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回去的时候,我和宋濂相互不理,她洗完澡出来关门的动作无比大,我自然也不服气,她将门关的砰砰作响,我在厨房洗碗。
洗到一半,宋濂忽然在房间里冲出来,一把将厨房的门踢开,凶神恶煞问,是不是你碰我电脑了!
我将洗好的碗打算收好,淡淡说了一句,今天白天碰的。
宋濂走上来将我狠狠一推说,宋文静!你太不可理喻了!没有我的允许你凭什么去碰我电脑!
我瞪了她一眼,心里也来火了说,平时可以碰,今天为什么就不可以碰了!
宋濂凶神恶煞的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认识许深霖。
我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认识他,却装作不认识!
宋濂冷笑一声,说,宋文静,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毫无遮掩的说,是,我就是喜欢他。
宋濂大笑几声了,她声音里满是嘲讽的说,宋文静,你太拿不清楚自己身份,你以为他们这样的富家公子真的会喜欢你吗?你去做白日梦吧!他喜欢的不过是你手中的股权。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就想走,我直接从后面揪住她,将身后厨房门死死一关,将她拦住问,你刚什么意思,什么股权。
宋濂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她一向都是口直心快,特别是在气愤的时候总会说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刚才在她嘴里吐出股权几个字,宋濂似乎知道很多。
我挡在她面前,没有半分退让的说,宋濂,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咱们今晚谁都别想睡觉。
宋濂大概从里没见我这样执着与严肃,她本来盛怒的脸在此刻竟然有些逃避,我心里更加狐疑握住她手臂,再次逼问了一次,你要是不说,明天我就把你和江南城还有旧情的破事戳破到爸面前。
宋濂脸色一滞她有些不敢相信问,宋文静,你居然拿这样的事情来危险我?
我说,我不威胁你,你会和我说么?
她说,你想我说什么,告诉你你爸是个杀人犯,告诉你许家是来寻仇的?宋文静,你别再做白日梦了,许深霖不会喜欢你的,他永远都不会!
宋濂说完,将我狠狠一推,我脚上穿着拖鞋滑倒在地板上,膝盖撞上柜脚,宋濂夺门而出,却在夺门而出跑到客厅那一刻,她脚步声停了下来。
我跌坐在地板上疼的抽泣,起身想要去看怎么一回事,站在客厅里的宋濂都不见说话,许久才背对着站我在阴影口迟疑的喊了一声爸。
我一惊,站起来就想追出去看到底发生什么事,玄关处正好站从医院回来的父亲,他满脸阴郁的站在阴影里,稀疏的头发上有两三点的雨水,他直挺挺站在宋濂面前,身体没有半分松动,平时佝偻的腰在此刻却散发着无线的压力。
本来一向热闹的大厅在此刻竟然安静的可怕。
宋濂颤着声音,全身有些不经意间的颤抖,她咬着唇许久才挤出了一句,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爸依旧站在阴影里,姿势都没有变动半分,他声音和平常一样的音调,说出的话却让人惊讶不已,他说,是不是我是个杀人犯让你觉得丢脸,所以这么多年你始终就是要和我们对着干,是不是我是个杀人犯你就觉得我压根就没资格当你父亲!
宋濂双手持在半空焦急的比划着什么,似乎是竭力想要解释出来,却由于太过紧张说出的话却远不是那样一回事,只是反复的说着,我不是这样想的!爸,我从来都没这样想过!
窗外是狂风暴雨,窗户被暴雨抖动着,刀锋一样的闪电时不时闪现出来分割着阴影中宋濂和我爸的脸,都是一脸严肃,没有任何的玩笑意味。
我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在今天夜晚一夕一朝之间变的面目全非了,宋濂到底瞒了我什么,为什么说我爸是个杀人犯,为什么我爸听到杀人犯这几个字后并没有否认,这是为什么。
正当我努力从他们对话中抽丝剥茧想要得到些什么,忽然安静的的客厅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我抬眼去看,宋濂正全身颤抖站在暗处,我爸一句话都没说,抬手狠狠的就给了宋濂一巴掌。
打完后脸上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松动只是咄咄逼人问,你不是这样想的?你居然还和姓许的有联系?你从小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会不知道!你是巴不得我现在死在你面前才好!这样你就可以和那姓许的搅合在一起了!宋濂,今天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天不死,你一天就得给我藏着遮着!你到底还知不知道羞耻几个字怎么写!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早点死!
从下到大,我和宋濂闯了祸虽然说经常挨打,可父母从来都是秉承不打脸的习惯,无论是多大的祸,除了屁股遭殃,一般来说他们不会伸手碰我们脸半根指头。
他今天直接就给了宋濂一巴掌让我吃惊了许久。
宋濂被打了一巴掌后,被我爸咄咄逼人的气势吓的退到了墙角,她后退了几步,忽然脚步一顿,踢到一个沙发脚,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下,我从厨房站了出来,冷冷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宋濂听到我声音后,本来跌坐在地上,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冲而起,转过身立马伸出手指着我,我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似乎恨不得杀了我,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恨意,她尖锐着声音说,宋文静!现在你满意了!现在看我被打你满意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从小到大,为了你我担惊受怕,从小为了你,我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十六岁那年你不是自己偷跑出去了吗?你不是跑回许家了吗?你干嘛还偷溜回来!要不是因为你!我需要装聋作哑陪你演这么久的戏吗?从小到大爸妈就喜欢你,就最疼你!你什么都有!你为什么还要跑回来和我争!你在二十几年前就被当成一种债务被他们抵给许家了!现在你全都知道了?满足了?有没有很痛快!
宋濂说到后面语无伦次,甚至指着我的手都颤抖的非常厉害,脸上的眼泪像是大雨倾盆一样,她一边说,一边满脸痛快的看向黑暗里的父亲,声嘶力竭冷笑了几声,既然您要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本来就是一个躲躲藏藏的杀人犯,难道还想我说点什么好听的吗?
我爸站在黑暗里的脸忽然狠狠抽搐着,伸出手又想打宋濂,却伸到一半,手开始剧烈颤抖着,他一个你字还没说完,宋濂将他狠狠一推,从他身边别了过去,拉开门头也没有回冲了出去。
在她冲出去那一刻,外面一道闪电雷鸣一把将黑暗的天空照的透亮,连着将站在黑暗里我爸那张脸也照的清清楚楚,满脸皱纹,脸上同样全部都是泪水。
他身体颤抖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直接摇晃了两下,往后面倒了下去,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失声了一样,冲上去就想要接住他,可没来得及,空旷的房间里面回旋着一声重物倒地声。
我冲过去的时候,我爸倒在地下满嘴吐着白沫,手依旧直挺挺的指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头顶,他说了一句,文文文静快把你姐给我找回来。
我抱着他僵硬抽搐的身体,忽然手足无措的大哭了出来,我说,爸,你等我,我这就去打电话,你一定要撑住。
我刚想起身去找手机,我爸固执反复的说着,文静你快给给我去找你姐!快去!
他说话的时候,面部抽搐的特别厉害,嘴角白沫像是停不下来一样,我没有理他,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反复播了许久,才将医院电话拨了出去。
等医院救护车到了的时候,我爸已经睁着眼睛没了鼻息,我吓的手脚冰凉使劲掐着他人中,一边掐一边哭。
我说,爸,你在坚持一会儿,你不是说让我去给你找我姐我吗,你不能有事。
医生赶过来的时候,外面暴雨狂风正下的恐怖,医生将我爸从地下快速的抬了起来,然后抬着人就快速走了出去。
我全身酸软跟在后面,其中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问我是不是家属。
我哭着说是,他简短的丢了一句,赶紧上车!
我爬上救护车后面的时候,由于腿软的厉害狠狠的跌在了车下,膝盖直接遁地,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那医生什么都没顾,直接将我从车下一扯,我活生生的被扯到车上,膝盖擦破了皮,流了好多血。
可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顾那么多,
去医院的路上,车上的几个医生护士全部将担架上不知道还有气还是没气的父亲围住,一边用手死死按压着他胸口。
我爸躺在担架上,脸色血色全无,特别灰白,我曾今小时候去过一次殡仪馆,那是我妈有一次犯了心脏病,带着我去医院就医。
她被医生带进病房检查,我一个人无聊不知怎么了跑到了医院地下室的太平间,当时我见里面摆着一排一排不锈钢一样的立体冰箱,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里面正有医生从立体的冰柜里拉出一具尸体打算拿去殡仪馆火化。
尸体被人打开后,里面冷气和白雾直往外冒,那张灰白铅笔颜色一样的脸,让我吓的尖叫。
之后我就一直发烧昏迷不醒,在医院住了很久的院,都是束手无措,最后还是我一个远方的叔伯说,我是被刹住了,需要请神灵来家里做法事才会好。
我爸妈没辙,医院医不好,他们本不信这些东西,最后只能去找法事,在家里举着符龙飞凤舞几天后,我的病才算好转。
从那以后我在也没有跟我妈去过医院了,如今再次看到这样脸色的颜色,却出现在从小对我非常严格的父亲身上,我第一次觉得死亡是这样的接近。
我全身颤抖的蜷缩在狭小的车厢内,到达医院后,我爸被医生推进手术室,我坐在走廊里,外面依旧是雷鸣闪电,许深霖给我来了两个电话,我看着手机从亮着到灭掉,又从灭掉到亮着,反反复复五次,屏幕灯彻底熄灭后。
直到第五个未接电话显示在手机屏幕上之时,空旷的走廊才彻底恢复平静。
我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就答应过他到家后就给他一个电话,可此时我却忽然很害怕和他开口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宋濂说,我从小就被当成一种债务,抵给了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