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飞龙率领着狼骑将萧辰护送出漫神州之时,不远处,令狐楚已经率领着大军前来接应。
看着马背上意气风发的老王爷,萧辰轻轻摇头道:“真是没想到,我返回华州,岳丈大人会是第一个来接应我的。”
令狐楚白了萧辰一眼:“老子才不想来接你,要不是我姑娘逼得紧,我甚至都不想多看你一眼。”
令狐楚越说越来气,继续喋喋不休道:“萧辰,我虽然将姑娘嫁给你了,可我可从来没忘了你在漫神州是怎么算计我的,这些个事儿,老子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呢,等将来找了个机会,我总是要一点点找回来的。”
“姑娘也给我了,兵也给我了,你还找回来个屁。”萧辰暗自腹诽,但脸上还是堆满笑意地道:“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摆摆手,令狐楚不耐烦地道:“行了,不跟你胡扯了,永安还有个人等着你呢。”
“谁?”萧辰一脸狐疑。
令狐楚故作神秘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行数千人一路疾行,萧辰终于在当天下午抵达了永安。
刚走进王府,就见到吴良神神秘秘地将萧辰拉进了角落,低声道:“王爷,你快去大殿看看吧。”
想起之前令狐楚神秘的模样,再看到如今吴良的反应,萧辰也是一脸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吴良一脸的难以启齿,无奈摇头道:“王爷您还是亲自去看吧,具体的,我也不好说。”
微微点头,萧辰也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旋即迈步走向大殿。
刚到殿外,只是匆匆一瞥,萧辰便大致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在殿内,杜莹莹正躬身跪在地上。
杜莹莹是何其高傲的一个人,正如当初他将杜莹莹幽居的地方金雀院一样,杜莹莹就是一只高傲的金丝雀。风浪再大,即便是当初自己的淫威,也没能折服杜莹莹这高傲的性子。而如今,杜莹莹居然乖乖跪在地上,萧辰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
她是为她的父亲杜曾而来。
回永安的路上,令狐楚就将李洛在华州的所作所为统统告诉了萧辰。
二十一个涉事太守,二十个身首异处,十七个被抄家充公,七个几乎全府上下死了个一干二净。
这样惨烈的行事手法,就是萧辰早有心理准备,也是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而如今,仅剩下的一个太守便只有了永安太守杜曾。
李洛之所以没有处置杜曾,萧辰认为大概率还是因为杜莹莹和自己的关系。只是看到杜莹莹现在的模样,萧辰一时间也犯起了为难。
默默走进大殿,看着地上的杜莹莹的背影,萧辰沉默片刻,还是轻声开口道:“起来吧。”m.
听到是萧辰的声音,杜莹莹迅速转过头看向萧辰。眼底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杜莹莹对着萧辰躬身拜了一拜:“杜莹莹,见过王爷。”
杜莹莹如此尊敬的姿态,萧辰还是头一次见。
迈步走向主座,萧辰轻声道:“你是为你父亲的事情来的吧?”
听到这话,杜莹莹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将头死死地贴在地面:
“王爷,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我父亲的所作所为,我知道我父亲所做之事罪大恶极。还有那些涉事太守的下场我也已经知道了,对于我而言,我认为王爷这么做并不过分。可……”
“可我毕竟是他的女儿,我希望,王爷要处罚的话,能给他一个痛快。还有,太守府上,还有我的母亲,我的兄弟姐妹,我希望王爷罪不及家人,我愿意代表我父亲,献出府上所有的财宝,只求王爷能饶那些无辜的人一条性命。”
萧辰摸着下巴嘀咕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滥杀无辜的昏主?”
杜莹莹依旧将头贴在地上,没有说话。
看着杜莹莹这番无趣的模样,萧辰一时间也失去了耐心,摆摆手道:“你父亲呢,既然他将这件事都告诉了你,我为何不见他亲自来认罪?”
杜莹莹仰起头道:“我父亲就在王府后门,因为担心王爷震怒,因此一直没敢进王府。”
萧辰微微点头喃喃道:“他倒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挥挥手,萧辰道:“你去告诉你父亲一句,让他自己来见我。还有……”
望着地上跪着的杜莹莹,萧辰摇头沉声道:“你别以为你现在的行为很英勇,你根本不明白,你这么做有多不自量力,自己的事自己扛,你父亲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你这样自作聪明的举动,只会害了你父亲。”
杜莹莹仰起头:“我不是,我……”
萧辰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摆摆手道:“去叫杜曾吧。”
看着主座之上漠然决绝的萧辰,杜莹莹微微愣了一下,曾几何时,眼前的少年,还在围在自己身边把她纠缠得不厌其烦。
而现在,杜莹莹却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距离座位上的少年,已经是越来越远了。
微微拱了拱手,杜莹莹慢步退下了大殿。
……
杜莹莹离去后不多时,一道身形佝偻,容貌沧桑的老者便迈步走进了大殿。
萧辰仰起头看了一眼殿内苍老的老者,不由得有些微微愣神。
眼前的杜曾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历经了沧海桑田一样,整个人再也没了当初自己见到时候的意气风发,双眼之中尽是颓然,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看到主座之上的萧辰,杜曾二话没说便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参见王爷。”
今日的杜曾只穿着一身再朴素不过的单衣,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萧辰指了指杜曾手里的盒子,轻声道:“你这是?”
杜曾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身前,随后五体投地跪在地上道:“回禀王爷,此乃我在永安这些年所有贪赃枉法所得,共计一万二千两白银,还请王爷查验。”
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盒子,萧辰漠然道:“一万二千两,值得你这么做吗?”
听到这话,杜曾顿时慌张起来,还以为萧辰是觉得自己谎报了自己贪污的银两,连忙不断磕头道:“王爷,微臣这些年就贪了这么些银两,微臣可以对天发誓,贪得的钱我一分没动,就在这个盒子里。”
说到这里,杜曾的情绪已经有些崩溃了,红着眼继续道:“王爷,我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了,曾几何时,我也是一度以清官好官的准则来标榜自己啊,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权力和各种追捧逐渐迷失了我的心。我逐渐开始觉得,许多事费力不讨好,许多人根本无药可救。”
“错误就像是一颗散发着诱惑的毒果,一步走错,我便再也回了头了。”
“贪得的钱或许是让我有了一时的快意,可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惊恐和自责。”
“于是,我开始暗中资助那些因我而妻离子散的人,就是为了减轻一些我犯下的罪孽。”
“如今,错已铸成,是我辜负了王爷的信任,我不求王爷宽恕,只求王爷不要殃及家人,如此,杜曾虽死无憾。”
望着眼前声情并茂的杜曾,萧辰沉默了片刻,随后道:
“杜大人,其实你说的没错。”
杜曾一愣,被萧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些微微发懵。
萧辰继续道:“这世间,本就是有许多事费力不讨好,也有许多人就是无药可救。”
“你能这么想,只能证明你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同样,你也的确有错,错就错在,你的所作所为,违背了大多数人的意愿。单这一点,你便罪不容赦了。”
杜曾思索许久,微微摇头道:“罪臣,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萧辰摆摆手:“不明白就去想,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该罚的,本王一样会罚。”
杜曾拜服在地上:“杜曾,愿听候王爷发落。”
拇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萧辰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走吧。”
杜曾仰起头一愣:“走?去哪儿?”
萧辰淡淡道:“去哪儿都行,总之,再别出现在永安城内了。”
杜曾闻言双目之中闪出激动之色,喃喃自语道:“王爷的意思是,王爷不打算杀我?”
萧辰摆摆手道:“念在我还没改变主意的情况下,离开永安吧。”
“杜曾,谢过王爷不杀之恩。”再度深深一拜,杜曾缓缓起身,满是复杂的看了萧辰一眼,随后迈步离开了大殿。
杜曾离开后不久,殿外便响起了李洛淡漠的声音道:
“看起来,当初没有选择杀杜曾,还是个正确的选择,要不然,今日你要是知道我杀了杜曾,怕不是会苛责我了。”
望着站在门口轻笑的李洛,萧辰苦笑一声,摆摆手道:
“你要是当初杀了杜曾就好了,也免得我今日这么难做,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处理这些事情。”
顿了顿,萧辰仿佛想到什么一般,又道:“还有,杜曾今日之所以能活,更主要的原因是,在他之前,已经死了二十个人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