马壮和艾金明白他的意思,也是大叫道:“太闷了,我们要闷死了。”
那些做饭的锦帆贼骂骂咧咧的过来查看,见车厢中确实塞满了粮食,也担心闷死了这三头大肥羊,并不怀疑什么,随手抬走一些粮食去和面做饭,又把车厢锁好,但很不幸,董崇倒入蒙汗药的粮袋恰好被他们全部搬去了……
当赵云一行好不容易扑灭道路上的大火,架起浮桥渡过河流,又救下被捆在树上的董崇队伍,问明道路,匆匆追来时,时间已是半夜,焦头烂额的赵云却看到了一幅他做梦都不敢相信的画面。
火堆旁边的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昏迷不醒的锦帆贼,有不少人已经被捆上,董卓军中公认的废物将领董崇手提大刀,一只脚踩在昏迷不醒的威震长江的锦帆贼老大甘宁头上,长安城中俩大纨绔子弟艾金和马壮一个提溜着一把宝剑站在旁边,三个人都是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
董崇得意洋洋的竖起大拇指朝自己一指,对赵云说道:“子龙,你来晚了,八百锦帆贼已经被我们全部拿下,这次的功劳可没你的份。”
赵云的嘴张得可以塞进三个鸡蛋,他正吃惊间,爬在地上的甘宁大概蒙汗药的药效快到了,身体稍微动了一下,吓得董崇等三人连滚带爬的朝赵云扑来,“子龙,快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