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间,妖兽越来越多。
林秋生等人也越加的慌乱了,此时的他们,已经完全慌乱了。
纪无双与楚天灵还在陆续出手,将围杀上来的妖兽斩杀,可妖兽实在太多了,漫山遍野比比皆是。
夏紫羽看了一眼,轻声道,“你们让开!”
林秋生等人望着夏紫羽,心中想到,他终于要出手了吗?
楚天灵与纪无双退到夏紫羽的身旁,楚天灵龇牙咧嘴道,“他奶奶的,这方秘境是妖兽的老巢么?怎么这么多啊?”
夏紫羽微微摇头,他一步踏出,只见虚空宛若海浪一样的波纹荡漾开来,身遭的飞禽被横扫出去。
下一刻,夏紫羽右手微微一挥,龙吟呼啸而至,嘹亮神龙之音咆哮四野,陡然,龙吟化身千丈神龙,盘旋在天际,一个摆尾,便有千百头妖兽被碾压的爆碎开来。
夏紫羽淡漠的看了一眼,平静的说道,“走吧!”
带着一行人化作长虹消失在妖兽群之中。
龙吟还在厮杀,漫天血雾爆碎开来,咆哮声中天崩地裂。
无数妖兽在哀鸣,在那浩瀚的龙威面前,这些妖兽如见到了王者,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唯有被蹍杀一途。
转眼间,夏紫羽等人已经到达千里之外,林秋生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远方那妖兽汇聚之处,仍是心有余悸。
他们不敢想象,要不是因为夏紫羽三人赶去相助,他们会如何死在那些妖兽的利爪之下。
楚天灵笑道,“夏老弟,你的实力又暴涨了啊!”
夏紫羽淡然笑道,“哪有什么暴涨,只不过是之前在天骄大会之上有所悟,闭关而出,自然是要有所进步才是。”
他转头看向纪无双笑道,“秦荆大哥他们呢?应该已经到了才是。”
纪无双微微摇头道,“他们之前传讯,说是与荒古神宗的那几人对上了,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想来应该是在深处吧。”
楚天灵颔首,只是神色有一些凝重,“那深处竟然有一条巨大的河流,其中有一做神山,那冲霄的神光就是自那神山上爆发出来的,现在,深处的人都在想办法渡河,那里一样有诸多妖兽拦截。”
夏紫羽点点头,带着他们走进了之前那一方洞府之中,白青与秦红伊正在等待他们。
楚天灵好奇的问道,“你带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机缘不成?”
夏紫羽笑道,“机缘不机缘的,暂且不知,但是终归是要看上一看的,那深处的神山暂时没有必要着急,先将此处探清再论。”
众人刚落在洞府入口处,便见天边一道紫金长虹极速掠来,化作一柄神剑垂落在夏紫羽身前。
他微微一笑道,“看来,已经安全了!”
林秋生等人惊异不已,这便是少年至尊的手段吗?
一柄剑便可以镇压群妖,且,这还不是背上背负的那柄神剑,若是那柄神剑出鞘,该死何等神威。
楚天灵苦笑摇头,他们之间依旧存在这差距,不过,他倒并未因此黯然,因为这才是正常的,他们一行人之中。
最深不可测的,便是眼前之人。
永远没有人知晓他究竟有多强大。
当初以一己之力,镇压天骄大会,被天地认可,成为了皇者。
哪怕如今尚且孱弱,可在同辈之中,尚未能找出能与之匹敌者。
————
神山之前,大河之畔。
秦荆、秦修尘,秦源三人看着争先恐后前往神山的无数修士。
他们并未着急,反而向外围走去。
“小羽让我前往外围,看来是发现了什么?”秦修尘低语道。
秦荆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那神山之上也许并未是那么简单的,让那些人们先去探一探究竟也好。”
他们在此地盘桓了数日,但始终都没有渡河,只是远远的观望,那些妖兽也逐渐散去,并未阻止众人渡河登山。
这让他们很是奇怪,这一切都像是被人为操控的一般。
但是那神山之上的机缘确实是很诱人,可惜前路未卜,而且自己的人也还有到齐。
所以,在收到夏紫羽传讯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迟疑,就已经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不久,虚空之中就走出几道身影来。
为首的黑衣男子,嘴角挂着一抹森寒的笑意,而其他几人则是圣无元与圣金陵等人。
“跟踪他们许久了,如今他们不前往神山,反而是向外面走去,想来其中怕是有什么秘密!”圣无元冷笑道。
圣金陵冷漠无比,当初在天骄大会之上,颜面扫地,最后虽然夏紫羽没有杀了他,但是却让他比死了还难受。
如今再次见到秦族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放过。
只要有机会,他绝对会让秦族尝尝死亡的味道。
“跟上他们,既然秦族的人都不着急前往,那我们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最好能将他们留在外围。”黑衣男子负手而立,眼神之中尽是高傲。
而那圣金陵等人的表现确实令人捉摸不透,因为表现的实在是太过恭敬了一些。
————
洞府之内,夏紫羽将禘秋煌叫了一旁,问起了关于禘秋煌的事情,因为他在禘秋煌身上看见了一件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禘秋煌神色恍惚,便将自己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以及当初自己尚未修行之事的怪事情。
一张清秀的面庞,被寒风割裂出道道裂痕。
夏紫羽静静的听着,禘秋煌缓缓的说着,将两人的思绪都带到了几年前的一天。
而那时候,禘秋煌还不叫禘秋煌,他那时候,叫珞惊羽。
四周都是乌鸦的啼鸣声,听上去挺吓人的。
珞惊羽却没有大惊小怪,似乎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天地间刮着阴森的风,他也仅仅是嘴角抽搐了一下。
然后看向之前自己躺着的地方。
渗血般红色的棺木,棺木盖子早已经不知道在何处去了。
他敲了敲自己头,将自己的头发揉乱,口中念念叨叨。
“九十九次了,还有完没完了。”
“他娘的,老子要是能将你抓出来,指定砸烂你!”
“砸烂你!”
“砸烂你!”
......
说话间,珞惊羽有些咬牙切齿,一头白发在风中悠悠荡荡,闭目仰头,怀抱阴风。
周围啼鸣的乌鸦都被他这一动作给吓到了,化作惊鸟飞散向四面八方。
珞惊羽睁开眼,望着四处飞散的乌鸦,嘴角轻挑,“一群胆小鬼,当心鬼吃了你们啊?”
他望着脚下的猩红棺木,口中念叨道,“多有打扰,勿怪!”
说罢,他便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城池走去了。
九十九次,他来来回回这样迷迷糊糊睡在坟场棺木之中已经九十九次了。
这件事,还要从他在脑海之中多了一柄剑开始说起。
他都不知道他的脑海之中怎么就多了一柄剑,自那之后,他便这样了。
三个月前,他自边境战场之上收拾尸体回来,便碰到了一位神神叨叨的老头。
那天他托着疲累的身躯走向自己那破烂的茅草屋,临近家门时,一位黄袍道人拦住了他。
“小子,我见你骨骼精奇,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我这里有一件天大的机缘赠送与你,要是不要?”黄袍道人一手提着自己的招牌,一手捏着拂尘挡在珞惊羽的面前。
珞惊羽那时候实在是累坏了,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不要!”
他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事情,只有自己一毫一厘挣回来的才是自己的。
什么机缘?什么习武?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些,他只想能多挣一点银子,能吃饱穿暖已是心满意足了。
这也就是他最大的追求了吧。
他回应了那黄袍道人一句之后,就自顾自的绕开了黄袍道人,继续走向自己的茅草屋,只想吃点东西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谁知那黄袍道人竟也是一个执拗性子,饶有趣味的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继续道,“少年郎,其他人可是求着都要机缘,你怎么连白送都不要呢?”
少年聋拉着身子,有气无力的回答道,“老先生,若是您实在是没有去处,我那破烂的茅草屋,倒也还能挤挤,至于机缘之事,我受不起,抱歉!”
黄袍道人听见珞惊羽的话,显露出几分窘态,似乎是被少年戳到了心窝子上,脸色涨红,随即又笑道,“那老朽就与你挤一晚!”
不由分说,黄袍道人就跟着珞惊羽一起走向前方不远处破烂的茅草屋。
珞惊羽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在这边城之中讨营生的人,谁不是苦命人。
他紧了紧自己怀中刚刚挣来的几两碎银,不着痕迹的将其放的更深了些。
走到茅草屋前,少年推开了门,只见那茅草屋的空间实在是小的可伶。
一张用黄泥筑起的泥床,刚好能够少年将身形放平的样子,那泥床上铺着的都是些野草,甚至还有些潮湿。
在泥床旁边还有一口破烂的铁锅,以及一只破烂的竹篓,一把已经断掉半截的柴刀了。
在狭小的茅屋中除了这些东西,就只剩下一两件破破烂烂的衣衫了。
头顶上,还有光线落下,想来上面的茅草也已经被分刮的差不多了。
黄袍道人看着眼前的景象,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轻声道,“少年郎,就这样的环境,白送的机缘你还不要?”
“不要,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去求!”珞惊羽低声道。
熟络的生火,满屋子都是浓烟,久久不散。
黄袍道人捂着口鼻,坐在泥床上,看着生火的少年,没有说话。
好一会,浓烟方才散去,珞惊羽手中拿着两个硬如顽石般的馍馍,神情有些不舍,但还是依旧伸手递给了黄袍道人一个。
“我这里没有什么吃的,老先生就将就一下吧!”珞惊羽说道。
黄袍道人本意是不想接的,看着那硬硬的馍馍,他怕自己会被噎死,可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黄袍道人心中暗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他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珞惊羽手中的馍馍,珞惊羽微微笑了笑,转身走到门口坐了下来,开始啃起来那比还要硬上一些的馍馍。
少年在外面,黄袍道人在里面。
一大一小缄默无声。
第二日,清晨,珞惊羽被阳光唤醒,看向屋子之中,黄袍道人已经消失了,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怀中,所幸自己那几两碎银还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接着,他便头疼欲裂,宛若要炸裂一般,七窍淌血,惨白的面孔可怖如厉鬼。
接着他便疯魔了,因为他的脑海之中多了一柄剑,再三确认,那就是一柄剑。
接下来的岁月,他就每天夜晚总是不知道怎么着就会躺在大禾坟场的棺木之中。
他明明每天都是睡在自己的茅草屋中的,可醒来的时候总是让他惊悚。
第一天,他被吓晕了过去。
第二天,他又被吓晕了过去。
第三天,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茅草屋。
他想过寻死,可他心中不甘心,他还没有挣着钱,还没有住上好的房子,还没有吃过江湖人口中最好吃的肉。
红烧肉!
也没有尝过那些军爷们口中的花酒是个啥滋味。
他不想死。
深冬季节,虽然没有落雪,可寒风依旧刺骨。
少年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城池走去,单看背影,就像是一个佝偻的老者,银白的头发,破烂的衣衫,那一双连脚跟都露出来的破烂草鞋。
昨天夜晚,边城之外又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他不知道场景怎样,但他已经听见了城中军爷在召集他们这些--拾灵者。
拾灵者,这便是珞惊羽这样的人之的称谓。
其实他们就是帮助边城大军收拾战场的苦力,靠着自己这点力气去换取一点碎银罢了。
这样的好事并不多,而且危险性也是极高。
可这是他们耐以生存的生活方式,一次能挣个小半两银子,对于珞惊羽来说这可是一笔横财。
他是这些拾灵者之中年纪最小的,仅仅是有十三四岁。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他的记忆之中,他从来就是一个人。
由于自己有一头雪白的头发,城中的人都叫他怪物。
欺负他,辱骂他。
走在街上,人们见着他都隔着三丈之远,朝着他吐口水,扔臭鸡蛋,扔烂菜叶子。
可他十分感谢这些人,因为这些臭鸡蛋,烂菜叶子,让他能在这边城之中活了下来。
他很勤快,用自己的劳动换取一顿饭吃,去换取馍馍吃。
城外战场需要的时候,他就是跑去做拾灵者,没有需要的时候,就帮富人家喂马,挑水,也能养活自己。
虽然这些人都在背后骂他,可他不介意的,他就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不偷不抢,这便是他生活的方式。
走进城中,城中的人立马离他离得远远的。
前方的军爷敲锣打鼓大喊,“还有谁要去城外战场,赶紧的,时间紧急!”
“我,我,军爷,还有我,珞惊羽!”
珞惊羽一边疾跑,一边大叫着说道。
一位军官看见珞惊羽前来,眉头皱了一下,朗声道,“好了,时间是三个时辰,将城外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抬回来,速度要快,超过三个时辰,你们就准备在外面被野兽吃掉吧。”
这次拾灵者,一共有三十多个人,这一次人数比起以前已经是少的可怜了。
厚重的城门打开,珞惊羽他们一行拾灵者快步奔向城外战场,因为那些都是他们发财的机会。
珞惊羽体格小,在人群之中跌跌撞撞的前行,好几次都被绊倒在地,双手血淋淋的,他没有喊痛,目光只是坚定的盯着前方的战场。
他虽然体格小,可做事情的速度却是不慢,拖着死去将士的尸体就在战场与城池之间奔跑。
三个时辰很快,珞惊羽不过是拖了五十具尸体,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今天的运气实在是不好的紧,与之前一样,他都没有碰到那种腰残万贯的将军,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没有可以拿去换碎银的东西。
他将手中尸体放在城池之中,如风一般继续奔向城外,没有就没有,天降横财心惊惊,没有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可以多跑几趟,踏踏实实的拿碎银。
就在这时,他拖起了一道尸体,这具尸体有些不一样,战甲材质要好上一些,他的手中似乎抓到了一个东西,很是温润。
他看了看周围,确定其他人离他都很远之后,才翻开尸体,入眼是一块染血的玉佩。
他将之很好的掩饰了下去,将尸体快速的拖着走向城池。
可,他没拖多久,后背就撞上了一堵墙,让他一个踉跄,扑了一个狗吃屎,与尸体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他起身看向自己撞到的那堵墙,身躯缓缓后退了一步,那堵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目光狰狞的望着他。
“小子,有点本事,跑的挺快的嘛?手中尸体似乎是一个将领呢?说有什么好东西?”汉子呵斥道。
珞惊羽望着汉子,有些害怕,微微再退了两步,颤声道,“这位大哥,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是一具尸体而已。”
汉子不信,当即就是一脚将珞惊羽踹飞了出去,翻开尸体,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块染血的玉佩。
汉子勃然大怒,望着在地面上捂着胸腹喘气的珞惊羽,上前又是几脚,看到珞惊羽嘴角溢血这才离去了。
珞惊羽好半天才从地面之上爬了起来,看向那具尸体,有气无力的拖着往城池之中走去。
周围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事情。
拳头大的人吃肉,亘古不变的道理,没人会因为少年今天被欺负,挨揍而上前去说话。
珞惊羽低垂着头颅,拖着尸体向城池走去,时间已经快到了。
他没有哭泣,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领取了碎银之后,珞惊羽聋拉着身躯离开了。
之前被打的疼吗?当然疼了,可他就是这样硬撑着,没有去买药,因为他没钱买药。
回到茅草屋,自己处理了一番,拖着身躯一瘸一拐的朝着学塾走去。
他轻轻的依靠在学塾旁,听着里面朗朗读书声,嘴角微微扬起,跟着学子们一起读书。
这就是他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学塾中,先生的声音响起。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万千惆怅!”
“可这碎银几两,断了儿时梦想,让少年染上沧桑,让岁月辜负了过往!”
先生的话语似有魔力般,让珞惊羽倚墙睡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他穿上了好衣服,住上了大宅子,吃上了好的饭菜......
待他醒来时,方才知道那仅仅是梦。
他微微仰头,看见一袭白衣站在他的身前,他想要看清那人面庞,却因为明晃晃的阳光看不清那人面目。
“下次想要听课,就进去吧!”
白衣身影轻声道,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珞惊羽望着那离去的白衣身影,鼻尖忍不住一酸,望着白衣身影,大声喊道。
“谢谢!”
少年缓缓伸出手,似乎触摸到了那太阳。
原来隆冬的阳光也有温度的呀!
这是少年第一次感觉到阳光有温度,原来这个世界上不全然都是不喜欢他的人。
珞惊羽起身郑重的朝着前方快要消失的白衣声音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没有看见过白衣先生的面貌,只是知道城中的人都叫他孔先生。
那就是姓孔吧?
珞惊羽笑嘻嘻的想着,舒展了一下自己发麻的身躯,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学塾,转身朝着阳光下的城池走去,他要去讨自己的晚饭吃了。
挑水,还是劈柴什么的,无所谓了,只要能给他一顿饱饭吃就行。
虽然今天是挣了不少的碎银,大概能换几块铜板吧。
可他舍不得花,那是他攒下来给自己买一处安生之所的钱。
珞惊羽紧了紧了怀中的碎银,碎碎叨叨,“不能花的,不能花!”
拖着自己伤痛的身躯走进城中,城中之人唯恐避之不及,珞惊羽只是在心头自嘲的问道,“我是坏人吗?”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这么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走在大街上,忽闻急促马蹄声至,伴随着的便是一阵吼声。
“让开,让开,京都急报!”
“闪开,闪开,京都急报!”
珞惊羽仓惶的跑到大街一旁,看着身穿战甲的传讯兵,背后还插着三支旗子,心中暗想道,“好威风啊,要是我有一天也能这样就好了!”
看着远去的健马以及那匆忙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在学塾墙角听到那白衣先生教学生们的话。
“少年鲜衣怒马!”
他那时候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当然也不懂,只是看见那马匹身上的背影,让他没来由的在耳边萦绕着那句话语,也许这便是了吧。
直到那马匹与人消失在珞惊羽艳羡的目光中,他才缓缓回过神,朝着他寻觅的方向走去。
可是他找了许久,才发现,今天他的运气不好,诸多大户人家,今天都已经不需要劳工了,看来今天是要无功而返了。
他有些失落的朝着紫金那破烂的茅草屋走去,没有寻觅到吃食,他就只能消耗自己的辛苦攒下的存粮了。
他坐在自己破烂的茅草屋前,正在想着如何剩下的时间该怎么过,以前他也有过被人拒绝的情况,但不至于饿肚子,可今天不一样,似乎每一家都不需要劳工,让他很是费解。
就在这时,远方走来一道白衣身影,看着那道身影,珞惊羽想要打声招呼,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给咽下去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没有被人嫌弃已经是天大的好运气了,怎么能去打扰人家的闲情雅致呢?
珞惊羽低垂着头,他如今没有生计过活,他不想其他的人,今天赚着了一点碎银便不回想着休息了,他想要动起来,因为这样能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他的心中这么想着,可那学塾的先生却似乎并不这么想,缓缓的走向少年。
“你,想读书吗?”一声清亮的声音响彻在珞惊羽的心底。
一时间,珞惊羽想也不想的便回答道,“想!”
可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仰起头诧异的望着那白衣先生,他涨红着脸,半响憋出一句,“先生好!”
他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位先生的脸,长得很耐看,只是双鬓有些斑白,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那一双眼睛如星海般纯净而深邃,他恍惚间仿佛是看见了天上神人。
他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看向自己破烂的茅草屋内,竟然连一张坐凳都没有,不太好意思的望着白衣先生。
白衣先生并未在意,随意的坐在少年的门槛上,望着城池,幽幽的问道,“读书,想要做什么?”
少年有些意外,这位先生竟然不在意这些细节,要是城中的大户人家,哪会这般随意就坐下,都是金丝楠木椅伺候的。
珞惊羽想了想,摇头道,“其实我就是想要多挣点钱,能把日子过的好一些。”
“就这样?”白衣先生看向那低垂着头颅的珞惊羽,似乎看出了珞惊羽的局促,便笑道,“坐下吧,我们聊聊呗,我又不是什么洪荒猛兽!”
珞惊羽闻言腼腆的笑了笑,与白衣先生坐在那狭窄的门槛上。
白衣先生笑着说道,“这个世间啊,穷苦之人很多的,你也仅仅是其中一个而已。”
白衣先生顿了顿语气,忽然有些豪气干云的说道,“可有句话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珞惊羽听得出神,可他摇了摇头,红着脸说道,“不懂!”
白衣先生哈哈大笑道,“不懂就对了,这些都是书上说的,可书上也仅仅是说的道理罢了,但是这世间道理千千万,谁又能全然知道呢?”
“一颗赤子心,比什么都重要,纵然是日后出现再难过去的坎,也要去走走,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外面的世界很大。”
说完,白衣先生起身,看向逐渐西下的太阳,说道,“很久很久之前,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那里有许多的稀奇古怪的玩意,什么手机啊,什么飞机,还有甚多的东西,我其实都快忘记了。”
他转头望着珞惊羽笑道,“其实我与你一样,都是孤儿,只不过我过得比你好些罢了,有时间的话,多来学塾旁听,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也许你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呢?”
说罢,白衣先生拢了拢硕大的衣袖,大步离去,口中还说着一句。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珞惊羽怔怔的望着运去的身影,不知道白衣先生来此是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几句话吗?
可他也听不懂呀,他连大字都不识,就是自己的名字他都写不出来。
他挺羡慕那些能进入学塾读书的孩子,他们会读书,会写字,还懂得很多的道理,但他不会,他只知道想着如何能过活下去罢了。
一处好一点的屋子,顿顿能吃上红烧肉,能尝尝军爷们口中的花酒,这便是他最大的梦想了。
梦想?他竟然也有梦想?
时间过得很快,白衣先生离去之后,他便背着自己的破烂竹篓上山了,想着既然城中人家不需要劳工了,自己就上山去采点野菜野果充饥。
等着他回来之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远远望着,城中的灯火也亮了起来,光芒也进入了他的茅草屋。
他强忍着睡意,脑海之中都是白天那那位白衣先生说的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暗自琢磨着其中的意思,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他看见满城中都是奇形怪状的怪物,那些怪物将城中的百姓都吃掉了,大街上都是血液,边城之上通红一片。
被鲜血侵染成了一处赤红关隘,他恐惧的在城中行走,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那些怪物。
可他还是被盯上了,一头长着金属般外壳的怪物,如人般直立行走向他狂奔而来。
张开血盆大口冲他咬来,正当这时,他眼前的画面一转,他站在了白天采野菜的山巅之上。
他看见了另外一出大山,上面有一头身高百丈的怪物,那怪物身上全是黑色,与之前见到的小怪物一样,宛若金属,无数细小尾巴一样的东西在空中舞动,连云层都被搅碎了。
吼......
那尊大怪物盘踞在山巅之上嘶吼,无数的小怪物不断向那处山巅汇聚,密密麻麻的一片,如蝗虫一般,看得珞惊羽头皮发麻,想要动作都做不到。
就在他愣神之际,那庞然大物的大怪物似乎发现他了,那些细小尾巴一样的东西宛若利箭般直直向他洞穿而来。
“啊......!”
珞惊羽惨叫一声,身躯猛然做起了,满身都是冷汗,身躯还在颤栗,脸色苍白一片。
看着周围的一起,是如此的熟悉,还有那呱呱的乌鸦啼鸣声,他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翻身爬出棺材,只是这一次,他明显的感觉棺材有些不一样,摸上去明显质感不对,以前都是木头,可他这次躺的棺材却是金属,散发出浓浓的乌金色光芒。
他爬出了棺材,回头看向那乌金棺材,心有余悸的退后两步,那乌金棺材的表面还有一副狰狞的雕刻,刻着一个人的面目,但那双眼眸却是血红,格外的渗人,似乎在直直的盯着他。
他连忙跪地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大人,打扰您了,希望您饶我一次,我真不是有意占你位置的,以后每逢节日,我定当给您磕头上香!”
就在他拜完之后,就要起身,可他直感觉脑袋一沉,差点就要栽倒在地。
他连忙用双手撑着地面,脑海之中出现一副奇怪的画面,那柄来历不明的剑身映射出一副人形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人形之上一条条线路分明,在线路之上还有一些闪烁着光辉的节点。
“头好疼,这是什么东西?”珞惊羽双手捶地,地面被他捶的咚咚作响。
忽然,地平线上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这才感觉缓和了不少,他的身躯不受控制的盘坐在地面之上。
那些线路与节点一点点融进他的身躯之上,他奇怪的望着自己的身体,竟然在散发出点点光芒,似乎还在吸收阳光,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
就连寒风刮在身上也不觉得冷了,他感觉自己此刻似乎有用不完力气,甚至能看见自己身躯之内景象。
他被吓坏了,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看向周围,他发现自己之前躺过的那口黑金棺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葬坑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昨天被打的伤势完全好了?
他掀开自己破烂的衣服,看见自己身上出现了厚厚的一层污垢,臭不可闻,立马就飞奔向城池而去。
奔跑的途中他发现自己的伤势真的好了,而且跑了好远没有丝毫喘气,就是身上臭烘烘的,街上的人都一脸嫌弃的躲开他。
“这傻子今天吃了什么东西,跑的这么快,身上的味道真难闻!”有人惊讶又嫌弃的望着珞惊羽的身影。
城楼上,一位身穿锦衣的中年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转头朝着城楼另一边走去。
他是京都来的官员,乃是中书令,名叫西和。
位高权重,此次前来是为了视察南靖边城的防御,以及传送当今圣上的重要指示。
却不曾想看见珞惊羽奔跑的速度,让他心中一阵好奇。
他见过的人何其之多,江湖人士,宗门神仙,各路山神鬼怪,这些都是拥有通天之能的大人物,可要在微末之际拥有这样的速度,他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城楼的另一边,一位身穿战甲的中年正在布置防御工事,中年浓眉大眼,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这中年便是这南靖边城的大将军,司徒阳晖。
他不仅仅是南靖大将军,更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封号南靖王。
西和自城楼的另外一边走来,微微行礼道,“王爷!”
司徒阳晖转头看向西和,疑惑道,“大人怎么过来了,那边看完了?”
西和笑道,“不急,就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王爷!”
“大人想要问什么,直接问便是,我们之间就不需要这些虚礼了。”司徒阳晖放下手中的工事量尺,望着西和笑道。
西和点点头说道,“你们城中是不是有一个白头发的少年?”
司徒阳晖思量了半响,这才想起来,笑道,“是有那么一个小子,不过是个孤儿,自小就在城中生活,是个拾灵者!”
西和闻言大惊,“那少年竟然是一个拾灵者?那小小的身板,也不过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吧?”
司徒阳晖望着西和道,“大人对他这么好奇,难道你想要将他带走?”
西和笑道,“那到不是,我只是好奇那小子的速度,这个长街宽三里,那少年跑过去不过是十息时间而已,你难道不好奇?”
“有什么好好奇的!”司徒阳晖不以为然的说道,但紧接着,司徒阳晖就怔住了,望着西和问道,“多少时间?”
“十息!”西和饶有兴致的说道。
司徒阳晖傻眼了,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确定吗?”
西和笑问道,“我还能用一个少年跟你开玩笑?”
司徒阳晖望着天边升起的太阳,双眼微眯,“倒是本王之前有些走眼了!”
西和说道,“我倒不是想要抢人的意思,那少年的品性如何?”
“那小子,说来也是个好苗子,不偷不抢,也不接受别人的好意,自食其力,被人打了,也不见个哭声的。”司徒阳晖缓缓说道。
西和点点头道,“王爷,他既然不受待见,你不妨反其道行之,如今边境正是用人之际,你便给他个差事做做,若是做的好,不妨招揽于麾下。”
司徒阳晖双眼微眯,看向西和,“大人这是看上那小子了?”
“说不上吧,心性不坏的人,若是能得贵人相助,将来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知恩图报,善莫大焉!”西和微微笑道。
司徒阳晖没好气的说道,“你个老小子是在那少年身上看见自己以前的影子吧?”
“也罢,我这城中呢,平日来往送信都是兵士在做,既然你说那小子速度快,那么城中以后来往信件就交给他来做吧,给他换个住处,一个月给他点供钱。”
西和笑着不接话,只是望着城外那一望无际的平原,叹息道,“在这个世间,苦难之人何其之多啊!”
司徒阳晖亦是走到西和身边,笑骂道,“他娘的别感慨了,战争随时会来临,那些妖兽杀之不绝,这南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山上那些宗门也不见个人影,哎!”
珞惊羽将自己身上的污垢冲洗干净,换了一声干净的衣裳,刚刚走出门,便看见一个身穿锦服的中年向他走来。
那人脸上挂着笑意,笑容和煦,衣衫上绣着威严的鱼龙。
他眨巴着眼睛,揉了揉双眼,确定那人的确是朝着他这茅草屋走来的。
那一身衣衫好华贵啊,他一辈估计也穿不上这样的衣衫了。
他有些自卑的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