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立冬。
此时的季节对星陨来说,已经算是严寒刺骨了,而这仅仅只是漫长冬季的开端而已。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寒风刺骨,让人不禁打起寒颤。天空阴沉灰暗,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所笼罩,片片鹅毛般大小的雪花缓缓飘落,使得整个世界都显得格外压抑和沉闷。
街道上的厚雪,已经被扫雪的官兵扫到一些大院的墙边约莫半尺高,还有小巷中一些犄角旮旯处。不过唯独空出院子大门前的阶梯。若是家门出现有雪,那家这家人,定是被仇恨上了,因为记恨的那家人又不敢明说,便扫一摊雪在别家的大门口,人家看了也只觉扫兴。若是出现在一些达官贵族家,不理会也就罢,若是人家一个心情不好,介意上了,找出来便是杀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风打戥秤,雨打升斗。雨打升斗。灾年又打仗咯,粮食都没长齐,军粮没找落。征税,征税,苦百姓哟;征兵,征兵,合家散。”琼京城中的街道上,一老人边敲着铜锣,边喝道,尽显苍凉。也不管什么天子脚下,只是无助诉苦罢了。
正所谓“十一月初一晴,单衣过深冬。”意思是如果十一月初一是晴天,那么当年冬天会比较暖和,可以穿单衣过冬。可若是“立冬寒衣前,必定是灾年。”呢,意思就是如果立冬时还没有准备好寒衣,那么这一年可能会遭遇灾害、饥荒……定是一片名不聊生的景象。
街道的转角,是一家两层楼高的酒楼,装饰豪华,在内喝酒聚餐者非富即贵。二楼的大窗上是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一手趴窗,一手托着下巴,身穿一身白色长袍,文质彬彬的,可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文悬,你看那老头好生可恶。圣上举兵打仗,为的是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壮我大周之威风。可他却在此埋怨,真是不可理喻呀。”这青年指的正是下方敲着铜锣的老人。
此人名为陆绍泽,乃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陆国公府的长房嫡长子。他自幼聪慧过人,勤奋好学,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今年的科举考试更是大放异彩,一举夺得探花之名,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人物。
而被他称之为“文悬”的那位,则是顾国公府上的次子。不过与一般情况不同的是,这位顾二公子虽排行老二,但却是实打实的嫡出之子。其天赋异禀,不仅文章锦绣、才思敏捷,更是在今年的科考中力压群雄,勇夺状元桂冠,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然而令人惊叹不已的是,这顾家本是以武道闻名于世,掌控着大周王朝相当一部分的兵权。顾文悬出生于这样一个世家大族,却能在文学领域取得如此卓越成就,当真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世间罕见。而且就在当下,他的兄长正跟随大周的将领们挥师南下,直驱洛国,欲在战场上建立不世功勋。可以想象,待到他的兄长凯旋归来之时,顾家必将如日中天,荣耀满门。
那顾文悬抿了口茶,笑了笑,也不知是同样在笑话老人的行为,还是在取笑陆绍泽的目中无人,“战争对于我们这种世阀大家来说,战争自然是没什么;可对于那些平民百姓,可就是一场灾难。”顾文悬晃着杯中茶水,然后一饮而尽,陆绍泽则是来了兴趣转过头来,拉开长木凳,一屁股坐了上去问道:“哟,此话怎讲?”顾文悬继续解释道:“你出身文臣大家,自然不知道打仗的意义。打仗要有兵,兵从哪来?”
陆绍泽不假思索,一拍桌子便答道:“当然是征兵啊!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嘛?”
顾文悬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轻笑一声道:“没错,是征兵,可征的兵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民兵’。也就是从百姓家里征兵。”
听到这里,陆绍泽就不乐意了:“为什么是百姓家里征兵,我们世阀豪门又不是没人,怎么能够说兵都是从百姓那征来的?”
顾文悬则是失声大笑了起来,“这个问题问的好,答案就是‘贪生怕死’!贵人们最怕死,能拿钱解决的事情绝不拼命,更何况是残酷的战场呢?”顾文悬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然后拿起座子上的一把扇子,轻轻一甩,扇子就张开了,他来到方才陆绍泽所在的窗户,继续道:“贵人们不仅贪生怕死!粮食也要靠百姓提供,你读书多,也知道百姓种田的辛苦,若来年是灾年,收成必定会差。如今征兵又征掉了百姓家的年轻男丁,种田更是辛苦。”顾文悬收起折扇,目光盯着陆绍泽,盯得他有些心虚起来,对那敲锣老人也生起了同情。
啪嗒的马蹄声从远而近,速度极快,在大街上飞驰,大有一种撞死人不偿命的意思,可街上的百姓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因马上之人腰间所挂的是巡捕司的令牌。听到这飞驰的马蹄声,陆绍泽从座位上窜了起来,跑到窗前向下看去,“是何人啊!?竟敢在京城中驰马?”虽然陆绍泽出身名门,对一些事情有些偏见,但也是正义凛然之辈,对那些富家公子哥的行为更是嗤之以鼻。而顾文悬也是如此,听到那马蹄声离近,也是皱着眉望了下去。
“吁……”与“哎哟”两个声音齐齐传出,原来是那巡捕司在即将撞到敲锣老人的时候突然刹住,将老人吓得倒在地上,那铜锣也从手上脱落,掉落在地上。
这动静,瞬间引来了许多百姓的驻足。楼上的两人眉头则是皱的更紧了,因为巡捕司身旁还跟着一位骑马少年,脸上带着嚣张的嘴脸,他是马家公子马若恒,行的都是些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事。如今,却寻上了敲锣老人的麻烦。
……
“萧卫尉,就是这老头,说什么‘圣上打仗就是在灭国’的谣言,定是有造反之意,正舞动民心,想要忤逆朝廷,速速将此人拿下!”马若恒大声吼道。
眼看敲锣老人就要被抓,陆绍泽连忙问道:“那老爷爷好似要被抓了,我们是不是该下去帮帮他,其实我眼看他不惯了。”说着陆绍泽就撸起袖子,一副就要干架的样子,可身边却没传来回答。陆绍泽转头一看,顾文悬已然扇着扇子在楼梯处向下走去。“哎!你等等我呀!喂!”陆绍泽连忙跟了上去。
那名萧卫尉骑马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敲锣老人道:“就你传播谣言,妄想造反?你这把老骨头,不回家享受下半辈子,跑来造反。抓起来!”说着就招呼身后的两名捕快,势要将老人绑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等…等等,给本公子住手!”陆绍泽一手扶膝,一手指着萧卫尉。这时几人都闻声看来,马若恒骑马上前,不屑道:“哦?这位是哪家公子?有何指教?”看到他们停手,陆绍泽指着萧卫尉的手才放在额头上擦了擦汗珠。
顾文悬也跟了上来,合起扇子敲了敲陆绍泽的背,嘲笑道:“你这体力不行啊,这才跑了几步路,就不行了。”
马若恒见眼前两人无视自己,也是非常恼怒,怒喝道:“喂!你们两个臭小子,有没有听到本公子问你们话了,我问你们是谁,再不回答本公子的话,行不行我剁了你的手指。”陆绍泽对他的无礼行为让他感到很是恼怒,右手从萧卫尉的腰间抽出一把刀指着陆绍泽。
“你敢!”陆绍泽怒喝,说着便从袖中抽出一块红木令牌,上边是一块玉石刻的“陆”字,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将令牌高高举起,说道:“汝今日动我一根手指,我让你家道中落!”
看到陆绍泽手中令牌,马若恒顿了顿,手中的刀脱落在地。他丝毫不敢懈怠,快步下马,跪在陆绍泽面前,恭敬道:“原来是陆国公的公子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您的风姿……”总之拍马屁的话说尽后,又道:“我们马家在您眼里不过那丁点大的蚂蚁,抬脚可灭,还请公子高台贵手,放小的一马。”说着又磕了三个响头。
可陆绍泽和顾文悬没有搭理他,惹得马若恒咬牙切齿,绕过他后挡在了两名捕快前,顾文悬仍是没有说话,还是交给陆绍泽发挥,他道:“这位老爷爷只是申冤,什么造反,只不过是那马什么恒的一面之词,这位卫尉大人就要不问清楚缘由就随意抓人,巡捕司就是这样办事的?”
那位萧卫尉没有下马,虽然这种行为确有不当,但连国公都不放在眼里的巡捕司,怎会给国公公子好脸色,“本卫尉只不过赶时间,等着将他带回去再慢慢盘问他罢了,你这小屁孩瞎参活些什么?”萧卫尉不屑道。
知道陆绍泽就要被打败后,顾文悬方才上来帮忙,他不缓不慢的道:“带回去?证据就是此地的行人,带回去您能问出什么?问得不和心意,就斩了?”说完,围着的群众也附和着。“还有,你们巡捕司连着那些权贵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真当我们不知道,平时不碰着也就罢了,今日见着了,不说个两句,那些被冤枉的老百姓找谁申冤去?”
萧卫尉怒道:“吵什么!都吵什么!”说着,又指着顾文悬有些心虚道:“你又是哪家的小娃娃!?我怎么审,跟你有何关系,那老头无罪我自然会放了他,什么不和心意,满嘴胡言!”
“鄙人姓顾,名文悬,字子崖。”顾文悬继续扇着扇子,仍不紧不慢道:“该不该定罪,就由此地群众定夺如何呢?萧…卫尉。”顾文悬微笑的看着他。陆绍泽这时也附和道:“是啊!你仅凭那马什么的一面之词,就定这位老爷爷的罪,未免太唐突了?”
“是啊……”群众们也附和着,都觉得顾文悬说的有理。
最后,萧卫尉冷哼一声,知道失了脸面,案也不审了拿起刀就骑马离去。
那敲锣老人,将铜锣拿起,对着两位公子鞠了一躬表示感谢,他说道:“感谢两位状元郎的救命之恩。”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我儿子上了战场,家里的老伴还等着我,若是今日被抓了去,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哦对了你们可以叫我窑老头,若是以后需要我的地方,我定义不容辞的。”
顾文悬连忙扶起窑老头,然后从袖子中拿出一袋银子道:“窑爷爷,这里边有五十两银子,虽不多,但应该能帮助到你们家。”
窑老头还想推辞一下,但被顾文悬拒绝了。
窑老头离开后,两人也没有把窑老头的“需要他的地方,他定义不容辞”放在心上。
……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天地间一片洁白。群山被雪覆盖,像是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江水也被冻成了冰,平滑如镜。整个世界仿佛都进入了冬眠,万籁俱寂,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
而一条万人长龙打破了这片荒芜雪地的寂静。铠甲的摩擦声,和士卒沉重的呼吸声,由远而近,穿过高山河流。靠近些看,士卒的盔甲上已然布满了细小的冰锥,但又经摩擦垂直的扎向地面,头盔上那染得鲜红的鹅毛随着寒风舞动着,这正是大周最为精锐之师——红羽军。
呲啦一声,已是冰面的河流,终于撑不住出现了如蛛网般的裂痕。“啊!”的一声,从中传出,紧接着是扑通一声,随后就是不断的拍水声。
冰面碎裂,导致一名年轻士卒落水了,可他的尖叫,却没有换来任何一位士卒的回头,大家仍是像没有灵魂的机器一般向前走着。
这时,一位已过不惑的老汉伸出了冻得红肿的手,拉住了正在扑腾的年轻士卒,那士卒也不怠慢,连忙着力爬了上来,抱手感激道了声谢,那老汉只是摆摆手,看着前方的一座高山道:“小心些,下次可不一定有人会救你了。”
这不是假话,在这艰难的行军途中有些伤亡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
这时一位身材健壮,腰间有一把配刀,手拉着马的将领快步来到领头的一位身穿银狮甲,拉着一匹头带金甲的马,的将领旁。他先是扣住栓马绳,拱手道:“周将军,今日已是第四天了,距离圣上给的目标时间还有两天,您看将士们冻得死的死了,伤的也伤了,这还有多远的距离啊?”
说话的是红羽军副将顾子悬,是顾文悬的哥哥,而被他称为将军的是红羽军将领周凯。
周凯手抚摸在满是冰渣子的胡须上,向下一抹冰渣子被尽数抹掉,他看了看被磨破的手掌,抬头看着前方那座高耸的山,又回头看了眼身后那长如同巨龙般的军队,无奈道:“琼京城距离海口已经是最近的城市了,圣上给的这个计划倒也算合理。”周凯叹了口气,斟酌一番后开口道:“穿过这座山便是海口,珂统和郑怀你们两个跟着我,先上山,到山腰处扎营。子悬,你跟下面说,我们先行他们慢慢跟上即可,但务必要在天黑前到山腰营地。”
三名将领不敢迟疑连忙领命。
周凯三人牵着马,加快了步伐向大山方向走去。
……
清治七年,大周国皇帝周文王自星陨中域北下起义,于次年二月占领后武国国都燕城,宣布了大武的彻底灭亡。次年五月,占领西南部大部分地区;次年九月彻底占领星陨大陆东北西三部地区,在十一月份时,周文王率兵攻入琼京城,覆灭赵国,定鼎琼京。自此大周版图覆盖整片星陨。完成了星陨大陆的统一,继大武帝国分裂后的一次大统一。
清治,洛国清治帝洛清寻的年号。
话说啊,这周文王统一了星陨后,却并没有定都在原本星陨繁华地带的燕城,而是将都城迁到了偏南地区原赵国都城的琼京城,这里刚经历战乱,经济恢复需要大量时间,很多朝官都疑惑文王为何迁都于此。
周文王并未理会那些官员的意见,执意迁都,而周文王的野心并不止于星陨大陆,企图侵占东域神洲,而洛国正是建立于东域神洲。
因星陨大陆是一片四面临海的大陆,而东域神洲东北是漠洲,漠洲又与其他三个大陆接壤,环环相扣,围绕成一个圆,被称为九洲,而九洲中是一片海,海中有座岛,名湖中岛。
可以说东域神洲与其他大洲接壤,周文王的目的是占领整个九洲,成为九洲共主。
清治九年底,周文王派大将周凯,率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琼京城。南下洛国,于清治九年十二月抵达东域神洲海岸,在庆门关与洛国展开交战。得知战况,洛国皇室立即调动了漠北和秦川两地的兵力,支援庆门关。不过两地距离较远,而且年末的天气寒冷,常有大雪,行军的路途异常的艰难。幸亏庆门关的地形易守难攻,勉强能与大周的红羽军打个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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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域神洲,天圣山。
天圣山,位于东域神洲,洛国境内,但并不属于洛国。天圣山属于一个修仙门派,隶属整个九洲,九洲上共有八座圣地,而天圣山就是其一,其他八个分别是漠洲的断瑶圣山、天星大陆的魔陨神山、万崖大陆的千佛寺、冰土的寒冰宗、星陨大陆的鬼神教、火洲的火焰山、诞神洲的神明堂和东域神洲的天圣山。
每一座圣地,都有一天道境强者镇守,最强者便是天圣山天道第八境的道源法师。
八大圣地,以天圣山为首,因为天圣山以前曾出过一位神道巅峰强者,如今又有一位圣人坐镇。
……
天圣山分为九峰,主峰的山顶是一处院子,院中有一棵大枣树,一口深井,入门的右边是一处寺庙,长长的藤蔓,顺着大红柱子缠绕而上,爬满了整片屋顶,门上是一块牌匾,写着“静源”两个字样,只有左上角还被挂着,剩下部分摇摇欲坠,寺庙外的一些角落布满了蜘蛛网和随处可见的灰尘,似是许久没有打理了。
吱吖一声,厚重的木门从外向内轻轻推开,阳光透着缝隙照射在庙宇的地面上,木门推动带动的气流,吹动着地面上那厚厚的灰尘随风飘扬。在庙宇的正中央,是一位老人,他身穿有些发黄的袈裟,盘坐于蒲团之上,手中的佛珠不停的盘动。佛庙的正中央,是一尊袒胸露乳的大佛。
推动木门的是一位长相俊美,温文儒雅,浑身透露着书香气息的一名少年,他看着盘坐在那的袈裟老人,躬身道:“于师叔,您已经在此地等待了十五载,那孩子如今也已长大成人,何不……”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连接佛珠的绳子应声而断,数粒佛珠跌落地面。
老人猛的睁开了眼,眼神中有些不敢置信,心中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阿弥陀佛,还请佛祖宽恕此子,这对他对整个九州太不公平了,若是此子死去,人族...将不复存在。”他用手支撑着地面缓缓站起,用袈裟擦去手中灰尘,双手合十,对着眼前的大佛深深的鞠了一躬。
那袈裟老人在行完礼后,走到那少年身旁,见袈裟老人过来,那少年的头低的更低了,他丝毫不敢与眼前老人对视,还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他,袈裟老人用手背狠狠的打在了少年的背上:“年纪轻轻就驼背,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袈裟老人走到角落,拿起角落的一把扫帚,开始打扫地面,那少年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到袈裟老人在打扫,于是就跟在他的身旁,他问道:“那个孩子究竟有着什么秘密,能让您荒废修行,等待十五年呢?”袈裟老人没有答话,自顾自的扫着地,扫了一会儿见少年还跟着,感觉腰有点酸,又看了眼少年,这不就是白给的劳动力吗?于是就将扫帚丢给了他。
那少年看了看手中的扫把,又看了看眼前的袈裟老人,实在没想懂这位圣人要干嘛,他一脸疑惑的看着袈裟老人,袈裟老人见他一副没脑子的样子,手关节狠狠的敲在了少年的脑袋:“你是不是读了十多年的书,连扫地都不会了吧?”看到少年还愣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道:“没想到你以前笨就算了,读了十多年书,连扫地都不会了吗?”他双手一拍大腿,双手一摊,早已没了先前佛门的样子,“你还愣着,快点扫啊!”
那少年愣了两下,这才反应过来哦哦的应了两声,然后拿着扫把一下又一下的扫着,而袈裟老人,拿起抹布来到那大佛前。擦拭着供桌上的灰尘,拿起上方的一个苹果,放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吧唧的咬了一大口,回头一看,四目相对,少年有点呆,心想怪不得这老头每次送来的饭菜都不吃,合着在这吃贡品呢。
袈裟老人也有点呆,之前习惯了就没有在意太多,结果这次被抓的正着,不过他脑袋转的还是挺快的,又拿起了供桌上的一个苹果,放在衣服上同样擦拭了一下,将苹果向少年伸了过去,然后接着又咬了一口自己的苹果,问道:“你吃吗?嗯,这苹果挺甜的,试试?”
少年白了他一眼,他想袈裟老人完全不至于这样,凭他的实力,直接将自己杀人灭口都可以,他只能弱弱的答应自己会守口如瓶,袈裟老人这才善罢甘休,继续擦拭着供桌,而少年不干了,他继续问着同样的问题:“于师叔,那少年到底有什么秘密啊?您这下能给我说说了吧?”少年手拿着扫把,直直的盯着眼前的袈裟老人。
那袈裟老人说道:“十五面前,万法耀空的景象你也看到了吧。”袈裟老人看着庙外那湛蓝的天空,回忆着当年那震撼九州的一幕,万法耀空,神体再现,数万道金色大字自上垂下,每一道金色的符文都含有强大的灵韵,许多的修仙者受益极大,而九州的几位天道强者也是在这次的天降造化下突破的,“九州之人,只知道这只是一次天道反补,天降的造化,而只是有些岁数的人都知道,这只是灾难来临前的赠礼,天上那些神仙们,可是把我们当玩具呢。”
他边擦拭着大佛的身体,继续道:“而在那场大造化下诞生的婴儿,其中一个就是传说中的...四象天法体,万古法体重现,山海关里的那些畜生,恐怕也要按耐不住了,要知道这四相天法体,可是他们死也想要灭掉的克星。而那孩子,正是我寻找了数十年,方才找到并确认他就是四相天法体的拥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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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弘阳城,黑夜里正下着茫茫白雪,一辆轿子,行走在官道上,除了几位抬轿人外,两边还有一支军队奔跑着跟着那辆轿子。不久,轿子停在了一处院落前,一位身穿红衣的中年男子缓缓从轿子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位抱着竹篓的青衣少女跟在身后。
红衣上,隐隐的刻着金色的龙纹,一眼看去不是大家富贵,就是皇室之人,但在古代,不是什么人都敢在衣服上刻龙。那位中年男子叩响了院门,身后那位青衣少女手中拿着一个竹篓紧跟在身后。
不久,一名身穿红衣宫女将院门打开,对着中年男人行了个万福礼,恭敬的说道:“见过陛下。”那中年男人摆了摆手,那名宫女侧过身,让出路来,中年男子迈着大步走进院中。
房中,是一位头戴金箍,身穿白色的中衣半躺在床头,半盖着厚重棉被的一位青年,虽然病魔缠身,脸色苍白,但那一副出众的容颜无法掩盖,那是一副有着出尘气质的脸,手中书一页又一页的翻着。少年名洛碎元,洛国太子,清治帝长子。身上的病呢,也不知为何,自从他与寒家的小丫头定了亲,便中了这寒毒,本并不大碍,国师洛坤为其抓了些药材,用药物便可压制下去,可治标不治本。
在八年前的庙会,不知为何,他的病情明明压制的很好,可却突然加深,晕倒在地。被护卫送回来的时候已是半死不活,洛坤也不知使了什么法,这才将洛碎元从鬼门关中拉了出来。后来,洛坤为他抓的药只能延长活命的时间。
沉重的脚步声传入房间,正在房中看书的洛碎元,神情微微一震,他知道是谁来了,只有那位朝务繁忙的父亲,才会每次选在这么晚的时间来找他,而他的父亲正是洛国当今的皇帝,清治帝洛清寻。
门吱呀一声被重重推开,屋子内的陈设很是简朴,入门是一座软榻,左边屏风后是床,右边是书桌书架等。
只见洛清寻大步踏入房内,他的身后跟着的是那位青衣女子,洛清寻的神色凝重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缓步走到床边,半蹲下来,目光落在儿子洛碎元那苍白无力的脸上,原本想要将大周南下的消息告诉洛碎元的话,又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元儿,最近可好些了吗?”洛碎元闻言,手中的书轻轻的放在了一侧的被褥上,转过头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双手紧紧握住洛清寻那双长满老茧的手,那是常年练枪所导致的。
“嗯,好多了,再多喝几次药,这个冬天就过去了,冬天过去就是春节,又能和父亲过一个好年。”说是好了些,但连洛碎元自己都知道这番话是自欺欺人,这寒毒又岂是这么容易解的。
两人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洛碎元褪去身上的棉被,一下又一下的叠好:“父皇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止这么点事吧?我看你心事重重的,给我说说吧。”说着就坐到了床边,“走吧,顺便出去走走活动活动。”洛碎元缓缓站起,旁边的青衣少女连忙放下竹篓,扶着身子弱的洛碎元。
“殿下,先把太爷煮的药喝了吧,这可是太爷煮了两个时辰呢,再不喝就凉了。”青衣少女说道。
洛清寻眉头皱了皱,有点气愤道:“坐下!谁让你出去了?自己身子弱不知道吗?”他对洛碎元想要出去,感到气愤,他本来就担心洛碎元的身体,外面还下着雪,要是冷到了,还是磕着碰着,自己不知道有多后悔。
洛碎元摇了摇头说道:“洛坤叔叔说了,多出去走走是好事,免着身体发僵,对于恢复病情是只有利处。”旁边的青衣少女也点着头道。
“是的陛下,太爷煮药的时候也跟我说了,多带殿下出去走走,这样对他的身体有益。”但青衣少女,没有带着洛碎元带出去,而是将他摁下,有病在身的洛碎元,身体很轻,很轻松就被摁坐在了床上,洛碎元很是疑惑的看着她。青衣少女没有说话,走到竹篓旁打开盖子,从里边取出一个白色的陶瓷小碗,里边是黑乎乎的药浆,洛清寻也没有在阻止,毕竟是当朝国师的话,洛清寻也得听取三分意见,也不好多说什么,附和道:“嗯,出去可以,但你得先把药喝了。”
洛碎元点了点头,青衣少女将那白色的陶瓷碗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殿下先喝药暖暖身子吧。”然后拿着药匙,勺起一勺药浆递到洛碎元的嘴边,洛碎元将药匙里的药浆喝完,青衣少女还想在勺一勺,但被洛碎元用手抵住,洛碎元拿起药碗,咕咚咕咚的将碗里的药喝了个干净。
他拿着碗将碗倒过来,表示已经喝完了,然后拿起身旁的书,然后缓缓站起,青衣少女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带到书架旁,书架上的书摆放的很整齐,很满,而书架上正好有一个空位,洛碎元将书插进空位里,刚刚好放入,就好像是为这本书量身打造的位置一般。
洛碎元拿起放在座子上的一盏烛台,点燃后,罩上了一层罩子,免得被风雪吹灭。洛碎元身子不好,易招风寒,得拿一烛灯暖着身子。
青衣少女,原本是洛坤的侍女,名青儿,但洛坤喜欢清净,也不喜欢被人照顾,所以就让青儿来照顾病重的洛碎元,这次在洛坤煮完药让他送来时,正好遇见刚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洛清寻,反正也要去同一个地方,让青儿跟着轿子恐怕会打翻竹篓的药,又怕她到的时候药已经凉了,于是就让她上了自己的轿子。
院中,白雪依旧慢慢的飘在空中,青儿的右手挽着洛碎元的左臂,洛清寻左手撑着油纸伞,油纸伞是给洛碎元挡雪的,而两人完全暴露在大雪中,对于洛碎元,两人都是小心的呵护。
一行人来到一座石桥边,池水已经结冰,石桥旁是一棵梅树,树上有少许的梅花,还有大大小小的一些花苞,大量的梅花不是被吹落,就是还未长成。石桥对面是一座六边形的亭子,亭子左右两边连着长廊,一直到院墙,然后转角,然后又是一个转角,直至院门。而这方形长廊围着的是一片池子,池中有莲花灯,不过并未点亮。不过却如同长在寒冰中的莲花,格外美丽。
洛碎元摘下一朵开的最盛梅花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接过一朵飘落的雪花,叹道:人们常说啊,梅要逊雪三分白,雪却要输梅一段香,也有人说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但我觉得这梅呢,要更胜一筹。”洛碎元将手心里的雪花捏了捏,冰冰凉凉的,他张开手掌,只有一些水珠残留在手掌上。
他将那朵梅花插在了青儿的秀发上,抚摸着说道:“梅能忍受雪的摧残,可雪过了冬天就会消融。梅的傲骨,是雪没有的。梅花一年只能开一次,一般在十二月上旬至二月下旬开花,此时正是冬末春初之际,虽然天气寒冷,但梅花依然于冰天雪地中傲然绽放,它们平均每次开花,都需要忍受两至三月的大雪摧残,却依旧开的茂盛。”
说着又轻轻抚摸着那一朵还未盛开的花苞。
“不知,我是否是这新开的枝芽,也不知,能否见到这小枝芽花开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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袈裟老人擦完佛像后,就到了院中,躺在石头上喝酒,悠闲又自在的模样,而少年正打扫着大院,少年扫着扫着看着袈裟老人:“于师叔打算什么时候去找那个孩子呢?”
袈裟老人晃了晃酒葫芦,面带醉意:“不急不急,做好你的事就行,我什么时候去你就别管咯,给那孩子一些时间与他的父亲说说话吧,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咯,这世道乱了,清寻命数快尽,大周的野心太大了,那周瀛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呢。”
少年很是疑惑,这一下聊洛碎元,一下聊洛清寻,一下又聊周瀛的,他整个人都快懵了:“不是于师叔,现在不是周文王周度在位吗?怎么聊起周瀛了,我听说此子一直默默无闻,若不是大周的世袭制,这辈子可能都与皇位无缘。”
没等袈裟老人回答,只听砰的一声,很是沉重,石头旁那小树上的鸟儿被惊的乱飞,少年看着光滑的石头面,袈裟老人早已消失不见,“于师叔这是离开了?哎,不愧是于师叔,实力竟然如此恐怖,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寺庙门上那刻有“静源”字样的牌匾,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终于是不堪重负重重砸落,给少年吓了一跳。
少年继续打扫,直到天边泛起红晕,太阳缓缓降下,少年放下扫把,抬起手,用手背擦拭着额头的汗滴,他看着周围干净的院落,感觉到大大的成就感,胸不知觉瞬间挺着高高的,哼着歌正当他要推开院门的时候,一个畸形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脑袋一僵,一下又一下的扭动。
啊的一声,少年尖叫出来,只见一个脑袋扎进土里,双手瘫在地上,双腿有些扭曲的倒立着。过了一会儿,少年看到那土黄色的袈裟方才认出这道身影,他连忙跑了过去,摇晃着袈裟老人:“于师叔,醒醒,醒醒啊!”
少年不停摇晃着袈裟老人,老人睡眼朦胧的双眼缓缓睁开,瘫软的双手抬起,拍掉了少年摇晃的双手,不耐烦的说道:“干嘛?干嘛?别打扰我睡觉啊!臭小子。”
少年看了看日晷,继续摇晃着老人:“于师叔,已经戌时啦,你还不去接人吗?”袈裟老人还是摆了摆手,突然又猛的坐立起来。
似是还带着些许醉态,咬字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你...你说几...几时啦?”
少年有些无语,手指指着日晷道:“已经戌时了,于师叔,你还不去吗?再晚些,就得等明天咯。”在修仙的世界,很多人都没有时间概念,十多年对于他们只是转瞬即逝,睡一觉就过去了,这次要不是少年喊他,恐怕得睡个几年才能醒来。
在少年转过身看日晷的功夫,那袈裟老人再次咻的一声消失了,少年闻声转过身来,看到原来的位置空无一人的时候,挠了挠头,心想这位师叔不会又摔哪了吧?他连忙找遍了整个院子,发现袈裟老人不在后,才确定人已离开,无奈的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扫帚,将袈裟老人方才弄出来的泥土从砖路上扫回土里,然后拾起那块破碎的牌匾放到一旁,将地上碎落的木屑扫干净后,少年才抱起牌匾,然后将扫帚放回寺庙内,方才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