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千军吗？”欧阳旭喃喃自语：“多久了，我终于又见到这一剑了。”
欧阳旭还记得，自己当初和韩澈的父亲韩风对决之时，就曾见识过这一剑的威力。哪怕是欧阳旭这种层面的武者也不得不佩服，韩风这一招的确算得上精妙。
当初那一战，若是身边还有人从旁协助，欧阳旭自认为，哪怕是自己要接下这一式也是极为困难。
如今再面对韩澈的使出的这一剑，欧阳旭心中同样慎重不已，同一境界之中，破千军所能带给对手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只可惜……”欧阳旭摇头轻叹道：“想用这一剑杀我，还是太过异想天开。”
“陷阵！”欧阳旭一声轻喝，只是简单一剑，直刺向韩澈。只是这一剑之中，却蕴含了无数的剑招变化，看似只是简单的一刺，但实际却包罗万象，劈、砍、撩、斩……近乎剑道所有能包含的变化，都蕴含在了这一剑之中。
陷阵对破千军。
原本是韩风当初和欧阳旭对决的剑招，宿命的剑招，在这一刻重新碰撞在一起。
破千军讲究的是一力破万法，压榨出施展者体内所有的潜能，极致一击。
而欧阳旭的陷阵，这是变化万千的诡谲招法，主讲一个借力打力，临机应变。
在寻常武者眼中，这已经算得上武学中至高的碰撞。
两剑在顷刻间接触在一起，下一刻，一道如同惊雷般的声音在此地响起。
“铛！”
双剑碰撞的刹那，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然而在下一刻，更加密集的碰撞声持续传来。
两人的交手速度越发迅速，快到令人模糊。
交战的地方，风雪都被彻底斩碎，两人被笼罩在斩开的雪雾之中，只有不绝于耳的声音从雪雾中响起。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雪雾中忽然有一道恐怖的轰鸣响起，随后那团雪雾彻底炸开。
雪雾中，两道身影相对退开。各自退了七八步的距离。
这一次的碰撞，两人平分秋色。
雪地中，少年韩澈佝偻着身子，不断地喘着粗气。比起另外一边淡然许多的欧阳旭来说，就要显得狼狈了许多。
欧阳旭长剑斜指地面，身姿挺拔，任由漫天的大雪打落在欧阳旭身上。
雪，越下越大了。
抬起剑，欧阳旭看向对面的韩澈，沉声道：
“来，用我教你的那一剑。”
少年有些恍惚，这一刻，他仿佛在刹那间回到了当初的雁荡山脚下，回到了当初和山匪搏杀的那一刻。
欧阳旭也是如这次一般，动作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只可惜物是人非，两人此时所处的立场，却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只是韩澈心中的感慨，很快被欧阳旭剑上的鲜血所冲淡，直到化为乌有。
那是萧辰的血，也是韩风的血。
身为人子，有些事情，一定要做。
用力撑直颤抖的身躯，韩澈心中再无掣肘，一剑刺出。
这一剑，名为陷阵。
因为就在上一刻，韩澈终于悟透了陷阵的最后一层意境，心无杂念，剑出无悔。
陷阵变化多端，可其中真正的精髓，却是视死如归的悍勇。正如其名字一般，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心中若有顾念，就永远也达不到陷阵的最高层次。
这，就是陷阵。
望着少年直刺而来的一剑，欧阳旭眼中忽然闪过了一抹欣慰，终于，韩澈终于还是悟透了陷阵。
手中长剑翻飞，原本以为欧阳旭会使出什么其他的剑招，却见在少年长剑递到的刹那，欧阳旭居然猛地见长剑收回了剑鞘，就那么任由韩澈的长剑刺进了欧阳旭的胸膛。
鲜血和大雪，不断倾泻。
雪中的少年一脸呆滞，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望着眼前的少年，欧阳旭眼中第一次露出一抹宠溺之色，喃喃道：“恭喜你了。”
回过神，韩澈有些发懵，他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韩澈大声叱问：“以你的武学造诣，就算我彻底掌握了陷阵，你也是可以挡下来的，为什么？”
欧阳旭张了张嘴，但体内飞速流逝的生机却让他的话咽在了喉咙。
说不出话的欧阳旭索性抬起头望向了天空，天空中，鹅毛般的大雪洒落在欧阳旭脸上。
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少女。
王府中，大雨下，楚楚可怜的孙思秒，固执地站在院落里。
只是那一次是大雨，这一次却是大雪。
“砰！”
欧阳旭终于还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意识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远处驶来，随后，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翻身下马，一脸茫然地看向了雪地中的自己。
只是这一次，少女不再是当初的可怜模样，这一次的孙思秒，穿上了一身威严的龙袍，在原本精致的妆容映衬下，女子高洁得如同一位天上的仙女，可望而不可即。
欧阳旭终于是嗤笑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
缓缓走到欧阳旭身旁探了探鼻息，张谷冲着秋实轻轻摇了摇头。
秋实长叹一声，走到韩澈身旁，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道：“走吧。”
韩澈却是一动不动，如同一根木桩一样定在原地。
欧阳旭死之前，他的心里充满了仇恨，可当欧阳旭真的死了，韩澈却觉得自己空落落的。仿佛是失去了什么……
雪地中呆呆站立了许久，韩澈忽然收起长剑，从雪地中见欧阳旭抱了起来道：
“杀父之仇已报，我现在，该报教导之恩了。”
对于韩澈的做法，张谷和秋实都没有阻止，只是任由着少年踏着风雪走远。
怀抱欧阳旭，韩澈来到孙思秒跟前，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师父，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
少年声音不大，却带着浓浓的落寞，如同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
马车旁，孙思秒还是没有从眼前的事情中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望着已经逝去的欧阳旭。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只会躲在暗处偷偷注视着自己的男子，那模样，就跟个笨手笨脚的毛贼一般。
少女忽然苦笑一声，喃喃道：
“真傻！”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