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已然清晰可见,但是想要进去,却要冲过面前拦着的那支人马。杨昂仔细打量,但见当先两员战将,一人赤袍银铠,手上一柄长戟斜指地面。身后一杆大旗,上面迎风飘舞的正是一个大大的薛字。而其身旁一将,白袍银甲,显得不甚强壮,手上提着两杆亮银枪,却也不知是何人。身后却也没有旗号。他哪知道,这孙尚香又不是什么将军,又哪里来的旗号?
“薛?莫不是薛冰薛子寒?”杨昂只觉得今天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直在心里后悔,为甚么出兵前不看看黄历。
杨昂没看,薛冰却是看了的,他见上面写的是诸事大吉(莫要问我行军为什么要带黄历!),心情一下好了许多。此时笑咪咪的坐于马上,远远的打量着向着己方冲过来的杨昂。
见距离差不多了,便将手一举,对左右道:“准备射击!”令一下,便听左右号令之声不绝于耳。“预备!”声此起彼浮,身后三千连弩手列成五队,当先一队于薛冰左右排开,恰好一边三百人。
杨昂在远处瞧见对面竟是一堆弩手,脸上唰的就变了脸色,暗道:“我这般冲上去,岂非找死一般?”心思一转,对左右大喝道:“冲啊!他们人不多,只要冲过去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身后兵士听了这声,虽然有些犹豫,但想要回去,便只能向前冲去。一个个发一声喊,似是在给自己提气一般,举起手上兵刃,向前冲了过去。
他们这些兵士一开始冲锋,却没人注意到那杨昂竟悄悄的让马行的慢了些,竟从前面渐渐的被夹杂到了中间部分。
“让这些兵卒替我挡箭,待这些兵士死的差不多了,我也能冲到敌军阵中。”想到这,又瞧了眼那立在薛字旗前的将领,心下安慰自己道:“纵使薛冰如何勇猛,手边只有这些弩兵,若被我引军近了身,又如何胜得过我?”他这念头还未落下,便见到远处薛冰将左手举了起来,然后用力的向下挥了下去。
“放!”
薛冰在将手臂挥下的时候大声的喊道。左右连弩手听得命令,立刻扣下手上扳机(此时应称悬刀,只是为符合各位阅读习惯,还是以扳机称呼),弩上箭枝瞬间向前射出,一弩十箭,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全部射了出去。
试想一下,一支连弩十支箭,薛冰这第一轮攻击便有六百名兵士,那便是六千支弩箭。但见得黑压压一片弩箭射了出去,杨昂所领之兵士瞬间便倒下了一片。后面的兵士见了这般恐怖景象,心下不免露出怯意,脚上难免慢了些。便是这慢上一瞬,薛冰这边的队伍已经完成了交替工作。
第一排弩手迅速的退到了后面,而他们的位置由第二排的弩手顶了上来,这些弩手上来以后,立刻举起了手上的连弩,但听得一声声“放!”。弩箭再一次呼啸着飞向了前方那数千敌军,又一此的射倒了无数的兵士。而许多没有一箭毙命的人,倒在地上痛呼着,惨嚎着。还有些人没有死在连弩之上,反而在倒在地上后,被自家人马践踏至死。
杨昂军的士气本就降到了底,只不过是眼看着便能冲回家中,这才提起了一点士气,待被薛冰这三千连弩手连续打击了一阵之后,刚刚恢复的那一点士气一下子被打落回了冰点,一千多残余兵士再也无法提起勇气向前冲去,一个个或向左,或向右,亦或向后,就是没人向着南江的方向跑。杨昂则夹在乱军之中,早就没了主意。
这场仗他已经输了,输的还很彻底。一万大军,被他带出来了八千,此时死的死,跑的跑,身边却已经没了半个兵士听他的号令。回南江?这条路已经完全被薛冰给堵死,杨昂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先逃出此地,然后绕过南江,逃回南郑。
想到便做,杨昂顺着乱军,望东面奔去,奈何他的举动早就被薛冰瞧在眼里。汉中军中便只有他这一名战将,如何寻不到他?遂吩咐左右射杀反抗敌军,至于逃散的,便不用去管他。尚未吩咐完毕,便见身旁一骑冲出,直直奔杨昂而去。薛冰抬头去望,却见孙尚香提着双枪,催着跨下战马冲了出去。
薛冰见状大急。此时汉中兵士乱做一团,她这样冲出去,若陷在乱军之中当如何是好。急急对身旁张嶷交代了一句:“此处交给你了!”便拍马追了上去。
张嶷闻声,立刻便反应了过来,见薛冰已经冲了出去,忙对左右道:“你快引亲兵随上去!”薛冰身边那五十亲兵都有战马,是以能跟上。张嶷吩咐完这些亲兵,便指挥着三千弩手清理残余敌兵,凡是投降者一概不杀,反抗者格杀勿论。待不多时,张飞和王平引着大军至,剩下的汉中兵士见状,更不欲反抗,纷纷表示愿降。
却说杨昂随着乱军一路向东,不多时便冲出乱军,单骑转向北面。正奔着,突闻身后马蹄声渐近,一声娇喝传来:“鼠辈休走!”杨昂闻言愕然,皆因此声乃是女人家的声音,遂于马上回头去望,但见一银甲小将,提着双枪赶了上来。待双方离的近了,杨昂这才瞧的清楚,那银甲小将却是一女子,遂笑道:“谁家女娃,竟如此胡闹,跑到战场上来?”而后也不理她,只是策马北逃。
二人又奔了一阵,孙尚香已然提着双枪赶了上来,她身子轻,马自然奔的快。而且杨昂的战马因为逃命已经奔了许久,此时已有些乏了。
杨昂见甩不掉那女娃,遂于马上喝道:“不管你是谁家女娃,既然跑到战场上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本待饶你一命,你却不知好歹紧追在后,如今丢了性命,却怪不得我了!”遂拨转马头,一枪向孙尚香刺去。
孙尚香在后面追了半晌,眼见便可追上此人,哪知他突然回马,提枪奔自己而来,心下大喜,口上却道:“好大的口气,到底是谁丢了性命,却还不知!”遂握紧手中双枪,又急催了下胯下战马。
再说那杨昂,好歹也是汉中一员大将,乃是有字有号的将军。竟被一女子如此小视,心中大怒,手上那劲道却是又多使了几分。一枪直奔孙尚香心口处刺去。
孙尚香见这一枪刺来,直奔自己胸口,心下着恼,手上双枪交叉一并,将杨昂这一枪给架住,而后向上一举,他这一枪便刺向了天空。
杨昂见自己全力一枪竟被一女子轻松化解,心下又惊又怒,连忙抽回长枪,想要再来上一下。奈何他始终没有孙尚香的动作快。孙尚香架偏了杨昂一枪,手上两杆亮银枪立刻撤了回来,左手一枪探出,顺势还挽了个枪花,直把杨昂瞧的花了一下眼睛,手中长枪连忙去挡。
两枪相交,却未发出半点声响,杨昂只觉得自己长枪似乎未碰到任何东西一般,但他偏清楚的见到孙尚香的长枪被自己架了开去。
“就这么点力气,也敢学男人上战……”话未说完,杨昂只觉得腹部一股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瞧,只见孙尚香右手那杆银枪已然刺透了自己的甲胄,刺穿了自己的肚子。他甚至能感觉到这杆银枪的枪尖已经从自己身后探出头来,似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孙尚香轻蔑的笑了一下,右手猛的抽了出来,左手银枪又是一扫,枪尖从杨昂的脖子上轻轻的划了一下,带起一蓬血雾。
“便这点能耐,也夸出那般海口!”说完还轻啐了下,但是当她见得杨昂倒在地上,脖子不停的往外留着鲜红色的血液,左手按在腹部,那个部位也已经被鲜血染的透了,孙尚香抽枪时不是直着往外抽,而是斜着使了一把力,却是薛冰前些日子教他的。此时便见那处枪伤因为她那一抽,竟被拉扯出一条恁大的口子,肠子还被银枪勾出来一段,耷拉在一旁,一条腿还在兀自的抽动。这副样子,直把孙尚香瞧的恶心欲呕。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孙尚香忙回头去望,却见来骑乃是自己的夫君。遂放下心来,笑道:“夫君来的慢了,这功劳却是被我拿了!”
薛冰本急的一头大汗,见孙尚香平安无事,遂放下了心。他虽然知道孙尚香功夫不弱,奈何经验太少,生怕她吃了大亏,这才急忙忙的赶来。此时见其浑身上下,似无半点损伤,虽然身上沾了些血渍。但是薛冰一眼便瞧出那是别人的血,溅到她身上的。
待听得孙尚香言:“功劳却是被我拿了!”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打眼去望,正是杨昂。他这不看还好,此时这一看,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心道:“这口子,出手也忒狠了!”他却忘了,他家那口子的狠招数,可全都是从他这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