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从屋内抱了一坛年限最老的美酒放到季无双身旁,季无双掀开酒封,给自己倒了一碗,刚端起酒杯,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对着萧辰道:“你呢,要来一点吗?”
萧辰轻轻摇头,显然是还没做好和这位毒士畅饮的准备。
点点头,季无双将杯中之物一口倒进腹中,这才道:“在下奉我主李洛之命前来相助王爷,有什么难题,但请王爷直说无妨便是了。”
看着眼前仿佛对一切都表现得无比淡漠的季无双,萧辰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将自己目前的境况大致诉说了一遍。
季无双不愧是季无双,哪怕萧辰尽可能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凶险了许多,但听完这一切的季无双依旧是一脸的不在乎,反而有些不解的看向萧辰道:“所以王爷在苦恼什么?”
不知道季无双是在装傻还是在考自己,但出于对季无双的信任,萧辰还是凝声道:“先生,白祁来信让我去杀孙岨,明明是无比荒唐的一件事,我现在却不得不认真考虑。”
“我将黔国图谋魏国的打算告诉了白祁,就算是彻底和黔国断了合作的可能,若是此时我再拒绝白祁的意思,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日一定会把我将整个魏国孤立出去,可是真要杀了孙岨,那便是和黔国结下了天大的仇怨,他日必定遭受报复 ,我这才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听着萧辰的诉苦,季无双哈哈一笑,摇摇头道:“我以为你在苦恼什么。没成想只是一个孙岨生死……”
萧辰一怔,看着季无双道:“那依照先生的意思呢?”
季无双又喝了一杯酒,脸上露出一抹享受的神色,双目微眯道:“杀!”
一个“杀”字,铿锵有力,说得是那么的从容淡定。就仿佛他话语中要杀的是再寻常不过的猪狗。
但很快萧辰又释然了,是啊,眼前这位,可是脸一城生死,三州百姓都能置之不顾的人,一个黔国边城的太守算什么?萧辰丝毫不怀疑,只要季无双愿意,就是皇帝他也一样照杀不误。
缓缓坐到季无双一旁,萧辰轻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杯酒入喉,当火热的酒劲顺着腹部直冲头顶,那浓烈的酒意这才让萧辰心中的紧张和震惊缓和了许多。
萧辰忽然道:“先生,那日后若是黔国以此事为借口,兵挥永安呢?”
季无双转头看向萧辰,随后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说道:“有些事儿,走一步看一步,王爷需要记住一步步来,当前您的任务,便是杀了孙岨,至于后续的事情,自有在下替王爷解围。”
看着季无双胸有成竹的模样,萧辰脸上犹豫片刻,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先生说的意思办!”
……
这一日的黔国京都,禁止出入。
却有那一匹快马,自城门之处狂奔而来。
叶寒身穿白衣,背负长剑,过了护城河,随后死死的勒住了缰绳。
在他眼前,密密麻麻的站了无数甲胄之士。
他们身姿如松,腰跨长刀,头盔之下,是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放着噬人的光芒。
“哒哒哒!”
一匹战马来到叶寒跟前,一个脸上挂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对着叶寒猛地坐直身体,随后朗声道:
“百战营统领尤康,率两千百战营士卒,恭迎侯爷!”
轻轻点了点头,叶寒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天下六大名将,夏国李敢、周如春、吴国冷长风、赵战、魏国白祁、黔国孙一笑,其中的每一个人,在自己的国度中都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声望。武将之中,再难有人能与之比肩。
可世人不知道的是,在黔国,恰好有一名稚嫩小将,不仅深得孙一笑器重,更是天赋卓绝,在军中声望极高,尤其是当初围杀李敢的战役之中,他更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他,便是黔国的安平侯:叶寒!
“嗖!”
猛然拔出长剑,叶寒策马来到百战营最前方。
“众将士,与我一同,奔赴阳南!”
一声大喝,叶寒一马当先,直接冲了出去。
在他身后,两千铁骑带起滚滚浓烟,马蹄声如同惊雷。
黔国京都城楼之上,两个约莫古稀之年的老人静静的望着这一幕,眼底神色复杂。
“陛下,终于是要动手了,只怕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朝中主和那一派,又要和我等吵个面红耳赤了!”其中,一个身穿紫色山水长袍,头戴进贤冠的老人喃喃说道。
“所以,陛下才秘而不宣。”说话的是另一名老者。
两个老人虽说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其身份,却是能令整个黔国震颤。
因为他们,赫然便是黔国丞相卫玉和太尉李嵩。
“与那些个腐朽吵架,老夫并不怕。”只是身着常服的李嵩摇摇头道:“相反,我倒是怕叶寒这小子不安分啊。”
“怎么说?”卫玉有些好奇地道。
李嵩若有所思地一笑道:“叶寒这小子,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性格,和他爹是一模一样,固执又自信,一腔热血无处挥洒。”
“我是怕,真到了阳南城,年轻气盛的叶寒会经受不住那些老兵油子的挑拨,会控制不住自己啊。”
卫玉有些诧异的望着李嵩道:“他可就带了两千百战营士卒,难不成,他还敢对魏国各方势力开战不成?”
李嵩咧嘴一笑,摇摇头道:“别人嘛,不会……”
“但这叶家的人,可就说不好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卫玉耸了耸肩道:
“依我看,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你我都能想到,陛下能想不到?”
“你想想,自从李敢兵败身死之后,陛下为什么两年时间,不曾见过叶寒?”
“而如今才一见面,就让叶寒领兵去了阳南,负责迎接魏国诸侯?”
“依我看,陛下,是有意把叶寒丢出去锤炼一番啊。”
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李嵩喃喃道:
“这沉闷的格局,是该需要这样的年轻人来变一变了。”望着卫玉轻笑一声,李嵩拍拍卫玉肩膀道:“丞相……要起风了!”
卫玉哈哈一笑:“走着!”
……
萧辰驿馆之旁有一个数百平方的院落,甚至乍一看比萧辰的驿馆面积还大。
可就这样一个院落,里面没有外人想象的富丽堂皇,反而是多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茅草房。
对比起周围细致精美的建筑,眼前的茅草棚是越看越寒酸。
棚子正对面的还有一个棚子,棚子里拴着一匹黑马。四根金丝楠木做梁,顶上是琉璃砖瓦铺设,驿馆内能有这般待遇的马,自然也只有那匹撩了萧辰无数马蹄的天马黑风了。
马棚内,黑风顶着一对铜铃般的眼睛,贼兮兮的看着不远处的草棚。
心不在焉的嚼着西域进贡的草料,若不是缰绳拴着,黑风定要尝一尝不远处草棚的味道。
这夯货哪里知道就自己一天的吃食,要顶上寻常百姓月余的开销。
它只知道,在自家门前立个草棚,那就是对自己天大的亵渎。
凭什么那个自己一蹄子就能撂倒的孱弱老者,能居住在那么多草料搭建的房屋,这本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却让那老头抢占了先机。
在它看来,那老头的生活就算是个天上人间了。
尾巴不耐烦的扫去身上的蚊虫,黑风是越发的觉得口中草料如同嚼蜡。
驿馆内平白多了一个人,萧辰原本是想将自己居住的房间腾出一间床来给季无双住,可谁知这季无双更执拗,非要萧辰在一旁养马的院子里再给他搭个棚子,顺带还能帮着萧辰照料下黑风。
萧辰摇头感慨,嘿,要不说人家是高人呢,宁愿跟马挤在一个院子,也不乐意跟人挤在一起,单就是这份心性,那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一路风尘仆仆,疲惫的季无双一头便扎进了草棚之中,萧辰的院子重新恢复了寂静,坐在石凳上,萧辰有些心神不宁,如果是坠魂峡一事是萧辰不得已的被动还击,那这一次杀孙岨,便算是自己的主动出击。
杀人,尤其是对于一个立志纨绔的人而言,其心理负担还是极大的。
萧辰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原本美味无比的酒水却仿佛在此刻却变得寡淡无味,萧辰心里暗骂了一身娘,走进屋内拿了一坛自己随身携带的烈火烧。
一口下去,那恐怖如同烈火一般的感觉这才让萧辰满意的长舒了一口气,到了这一刻,萧辰好像彻底明白了那些行伍之人为什么爱这烈火烧……
趁着酒意,萧辰折下一支枫树枝,练起了那门名为《一剑道》的“无双剑术”,当日满江楼一聚,萧辰其实听到了韩风的话,自己这样的武学废柴,也就是一剑道这样的基础武学才和自己契合。
对于记忆超凡的萧辰而言,一剑道的招式早就被他熟记于心,这也是唯一一种萧辰手握兵器时不会遗忘的剑法,忽然,正在舞剑的萧辰仿佛是福至心灵,再之后,他的脑海中便闪过了一道浩瀚无边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