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之所以有疑虑,是因为他不是李琩的嫡系军,既对李琩有一些戒备心,又不能快速领悟李琩的意思。
不过现在听了李琩的话,颜真卿再无半分疑虑,立刻起身,道:“承蒙陛下厚爱,臣必定竭尽全力,以报陛下。”
“好。”李琩起身,高兴道:“清臣休息两日,便出发吧。”
“是。”颜真卿领命,退了下去。
送走颜真卿,李琩去兴庆宫面见李隆基。
李隆基自回了兴庆宫,日子好过了许多,李琩也没为难他,继续让高力士服侍他,他若想听乐曲,李琩便让梨园的人为他演奏。
现在,李隆基就在花萼楼听李龟年演奏。
李琩默默走进花萼楼,给李隆基行了一礼,坐在一旁,
李龟年见到李琩,停止演奏,过来给李琩行礼。
李琩对李龟年道:“阿爷不喜欢扫兴,你奏完。”
“喏。”李龟年领命,继续演奏。
李龟年作为盛唐有名的音乐大师,其笛声确实让人沉醉,李琩只听了后半段,都觉得十分享受。
但是李隆基却完全听不进去了,因为他知道李琩今天是来找他做什么的。
李隆基精神陷入恍惚,不知不觉,李龟年等人演奏完毕,然后两个禁军将安禄山抬了进来。
李隆基似乎被某个无形的东西撞了一下,身子颤动。
他最恨的两人,一个安禄山,一个李琩,终于和他同处一室。
安禄山生病日久,卧病难起,但看到李隆基和李琩,竟然奋力坐直了身体。
李隆基和安禄山相顾无言,情绪复杂。
李琩看了一眼两人的表情,打破沉默,道:“你们曾经不是亲比父子,无话不谈吗?”
李隆基闻言,有些尴尬。
安禄山愣了愣神,叉手给李隆基行礼,声音虚弱的对李隆基道:“臣拜见圣人,臣病重不能下地,不能给圣人行拜舞礼,请圣人恕罪。”
之前安禄山见李隆基,行的都不是叉手礼,而是他所认为的最高礼仪,拜舞礼。
“孤带你不薄,你为何……”李隆基原本想质问安禄山为何谋反,但是话到嘴边,觉得再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李隆基顿了会儿,幽幽道:“真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安禄山道:“臣受了他人蛊惑,一时糊涂,才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臣病情严重,眼睛看东西都已经模糊,这是臣的报应,请圣人,请圣人……”
安禄山不想死,他想求饶,可是他毕竟当过皇帝,求饶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于是,他将心一横,决定保留最后一丝体面,转对李琩道:“请陛下将我赐死吧!”
李琩看了一眼安禄山,道:“赐死你,对你算是一种解脱,我会成全你,毕竟你若不被明正典刑,我很难向天下交代!”
安禄山见死局已定,大胆直言道:“我若是李氏子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李琩道:“伱暴虐嗜杀,起兵后全是土匪行径,半分没念着百姓。你如此作为,也想争天下?”
安禄山难以反驳,便干脆道:“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
李琩转对李隆基道:“敢问阿爷该如何处置这叛逆?”
李隆基望着安禄山,道:“孤恨不得亲自杀了他!”
李琩听了这话,让人把安禄山抬出去,犹豫片刻,问李隆基道:“阿爷恨过我吗?”
李隆基闻言一怔,看着安禄山的离开的地方,思索半晌,道:“作为一個帝王,其实不该谈论情感,你宠杨皇后过甚,除此之外,你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谢阿爷夸奖。”李琩给李隆基行了礼,离开花萼楼。
……
安禄山的人头,在闹市被砍下,长安的百姓欢呼雀跃,热情庆祝。
与此同时,大唐各处战火纷飞。
襄州。
康楚元本是襄州一偏将,曾效命李璬,后来李璬刚有败亡迹象,他便主动投降官军,来瑱便也没重罚他。
李琩让人核查襄州土地和人口时,襄州门阀豪强便对他多有贿赂。待两税法推行,襄州门阀豪强便鼓动康楚元造反,并且愿意支持他粮草和壮丁。
康楚元十分自负,立马答应了此事,与另外一偏将张嘉延发动兵变,攻进襄州城,襄州刺史王政逃走。
康楚元占领襄州后,又派张嘉延领兵去打荆州,荆州刺史杜鸿渐不战而逃。
康楚元顷刻之间占领荆襄,拥兵近两万。
然后,在荆襄门阀的簇拥和吹捧下,康楚元建立南楚国,登基为帝,自称南楚霸王。
就在康楚元登基后三天,来瑱率兵从淮南西道南下,兵临襄州。
三千里汉江,精在襄阳,襄阳的位置十分重要,把住襄阳这个口子,就能截断江淮一半的漕运。
而襄阳城,也有独特的守城优势,其三面皆是汉江,背靠岘山,易守难攻。
来瑱带大军来到汉江对面,其手下副将王仲昇望江兴叹,道:“襄阳难攻,节帅不如劝降。”
来瑱问一旁的张巡道:“张将军,你以为呢?”
张巡道:“劝降后,又该如何安置康楚元?若是任命他为荆襄刺史,那两税法在荆襄便推行不下去,康楚元也成了荆襄霸主。”
来瑱道:“张将军言之有理,陛下是让我们来平叛的,不是让我们来谈判的,劝降之事,不必再提。传我将令,战船列阵,准备攻城。”
张巡问道:“节帅打算摆什么阵?”
来瑱想了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铁锁连舟阵。”
王仲昇听了,大惊失色,道:“节帅,铁锁连舟虽然看起来有声势浩大,但是却是水战下下之阵。”
张巡摇摇头,笑道:“末将觉得是好阵法。”
来瑱道:“那就听令行事吧。”
襄阳城里,康楚元见了张巡的船阵,兴高采烈,道:“本王听闻来瑱极善用兵,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偏将张维瑾道:“来瑱先前一直在陇右道,打的都是陆战,他任淮南西道节度使才半年,不熟悉水战,也是情理之中。”
另一偏将曹玠道:“大王是南楚霸王,到了南楚地界,谁都不是大王的对手。”
康楚元对曹玠的吹捧十分享受,侃侃而谈,道:“就是在这襄阳城,关羽水淹七军,生擒于禁,现在,本王就要生擒来瑱!”
康楚元说罢,哈哈大笑,众将附和着大笑。
当夜。
康楚元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时,曹玠灰头土脸的闯了进来,焦急道:“大王,不好了,来瑱带人从后方突袭,已经杀入城中!”
“什么?”康楚元大惊失色,道:“他不是摆船阵进攻吗?怎么从后方突袭而来?”
曹玠道:“摆船阵只是虚张声势,麻痹我等,带精锐突袭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康楚元连忙奔出房间,听到四处都是喊杀声,瞬间瘫软在地。
他知道,他的南楚军,已经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