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安慰的词汇,此刻在母亲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单薄。
林莜林鸢不知如何形容心里的震撼。
搀扶着哭得岔气的母亲回了房间躺下,又安慰着母亲先休息一会儿,睡醒了再说。
而陈巧荷确实像是累得狠了。
自从手术成功,身体康复后。
她好像就只有被李菊香气到背过气去那一次。
还有得知二女儿林莜跟女婿闪婚真相的那一次,此外情绪就没有波动这么大过。
林莜林鸢守着母亲睡下后,从房间出来。
林鸢身为姐姐,率先开口:“没想到咱妈跟峥寒三叔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林莜也是唏嘘不已,给姐姐和自己都倒了杯水。
两人捧着喝完,心情也都平复了不少。
两人冷静下来后,不得不直面未来三叔和母亲的关系问题。
对于小辈来说,掺和长辈的感情之事,总是不太合适的。
可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且陆三叔对母亲用情至深,半辈子都没有婚娶过。
这如何能不叫人震撼同情?
而且,母亲情绪那么激动,显然看起来对陆三叔是有感情的。
他们只是基于当年的不得已,才被迫分开而已。
很显然,两姐妹都明白这个道理,林莜抿了抿唇,发表意见:
“姐,我是支持咱妈和三叔的,你呢?”
林鸢也点头:“我也是,他们俩之间耽误了大半生,兜兜转转又相遇了,这也许是命运给了两个可怜人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林莜很赞同姐姐说的话,但她心里却有别的思虑,顿了顿,
“咱俩都了解咱妈,你觉得就算是三叔想重新开始,咱妈会愿意吗?”
林鸢脸现犹豫,缓缓摇头,
“怕是不会,咱妈思想保守,可能只会对三叔内疚,可若是跟三叔更近一步,可能她会逃避。”
林莜叹了口气:
“要不先观察一下再说吧,咱们说再多也都是咱们的猜测。”
“现在这个社会黄昏恋也不少,只能看咱妈是否会接受了。”
“嗯,不管咱妈做什么决定,咱们都先向她表明一下咱们的态度,这样她也好放下心里的顾虑。”
“好。”林莜又看了卧室一眼,顿了顿,
“我先回去,明天要去京城几天,你代我先向咱妈转告一下我的态度,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好好跟她谈谈?”
“行!”
两姐妹商量完后,林莜便回了帝豪名苑。
到家时,陆峥寒因为加班还没回来,林莜一个人做好了饭菜,托着腮静静等着他下班。
小咪在一旁喵呜叫着,看起来是饿了。
林莜便给小咪喂了猫粮,赤脚蹲在地板上,眼睛盯着小咪进食的样子,可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直到小咪进完了食,舔了舔她垂在膝盖上的手背,她才思绪渐收。
眼神却依旧空洞怔然。
她没有亲历过母亲所经历过的。
可却从母亲的口述中,感受到身处在那样的时代洪流中,对于普通女性来说,在命运面前,所要面对的巨大而深沉的无力感。
也感受到了三叔坚持不婚的举动有多么惹人悲悯震撼。
像母亲和陆三叔这样,被“洪流”冲散的,又有多少个?
正在她又重坠思绪之际,门锁传来响动声音。
紧接着,门开,她转眸看去,见是陆峥寒回来,起身,乳燕归巢一般扑进了他怀里。
陆峥寒结实的臂膀拢着他,察觉她情绪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林莜瘪瘪嘴巴,心中酸涩的厉害,可却又哭不出来。
只是搂着他腰的手更紧,将脑袋更深的埋进他怀里。
陆峥寒不逼迫她说出来,打横将人抱起,长腿迈动,走向沙发。
像抱着一个小婴儿一样,将人搁在自己腿上,坐在沙发上温柔问她:
“是明天要去京城了,不舍得我?”
林莜摇头又点头。
是啊,确实不舍得。
尤其是见到了母亲跟三叔这样白白错过了许多年之后。
她更不舍得离开他了。
哪怕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他分开。
过了良久,情绪稍缓,林莜道:“就在今天,我知道了三叔为什么一直单身至今……”
……
*
夜晚的风相较于白天的,显然凉爽不少,可却吹不散陆峥寒心头的怔然。
他静静抱着怀中已经睡熟的林莜,目光投向窗外,喉头发痒。
片刻后,将小丫头平放在床上,起身,去露台点了根烟。
暗夜里,风吹发动,指尖的猩红也跟着明灭不定。
原来三叔是为了林莜的母亲才单身至今。
原来,林莜的母亲,就是当初那个被三叔亲眼目睹着,上了花轿嫁给了别人的姑娘。
他一个不信命的人,在这一瞬,竟也感慨于命运的安排。
这么多年后,他们又相遇,却是以亲家身份。
正坠入思绪之时,手边手机倏地响起。
他看了一眼,是三叔打来的。
压低声音,接起。
那头,陆天赐显然是喝多了,舌头有些大:“小峥啊……”
陆峥寒点头:“三叔。”
“我在你家附近一个烧烤摊呢,下来陪我喝点?”
陆峥寒心里一紧,看了一眼主卧睡得正安稳的林莜,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十分钟后,陆峥寒在一个露天烧烤摊见到了三叔。
陆天赐脸颊酡红,招呼着陆峥寒:“小峥你来了,来来陪三叔喝点……”
陆峥寒抿唇走了过去。
凌晨的烧烤摊格外安静,不时有路过的夜归人,以及晚间觅食的人在摊前驻足。
偌大的城市,大家都是各怀心事的不眠人。
昏暗路灯下,陆天赐找老板又要了一个干净杯子,给陆峥寒倒了杯酒,依旧大大咧咧的样子。
豪爽地,给人造成一种他好似没有任何伤心事的错觉:
“本想着晚饭时候上门找你,可太冒昧,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家烧烤摊。”
顿了顿,陆三叔又咂摸着饮下一口酒,“你都知道了吧?”
陆峥寒捏着酒杯,闷声“嗯”了一声,点点头:“知道了。”
叔侄两人沉默下来。
陆三叔夹了一粒花生米送进口中,慢悠悠嚼着,任思绪在脑中翻飞。
半晌后,他咧了咧嘴,似哭也似笑:“上天捉弄我陆天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