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员工的几句话似乎解释了这种看似不合理现象的出现和存在。
「传销组织的成员,都知道自己在搞传销,可谁去报警了?」
「闻忠对员工实行电击惩罚时,从来不自己动手,而是要其他的员工动手。可以说,所有的员工之间都曾彼此互相伤害过,所有人都是闻忠的帮凶。报警的话,是不是把我们自己也都坑进去了?」
「闻忠对我们进行的洗脑教育很成功。每一个退出或逃跑的员工,潜意识里都会认为自己‘懦弱‘没有服从意识或执行力,甚至会产生‘背叛了闻老板和公司这样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销售额的下降和员工的陆续退出,让公司的经营管理最终回到原有模式。但回归正轨后,闻忠显然对管理公司失去了兴趣,在公司里经常见不到他人,很多大小事务他都交给史际处理。
但在进一步问及关于史际的详细情况,以及他的下落时,却没有人知道,都只说这个人沉默寡言,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一名员工倒是提供了一条信息,但这条信息有了也相当于没有:史际曾在清河市城南的夜宵一条街开过一家烧烤摊,但后来又没开了。至于是在什么时候没开的,他又说不上来了。
这名员工是在吃宵夜的时候,看到了史际。他也从来没想到,受闻老板委托处理种子公司大小事务的史际,会白天在公司,晚上又来卖烧烤。
员工们都不知道史际和闻忠之间的关系,都认为史际不大不小也应该是个老板,但谁都没想过会是个烧烤摊老板。他们甚至还猜测过闻老板大概是打算把公司盘给史际,所以提前要他来熟悉情况,但时间一长,他们才确定史际真就仅是来替闻老板「打杂」。
史际在夜宵摊上见到这名员工时,既没有表现得特别热情,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尴尬,只问他来几串,完了之后却又没收钱,说是请他了。
该名员工最后还说,别的烧烤摊卖的都是牛羊鸡鱼肉、蔬菜这些,他家的烧烤摊却只卖一样东西——麂子肉。但是吃起来味道很不错,很有嚼劲,又是野生的,所以即便价格高,却也生意火爆,门庭若市,很多时候还要排队等候,才能吃上几串。
警方想根据员工们的回忆绘制史际的肖像,却又没人记得他长什么样了。这一情况同样也存在于「地雷村」。
同时,警方在夜宵一条街进行走访,试图在那里搜集到和史际相关的信息,结果绝大部分的店主、摊主都不记得他这个人了。少数几个仍有印象的,却也是因为他烧烤出来的麂子肉在风味上别具一格,至于对他个人的了解和印象,基本都是一问三不知。
这让史际的资料在警方这里始终都是一片空白,甚至都不能确定他到底是死是活。
最后,还有员工补充说,在这一毫无人性的管理模式后期,闻忠似乎对电击惩罚越来越痴迷。
在电击惩罚没有被发明之前,闻忠惩罚员工主要是因为被惩罚对象违反了公司纪律,或者说是出现了不受闻忠支配的行为。但随着员工对这一管理模式的适应,他们被惩罚的机会越来越少。
在此之后,闻忠却又提出一条新规定:每天进行销售业绩排名,最后三名将接受电击惩罚。
一个并不怎么在乎公司经营是否能让他的个人财富实现增长的人,每天搞业绩排名的规定,其目的明显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闻忠要的并不是通过电击惩罚刺激销售增长,而仅是为了能实行电击惩罚。
同时,公司里所有的电击惩罚,都必须在闻忠的眼前完成。他在观看的过程中,会表现得极为专注和投入,就像小孩子在看动画片一样,显得极为全神贯
注,并且会一边看一边时不时的哈哈大笑,自我陶醉。
唯一能将闻忠的注意力从电击惩罚的观赏过程中转移出来的,似乎就是和女孩通电话。
有时候,闻忠在一边通电话的过程中,会一边用手势指示手下的员工对惩罚对象进行电击,但在聊得起劲的时候,会时常忘记发出停止电击的手势,这让很多被惩罚对象遭受了许多无妄之灾,甚至险些出了人命。
该名员工比较确信和闻忠通电话的女孩,不会是闻忠老婆。
「那个腻歪样,肯定不是他老婆。他和老婆通电话的语气我也听到过,完全就是老爷在使唤丫鬟,而且往往都是言简意赅,一副很不耐烦的口吻,通话时间很短,聊不到两分钟。」
「他在电话里头,很多时候喊的女孩的名字都不一样,明显不止和一个女孩通电话。而且对每个女孩说话的语气口吻、内容都不一样,但好像都能和对方聊得很愉快,很投入。」
最开始,被惩罚对象在接受电击时,会发出各种惨叫哀鸣。但闻忠时常会一边观看一边和女孩们通电话,就规定所有接受电击的人不许发出惨叫,否则就要延长电击时间或增加电击次数。
故此,在短暂而又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在这栋五层高的楼房里,在二楼的办公区,几乎每天都在不停地上演着电击的酷刑。
这些似乎都在说明地下室里,那把电椅由来的原因:闻忠仅是出于爱好所设。至于这把电椅上有没有「坐」过人,曾经「坐」过哪些人,这些暂时是个迷。
根据时间线来看,闻忠在对公司员工实行电击惩罚的这段时间内,同陈怀安仍有婚姻关系。该名员工的反馈似乎解释了他们解除婚姻关系的原因。但之后闻忠和宁可卿结婚又离婚,原因又会是什么?还是说闻忠有习惯性劈腿的毛病?
这个推测存在很大争议。
清河市警方内部,一部分人认为这个可能性存在。
其他人却对这一可能性持否定态度。他们认为陈怀安和宁可卿,她们两家人的失踪,和闻忠极可能存在关联,说白了极可能就是闻忠「让」这两家人失踪的。闻忠如果仅是因为习惯性劈腿,最后因此被女方发现,造成前后两段婚姻关系破裂,他也完全没有必要「让」女方一家人都失踪。
这两名女方各自一家人的失踪,还有阮星竹和屈正罡的失踪,这些所有和闻忠关系亲密的人,都有这么一个诡异结局,再结合那个如同「渣滓洞」一样的地下室,这自然而然就让警方将闻忠默认锁定为这些诡异结局的「制造者」。这是警方内部没有争议的共识。
李竹道作为「外来户」,作为案情分析会上的列席人员,在会上始终保持沉默。
调查到了这里,闻忠的个人特征,或者说他的兴趣爱好似乎变得有迹可循。
这个人热衷于煽动人心、蛊惑人心,其目的就是为了操纵人心、支配他人。他似乎非常享受支配他人的这一过程。
学生时代参加辩论赛似乎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口才,这是说服别人,「支配他人」必不可缺的一项基本功。
担任学生会纪检部部长是他享受「支配他人」的又一体现;说服刘同学联合全班同学写举报信,将廖老师从班主任的位置上换下来,也是「支配他人」的进一步体现;在公司内部试行类似于传销组织的管理模式,更将他重在「支配他人」的兴趣和乐趣暴露无遗。看書菈
同时,在闻忠的成长和经历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虐猫、给青蛙剥皮的爱好,以及对电击的痴迷,都说明这个人性格残暴,爱好「血腥」,似乎对施暴于他人也怀有浓厚兴趣。施暴于他人,似乎也是闻忠用以「支配他人」的重要手段。
热衷于施暴,毫无疑问同闻忠小时
候遭受的家暴有关。他由一个家暴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人们所有的情绪都在寻求被理解,如果在成长过程中那些痛苦的感受始终没有得到理解,那么可能就会用让别人体验自己曾经体验的痛苦的方式,让对方明白和理解。久而久之,这种让他人体验的方式,对他人施行暴力的行为,会逐渐演变为个人的行为模式,甚至发展为兴趣爱好。
大多数人受到伤害后近乎于本能地想把这种伤害「转移」给别人。这类人,往往沉浸在被伤害的阴影里无法自拔(或没有意识到),他们往往是偏激的,缺乏理性。只有他们自己在某种条件下,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处在被伤害的阴影里,并且走出来的人,才会内心温和,淡然处之。毫无疑问,闻忠不属于后者。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人的攻击行为、暴力行为产生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模仿,一个是强化。一个在家暴环境中长大的孩子,耳濡目染,看到的、接受的就是暴力,那么他学到的、感兴趣的也就是暴力。这是密不可分的因果联系。
简而言之,家暴当中的暴力行为,具有传递性和延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