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大殿，萧辰将一封书信递到令狐楚手里，凝声道：“这封信，拜托岳丈送往京都。”
看着已经密封的书信，令狐楚眼睛一挑道：“这是……”
萧辰道：“这是给白祁的战书，也是谈判书。他若是不肯放施才，那这封信便是战书，若是放了，那我便退回华州，至此再不侵犯他的领土。”
深深看了萧辰手中的书信一眼，令狐楚摇摇头道：“萧辰，施才不光是对你很重要，对白祁来说一样很重要，有施才在手里，白祁才有更多的选择，我若是他，我一定不会放施才。”
萧辰摇摇头道：“只是试一试，万一能行呢？”
看着萧辰执拗的模样，令狐楚点点头道：“好，这封信，我替你送了。对了……”
令狐楚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凝声道：“你那位义子，在昨日杀入豫州城后，只因为遇到了几个不听话的百姓和将士，便直接将他们都斩杀了。”
“我知道，攻城拔寨，死人是很正常的，可萧辰，韩澈这种行为，会引起百姓的恐惧和反抗，若是不得民心，又僵持不下的话，对你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我知道了。”轻轻点了点头，萧辰算是应了下来。
“还有……”令狐楚继续道：“西域那边也乱起来了，我刚刚接到消息，庄布家族、亚历山大家族和皇族三家势力，在你走后彻底撕破了脸皮，而且我还听说，三家争斗之中，似乎还多了一股来历不明的势力。魏国虽然乱，但至少只有你和白祁。”
“但西域的乱子，那才叫一个让人头大。”
摇摇头，令狐楚凝声感慨道：“这天下，真是越来越危险了。”
说完这些，令狐楚便拿着那封信走出了大殿。
令狐楚走后，萧辰一人坐在了大殿之内，开始静心研究起白祁所占据的地理地势和兵力分布。
他深知白祁不好对付，既然做好了开战的准备，那自然是要做足功课。
至于韩澈杀人的事情，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萧辰得空让薛无畏稍微管教管教便是。
正思索着，殿外薛无畏便迈步走了进来。
“王爷。”
薛无畏躬身一拜。
仰起头，萧辰深深看了一眼面前欲言又止的薛无畏，轻声道：“有什么事吗？”
薛无畏顿了片刻才道：“王爷，吴良这边，您打算怎么处置？”
提及吴良，萧辰顿时沉默了一瞬。
这次吴良擅作主张，萧辰也心底里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才会这么做，可即便如此，萧辰也不会姑息。
并不是因为他此举将施才陷入了险地，而是逐渐适应华州之主的身份之后，萧辰越发明白自己身上担子之重。
一国的决定，往往都是无数大臣商议的结果，便是一州，一举一动也很有可能牵动上下。动辄有灭顶之灾。
就包括吴良对旧主曹询的恶行，其实萧辰心里也是一清二楚，只是萧辰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件事，绝对不容姑息，为自己好，不是擅自做主的理由。
想到这里，萧辰沉吟了片刻道：“无畏，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吴良？”
薛无畏沉默了片刻道：“王爷，若是依照律法，吴良此举，该当死罪。”
“可我知道，王爷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遵照规矩行事的人，正所谓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吴良虽然有罪有错，可念在吴良跟在王爷身边多年的份上，我觉得，王爷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
轻轻摇头，萧辰沉声道：“擅自做主，影响太过恶劣，若是我从轻发落，怕是会有非议。”
听到这话的薛无畏面露诧异的看向萧辰道：“所以，王爷是打算……”
深吸了一口气，萧辰站起身招手示意薛无畏走近一些，附耳说起了两人才能听到的话。
“你……这样去办。”
听完萧辰的安排，薛无畏微微点了点头：“王爷，我明白了。”
“还有……”萧辰忽然叫住了准备离去的薛无畏道：“韩澈这小子是不是滥杀了几个平民？”
薛无畏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是！”
看着沉默下去的萧辰，薛无畏又道：“王爷，自从公子从西域回来之后，便自发加入了军营，这一次攻破豫州，公子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虽然他的确是杀了几个平民，但我知道那些人都是拥护白祁的狂热分子。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杀了便杀了。再者，战争从来都是要流血的。”
“王爷不会是要惩戒公子吧？”
听到这话的萧辰摇了摇头道：“我当然不会处罚韩澈，只是担心他年轻气盛，未来染上滥杀无辜的习惯。”
薛无畏闻言一笑道：“王爷大可放心，我虽然和公子接触不多，可还是能感觉得到公子身上的正义感，不是该死之人，公子是不会动手的。这一点，我可以跟王爷保证。”
萧辰微微点头：“这样就好，不过对于韩澈，你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薛无畏应了一声：“王爷放心，这件事我自会安排。”
……
豫州大殿外，吴良褪去了往日的戎装，只穿着一身布衣跪在了大殿之外。
薛无畏迈步走出大殿，看着地上还跪着的吴良，薛无畏沉声道：“起来吧。”
吴良缓缓仰起头：“王爷还是不肯见我吗？”
薛无畏摇摇头道：“你觉得到了这种时候，王爷还会见你吗？”
吴良闻言苦笑一声，摇摇头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走到吴良跟前，薛无畏将吴良轻轻搀起，凝声道：“王爷的意思，这华州，永远都不会再有你的名字了。”
“咯噔！”
哪怕是心中早有准备，但听到这话，吴良的脸色还是在一瞬间就沮丧了下去。
看着吴良哭丧着一张脸的模样，薛无畏轻声道：“这么低迷做什么，王爷又没打算杀你。”
吴良面露不解：“你不是说……”
薛无畏闻言凝声道：“你这次擅作主张，对王爷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原本依照律法，你至少够死十回的，但王爷念及旧情，并不打算杀你，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王爷虽然不杀你，但若是不处置你，自然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影响，所以，为了顾全大局，王爷打算让你假死。”
“马上我就会跟华州上下通报你因为感染恶疾而死的消息，不过此事之后，你也再不能出现在华州境内了。”
听到这话，眼底刚刚升起一点希望的吴良神色瞬间又暗淡了下去，望着不远处殿门敞开的大殿，吴良喃喃道：
“所以王爷，这是要我永远消失吗？”
重重拍了拍吴良的肩膀，薛无畏凝声道：
“吴良，王爷能饶你一命，已经是开了天大的恩德，我知道你对王爷忠心耿耿，可今后，王爷的身边，你便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念在你我多年相识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就此离去，和那杜曾一样从今而后隐姓埋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吴良闻言却仿佛是呆滞了一般，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
薛无畏继续道：“今晚，我会安排人送你离去。届时，我会派人来接你。”
缓缓闭上双眼，吴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出乎预料的默然转身离去。
薛无畏见状也没有多想，只是等吴良走远之后，招手唤来了一名黑甲军将士，沉声道：
“传令下去，就说黑甲军副统领吴良胆大包天，居然假传王爷旨意，已被处以极刑。”
将士拱手：“是！”
将士离去后不久，薛无畏又唤来了第二名将士，凝声道：“去牢里找一个吴良身形差不多的死刑犯杀掉，再给他换上吴良的衣服，披上白布，用马车载着游行三军。吴良此事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必须让上下知道，擅作主张的后果有多严重。”
……
豫州一日，很快见了尾声。
太阳从西方缓缓落下，温度也逐渐变得低了起来。
寂静的大殿之内，萧辰终于是放下了魏国的地图，随后走了出来。
殿外除了守卫，空荡荡的，没有吴良拼死拼活的卖惨声，也没有别的喧嚣场景。这倒是让一向喜欢热闹的萧辰有些不自在。
天空之中挂着一轮圆月，萧辰仰起头静静的望着月光。
破天荒的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变成了空中那颗孤零零的月亮一样，好友韩风死了，欢喜冤家杜莹莹也走了，施才被抓，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吴良此时应该也离开了豫州。永远地远离了自己。
曾经那些见证过自己纨绔行径，陪着自己疯闹的人一个个远去。
自己，似乎是真的要成为那王座上一个不苟言笑的上位者了。
这种来自心灵的落差，让萧辰无比的失落。
正想着，耳边忽然有脚步声响起，萧辰转头望去，只见薛无畏一脸沉重的走向了萧辰。
薛无畏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尽管如此，萧辰也从未见过薛无畏如此低沉的模样。m.
意识到不对的萧辰眼睛微微一缩：“发生什么事了？”
迈步来到萧辰跟前，薛无畏躬身一拜，沉声道：
“王爷，就在刚刚，吴良……死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