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与洛阳相接,康鹏掀起的洛阳动乱中,绝大部分洛阳士族都逃到荆州避难,给荆州带来大量的财富和技术,使原本就很富庶的鱼米之乡荆州更上一层楼,经济有了较大层次的飞跃,同时洛阳士族也把仇恨董卓的种子带到荆州,在洛阳士族长期口诛笔伐下,董卓在荆州本就糟糕的名声直接跌到无边谷底,董卓军成了乱匪的代名词,董老大的名字在荆州士林家中也有止小儿夜哭之效。
初平四年正月二十五,董卓军头号外交骗子鲁肃抵达襄阳,恰巧在同一时间,刘焉给郑度送来一个新命令――不管刘表提出什么条件,只要刘表肯出兵讨董,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冤家对头凑在一起,立即崩出一连串火花,一系列明争暗斗。
开始是郑度发难,把董卓军使者鲁肃抵达襄阳的消息连夜送到与董卓有仇的士林手中,士林们立即联合起来,抢先找到刘表,再三哭诉董魔王对士林的残暴罪行,要求刘表把鲁肃驱逐出境――最好是一刀宰了,千万别听信董魔王的一派胡言。可惜刘表胆子没有大到敢彻底激怒董卓军的地步,如果真把董卓宠臣鲁肃杀了,那说不定董卓会放弃已成废墟的益州,全力向荆州报复,那可是荆州所不能承受的后果。但刘表也没有完全放弃士林的意见,对鲁肃采取避而不见,不听董卓军的条件,也让鲁肃早准备好的一套威胁利诱的说辞失去作用。
刘表躲着不见,鲁肃也无可奈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花费重金走通黄祖部下陈生的门路,想让陈生引见黄祖,走刘表心腹的路子,不料荆州士林得到消息,以蒯良、蒯越等人为首的荆州士林便一窝蜂涌到黄祖家,搬出国事家理圣人言语劝黄祖不要答理鲁肃,蒯越更是花下血本,主动向黄祖提亲,把自己知书答礼的女儿许配给黄祖那个粗鲁好斗的儿子,早在年前,黄祖就曾替儿子向蒯越女儿提亲,可蒯越嫌黄祖家出身武人,配不是自己的书香门第,一口拒绝,如今为了不让鲁肃阻拦刘表攻打董卓的计划,蒯越不惜把女儿都献出,由此可见荆州士林对董卓的痛恨。经过士林的一番劝高,再加上独生儿子的哀求,黄祖终于动摇了,让家人将已经携带着重礼来到门房的鲁肃赶走,决意与荆州士林共进退。
连番受挫,鲁肃并不灰心,又想试试蔡家兄弟的门路,不料蔡瑁早被郑度喂肥了,鲁肃送去的重礼他照收,但就是不见鲁肃,只是把鲁肃的礼单照抄一份送去给郑度,当夜,郑度便将三倍于礼单上的重礼送到蔡府。郑度来荆州时,刘焉让他将搜刮的益州民间财富带来三成,满满当当装了一百多船,为的就是喂饱可能防碍刘表与刘焉同盟的人。
蔡瑁的路也行不通了,眼看荆州军已经在调兵遣将,鲁肃无奈,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去找蔡瑁那两个比董老大兄弟还贪婪无能的兄弟。正月三十这天,马忠打听到蔡中与蔡合在襄阳最大的酒楼醉楼上喝花酒,鲁肃大喜,慌忙与马忠等人带着重礼赶去醉仙楼。
醉仙楼位于襄阳南门,是襄阳最大的销金窟,官绅名流汇聚的地方,一坛杏花春,不知留下多少千古名句,官场子弟,文人雅士,皆以入此楼为荣。鲁肃等人赶到醉仙楼前,正要进门,门中却忽然飞出一人――绝对是飞!正砸在鲁肃身上,顿时将鲁肃砸了个仰面朝天,惹得路人哈哈大笑。
“他妈的,穷鬼!”不等马忠等人扶起鲁肃,醉仙楼中已经冲出一帮凶神恶煞的伙计,提着大木棍打得撞翻鲁肃那人满地打滚,边打还边骂,“爷叫你喝酒不付钱!爷叫你喝酒不付钱!”
撞倒鲁肃那人抱着脑袋大喊,“谁谁我不付钱了?我只是出门没装钱而已。”可那帮势利眼的伙计那会相信,只是对着他拳打脚踢。那人正滚爬间,忽然看见衣饰华贵的鲁肃,忍着疼痛冲上去抱住鲁肃,那帮伙计也看出鲁肃来头不小,不敢上前追打,只见那人叫道:“兄台,长安一别,想不到今日在襄阳相见!相聚不如偶遇,走,兄弟请你喝一杯。”
鲁肃一楞,这人难道自己见过?可鲁肃细看那人,见他年龄约比自己小两三岁,生得五短身材,面如锅底,眼如金鱼,两团乱糟糟铜钱大的眉毛,朝天鼻,稀稀拉拉的老鼠胡须,容貌之丑陋可以和董老大有得一比。鲁肃回忆良久,却始终想不起在长安那里见过此人。
“兄台,难道你发达了,就不认我这兄弟了?”那丑男大叫大嚷,金鱼眼中已有泪光,号啕道:“想你我当年同甘共苦之时,是何等亲密?今天,你居然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滚一边去!”马忠出身市井,见惯了这些骗吃骗喝之法,一把将那丑男拉住,象老鹰抓小鸡一般提溜道一边,马忠对鲁肃笑道:“大人,这是市井无赖骗人的手段,假装是你的熟人,然后骗你的铜钱付帐,不用理他。”
鲁肃恍然大悟,可见那丑男被恶仆打得实在可怜,又见他虽然衣服破烂,穿得却是一件儒生长袍,知道他是读书人,心生怜悯道:“你们别打他了,他喝了你们多少酒,一起算在我帐上。”
那帮伙计见鲁肃开口,赶紧放开那丑书生,点头哈腰的将鲁肃引进酒楼,不料那丑书生得寸进尺,又冲上来想抱鲁肃,这回马忠等董卓军军中的一流好手那还会让他靠近鲁肃,两名护卫立即将那丑书生按在地上,那丑书生大叫道:“兄台,好人做到底,小生酒瘾未消,还望兄台请小生一饱刘伶。”
马忠等人大怒,心说世上还有这等无耻之人――和我们太师倒是绝配,扬拳就要打,鲁肃叫住他们,取出三十枚金币,递与那丑书生,“这位先生,鲁肃有要事在身,这些钱,请先生拿去先解一时之困,若还需要,只管到馆驿来找我。”
不料那丑书生不接鲁肃的钱,反而鼠须怒张,金鱼闪过精光,怒道:“兄台当小生是乞丐?小生只是佩服兄台的豪爽气度,想与你喝上一杯,如果是别人请我,我还瞧不起他们!”
马忠等人鼻子差点没气歪了,鲁肃也有些愤怒,可转念一想,眼下荆州士林个个恨太师入骨,这丑书生虽然穷苦,可言语气度都皆不凡,不如暂时礼让于他,替太师换来礼贤下士的好名声,稍稍改善太师在荆州士林中的形象――这也是鲁肃的运气来了。
当下鲁肃收起金币,朝那丑书生施礼道:“鲁肃小视先生,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鲁肃又躬身道:“鲁肃想请先生一同饮酒,请先生一定要赏光。”
“如果不是我酒瘾大发,就受你的请了。”在马忠等人双眼喷火的目光中,那丑书生得了便宜卖乖道,又拍拍身上泥土,整整身上破烂长袍,背手迈着四方步跨进酒楼,鲁肃微笑着跟在后面,并不以为逆。
进了醉仙楼,那丑书生不等鲁肃说话,便大摇大摆直上楼上雅间,鲁肃苦笑着摇头跟上。刚才楼下的吵闹,楼上的早听得一清二楚,鲁肃刚上楼,就见蒯良、蒯越两兄弟和一帮士人已经迎在楼口,将诺大的醉仙楼塞得满满当当,不光有蔡家兄弟,还有益州刘焉的使者――郑度!
那蒯越讥笑道:“鲁奉常,董贼现在才知道挽回士人的心,未免太晚了?”蒯良接口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众士林一起大笑,其中那郑度笑得最是得意,狂笑道:“鲁肃啊鲁肃,你可是来寻蔡家二位公子的,可惜啊,二位蔡公子已得蔡大人的严令,不许引你去见刘刺史了。”
鲁肃心中大惊,难道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吗?那蔡中大笑着靠近鲁肃,看看鲁肃护卫挑来的礼担,轻蔑道:“本将军大公无私,难道会为了你这区区薄礼,而坏了我姐夫大事?”那蔡中凑到鲁肃耳边低声道:“你才挑来两担,郑度可是送了我五车。”
鲁肃面如土色,董卓军是有钱,可益州重建处处要花钱,康鹏挤牙缝才给他挤出五船礼物,那比得上刘焉竭泽而渔搜刮来的益州珠宝?那帮士林看到鲁肃脸上模样,心中大为解气,蒯越继续打击鲁肃道:“奉常大人,我给你介绍一人。”
那蒯越拉出一名儒生来,那儒生生得甚是奇特,双眉竟然是银白色,不等蒯越开口,鲁肃已经惊叫道:“难道阁下就是有‘马氏五良、白眉最良’之称的马良马季常?”
马良一笑,答礼道:“贱名凭污尊口,在下就是马良。”
不等鲁肃还礼,那蒯越已经笑道:“告诉奉常大人一个好消息,主公已经决定以黄将军为大将,马季常为军师,起兵十五万救援益州。奉常大人也可以不用在荆州呆了,赶快回去通知董贼逃回雍州。”
在众士林的狂笑中,鲁肃的身体摇摇欲坠,险些昏去,鲁肃早就听说过马良的厉害,也更听康鹏说过他最担心的谋士,其中就有马良,荆州军以马良为军师,西凉军这回麻烦大了。
“哈哈哈哈……”鲁肃身旁忽然发出一阵夜猫子般的难听笑声,鲁肃扭头看去,却是那刚才自己救下的丑书生,那丑书生大笑道:“马氏五良、白眉最良?不过是毫无真材实学的沽名钓誉之辈,土鸡瓦犬尔。”
蒯越看看那丑书生,大怒道:“汝乃何人,听你口音,应是襄阳人士,竟敢大言不惭!马季常学贯古今,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这次随军出征,定可以将董贼人头拿下,一雪我等士人之辱,还天下太平。”蒯越带头发难,众士林也纷纷叫嚷,指责鲁肃竟担带这样的狂徒至此。
读书人鲁肃满头大汗,他也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荆襄士子何等文采,这个丑书生竟然如此口不择言,在回太师在士林的心目中的形象又要变糟糕了。
这时,蔡瑁幼弟蔡和已经狂叫道:“小子,你吃了豹子胆了?别以为上次我大哥过三十大寿你送了一幅螃蟹图,招我大哥喜欢,你就敢口出狂言!你今天敢和董贼的人走在一起,你就是画上十幅螃蟹图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蔡和话音未了,马良已经面色大变,鲁肃却哑然失笑,螃蟹图?这不是骂蔡瑁在襄阳横行霸道吗?这个丑书生虽然又穷又丑,心智却很灵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