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问起金太芝,杨成林突然变得很警惕:
“你也是冲着太芝来的?你说,你认识她多久了,在我之前还是在我之后,你们都见过几次面,你说啊!”
我看着杨成林这个样子真是想给他两脚,这货想什么呢?
“哎呀,你说啊,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她……她知道你也是黑太极门的人吗?你们是师兄妹?”
又是一大串问题抛了出来。
“你知道黑太极门?”
“那当然,金太芝就是黑太极门的传人,本事大着呢!她的力量就跟你的一样,一红一黑两股烟雾,但是也没你的那个看着那么凶。”
杨成林挠了挠头。
“她现在何处?”我连忙问。
“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先说,你们两个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哎呀,我们两个根本就不认识,我只知道有她这么个人,现在有事要找她,你快说她在哪?”我很不耐烦。
“她……她在她自己的地方,就像……就像是犬养成那孙子的小炼狱一样,但是太芝的当然不是炼狱。”
“她在里面干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我也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她就是走的时候给我托过梦,其实我总共也不过见到过她两次而已。”
“两次?!”
杨成林的各种骚操作真的是总能震惊到我,才见了两次就惦记着向人家提亲了?
“是啊,真实见面两次,但是我们心意想通,梦里见面无数次,有时天天见。”
杨成林说着又托出他那只黑笼子在手心里,盯着一顿傻笑。
“你之前修复这笼子的时候,说向金太芝提亲,是怎么回事?”
“嘿嘿,我虽然现实中只见过她两次,但是在梦里却是经常见面的,我们无话不谈,她说我天赋极高,天赋异秉,还有仙人之姿。”
“噗——”
我一般不会去笑话别人,除非实在是忍不住了。
“哎你笑什么意思,我要是没有天赋,我能在短短十几年间就将这只笼子炼化成功吗?”
“好好好,你有天赋!那你们见这两次面,都说了什么?”我急于多了解一些有关金太芝的事情。
“第一次我初次走阴,迷路回不来了,金太芝把我带回来的,第二次她给了我这只小笼子,说只要我用自身元气将这只笼子炼化完成,她就嫁给我!”
“不是你们这些做道士的能结婚吗?你这不是出家了吗?”
“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过道侣吗?听过双修吗?听过……”
“打住!说说你走阴迷路,被她救回来这个事吧,说得好,我就帮你把这玩意修好了。”
我突然想起了金太芝曾经在梦里救回了魂游百里的田老太,那这次是怎么回事?难道金太芝还能走阴?
“挨!这就说!”
正所谓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于是杨成林就从他八岁出家学道说起。
杨成林天生八字至阴,出家学道,极有天赋,据说十六岁时就将师父清虚子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自己摸透了入定和胎息,是整个青云观最有天赋的子弟。
先说这道家的入定,和佛家也有异曲同工之处,首先是保持静心,然后灵魂脱离体外,瞬间就可出游千万里之外。
杨成林自八岁离家,再未回过山河村,只有每年过年父亲才能来看自己一次,所以平日里也异常想家,所以在入定灵魂离体之后,就马上要回山河村去看看。
回到山河村后,他先回到了自己家的棺材铺,看到了父亲杨玉农正用自己教他的方法操控着纸人丧葬队帮别人做法事,他就站在父亲旁边看了一会儿。
他发现父亲也老了,鬓角都有了花白的头发,一时之间心中难受,就站在父亲旁边掉了几滴泪,而这时父亲杨玉农仿佛也是心有所感,竟然向他所站的位置看了看,然后抬头望天开始沉思。
他清楚父亲是在那里想自己。
那日死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鬼魂还未走,始终在自己的棺材旁转来转去,看着那些吹吹打打的纸人黯然神伤,像是有什么心事。
于是杨成林就上前去问,问她有什么事?
这老太太看了杨成林一眼,就说自己舍不得走,小孙子刚出生不到半年,儿子媳妇对自己都孝顺,所以想再多活几年,但是这棺材盖子怎么也打不开,自己进不去,就让杨成林帮帮她。
杨成林向门口一看,阴差已经来了,就在等着这院子里的仪式完事了,将鬼魂带走,老太太寿命已尽,实在是回天乏术了。
于是杨成林便劝慰说,你寿命已到,我帮不了你,还是早日轮回,来世享福去吧!很是安慰了一顿。
话说院子里的这些法事都办完了以后,杨成林见父亲已经控制着纸人抬起了老太太的棺材,阴差也带着老太太出了门。
这时杨成林就开始好奇,这阴差会把这老人带去阴曹地府,那阴曹地府的入口在哪里呢?
这样想着杨成林就在这阴差后面跟着,走啊走的,走了很久,甚至周围的景致他都不认识了,且天色已经变得一片昏黄,犹如傍晚一般,漫天飞起了黄沙。
“难道这就已经到了黄泉?”
杨成林尾随着前面的阴差,继续向前,在这黄沙中又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座大门,这座大门略显古旧斑驳,但是却带着一种特有的庄严与肃穆。
杨成林眼看着那两个阴差进了大门,他也一闪身跟了进去,这时两名阴差也看见他了,就问他:
“你一个生人,跟进来干什么?”
杨成林说:
“我就是进来看看,呵呵,进来看看,两位大哥行个方便。”
杨成林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银锭,正是在那院子里父亲给那老太太办丧事时烧的,他当时揣了一把。
这两个阴差见了银子,伸手接了过来,只说了一句: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以后有你来的日子呢,看看就回去吧,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还偏闯。”说着摇着头走了。
这大门里的情境与门外的黄沙就又是不同了,里面是一座庞大的城池,也更加阴暗一些,且走起来才发现那道路纵横交错,岔路又分岔路,十分难认,杨成林走着走着就迷了路,于是就在里面乱转起来。
一直转到腿也酸了,脚也磨得疼了,还是没找到路,甚至就连想找到那进来时的大门都找不到了。
他觉得腹中十分饥饿,想要吃点东西,走到一条街上,都是卖吃食的,但是他再摸口袋,钱都给了那两个阴差,再也摸不出一文钱了,于是只好饿着肚子继续转悠。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又走上了一条岔路,在这条路边的一个小土房子旁边坐着休息,这时前面的路上走过来一个人,年纪大概五六十岁,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人见到他之后连连作揖行礼,口中表达着感谢。
杨成林一时很奇怪,就问他是谁,谢他什么?
这人说:
“我是跟你同村的李木匠,你离家时年纪还小,可能不记得我了。幸亏有你,我才不至于受冻,感谢感谢!”
杨成林隐隐记得,小时在山河村的时候,村里好像的确有个李木匠,但是自己并未送过他什么,这感谢何来?一时之间莫名其妙。
杨成林腹中饥饿,就问李木匠有吃的吗?
李木匠说这里的饭你可不能吃,您还是快点回去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杨成林还想再向他问路,可是这李木匠很快就走的没影子了。
杨成林无奈,只好在这些横七竖八的岔路上继续走,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只觉得已经饥饿难耐,呼吸短促,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于是又在一条路边的断墙边停下来休息。
他坐在这断墙上,心中思忖着自己在这阴曹地府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阳间都过了几日,若是尸身坏了,恐怕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越想越后悔不该贸然入定走阴。
正坐在断墙上后悔时,就见一个女子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女子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旗袍,身上还披着一件大红披风,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着只有十四五岁,五官很是漂亮。
这女子站在杨成林面前,问道:
“你是山河村的杨成林?”
“是啊,你是谁?”杨成林靠在断墙上有气无力地问。
“我是与你同村的金太芝,特地过来接你回去,快跟我走吧。”
金太芝说着,伸手便拉住了杨成林,另一只手则伸出,手心朝上,掌上一团黑红色的雾气。
这雾气伸展开去,看似穿街过巷向前延伸,金太芝便带着他跟随着那黑红两股雾气前行,不知道又走了多远,杨成林远远看到了来时的那座大门,不由得大喜过望。
出了大门,便是黄沙地,二人又走了很久,渐渐地黄沙消失,眼前的景致开始熟悉起来,山河村已经在眼前。
金太芝拉着杨成林的手,一直将他送到了家里,这时杨成林闻到一股米粥的香味,一惊,醒了过来。
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山河村的家里了,父母弟妹们都在围着自己哭,顿觉奇怪,自己不是在青云观自己的房间入定了吗?怎么醒来就到了家了?
父亲这才说,十天前在帮人做法事时,突然感觉到他就在身边一样,特别想他,并且一连几天都很想他,于是就收拾了点盘缠去了青云观,想要见他一面,结果到了青云观才知道他已经入定五天未醒了。
杨玉农就问清虚子这是怎么回事,清虚子说他这是入定后走阴,魂魄入了黄泉后迷路了,自己走不回来。
杨玉农一听立即就急了,跪求清虚子救救儿子。
清虚子摇头道:
“救他之人在山河村,非是你我,这也是夙世的缘分,你将他带回去吧,待醒了再送来。”
杨玉农无奈,又不敢不听,于是雇了一辆车,将杨成林拉了回来。
在家又放了三日,还是不醒,看看气息只有一丝,于是全家哭哭啼啼地为他准备了衣服棺椁,结果没想到,他今日醒了过来。
杨成林十分饥饿,闻到有米粥的香味,就问父亲家中有粥吗?
杨玉农说自他昏睡以后,家人无心吃饭,每天熬上一锅粥,随便喝一口,今天的粥刚熟,还没来得及吃,于是给他盛了一碗。
杨成林整整喝了三大碗,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又问父亲有关同村金家的女儿金太芝的事。
杨玉农说说来奇怪,自你回来后,听说那金太芝也昏睡不醒,到今天也有五日了,金家也在为她准备后事呢。
杨成林就将梦中金太芝带自己出阴曹地府的事情说了,让父亲去金家问询,杨玉农一听连忙去了,回来后说,就在刚刚金太芝也醒了过来。
又过了一个多月,同村的李木匠去世,因为是猝死,家中一时买不到棉衣被褥,杨成林那时刚要回青云观,忽然想起在梦中李木匠曾来感谢过他,于是就将家人给自己准备的衣物给李木匠用了。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早在一个月之前,李木匠的魂魄就已经游弋在黄泉中了,并提前去感谢他赠送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