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琩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看向杜甫,道:“这事,就让子美领头吧,朕升任你为中书舍人。”
“是。”杜甫大喜,当即领命。
李琩原本还想再补充些什么,但这时,封常清和岑参求见。
李琩见岑参着急的模样,以为是打击佛寺道观出了什么问题。
只听岑参道:“陛下,凤翔有一妇人申冤,告到了京兆府。”
李琩疑惑道:“有冤你秉公办理就是了。”
岑参道:“这妇人是凤翔马坊押官曹大郎的妻子,他说他丈夫被李嗣业将军帐下的参将谢夷甫杀良冒功,李嗣业将军包庇下属,还要杀她灭口。”
李嗣业现在还在岐州主持平叛,凤翔便是岐州所治。
李琩听到李嗣业的名字,知道岑参为啥慌了,这个当口,如果李嗣业部下真的杀良冒功、李嗣业包庇下属,妄图杀人灭口,那他也不能偏袒李嗣业。
李琩沉吟片刻,问道:“杀押官是大事,当时李嗣业是怎么报的?”
封常清道:“李嗣业奏报,是押官趁叛乱劫掠百姓,谢夷甫撞见,将其当场斩杀。”
李琩道:“既然是当场撞见,劫掠者便不难找,让他们出来作证,事情不就清楚了?”
封常清道:“岑府尹派京兆府崔伯阳去核查,崔伯阳来回报说,曹大郎确有劫掠之事,曹大郎夫人不信,告到了御史台。侍御史毛若虚又去核查,核查之后回报,曹大郎无劫掠之事,是李嗣业将军让人作假证,所谓被劫掠者,只是过路的路人,曹大郎是去帮助李嗣业将军平叛。”
李琩听得有些绕,若有所思。
这时,韦见素来见。
韦见素给李琩呈上一摞奏书。
李琩粗略看了一眼,奏书全是弹劾李嗣业和岑参的。
弹劾李嗣业包庇下属,弹劾岑参包庇同袍李嗣业。
李琩默默看完,问韦见素道:“左相以为该如何处理?”
韦见素道:“陛下镇边十几年,应当知道杀良冒功虽是恶习,但却难禁,朝廷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夷甫平叛有功,干脆功过相抵,不予深究。李嗣业将军和岑府尹皆是受人蒙蔽,不必处罚。”
韦见素这话听起来是替谢夷甫、李嗣业和岑参他们讲话,但实际上,却坐实了三人的罪,如果李琩应下,那李琩就是包庇亲信,是非不分。
如果李琩不应,那就派人重新核查。
但是,李琩如果再派亲信去,即使查出谢夷甫没有杀良冒功,别人也会觉得李琩这是走过场。
而且,杀良冒功在战乱中确实很常见,李琩真的相信谢夷甫吗?
李琩思索片刻,道:“两次核查结果不同,事情不能下定论。再派人去核查,如果谢夷甫真的杀良冒功,朕定斩不饶,李嗣业和岑参也应受罚。”
韦见素听李琩真要重查,神色微变,道:“喏。”
李琩道:“左相觉得应该派谁去?”
韦见素道:“臣不敢妄言,请陛下圣断。”
李琩道:“御史中丞李岘素有贤名,刑部侍郎裴遵庆和大理寺少卿权献,也以公正不阿著称,就让他们三人去吧。”
李岘是信安郡王李祎的第三子,裴遵庆出身河东裴氏,权献是寒门士子所起。
李琩点的这三个人,不仅都不是他带出来的嫡系,出身也都不同,这三人查出来的结果,比较令人信服。
韦见素也没什么好说的,回道:“陛下圣明。”
……
李岘三人领了命,亲去凤翔核查。
三人皆是能吏,没几天,就将结果呈给李琩。
谢夷甫确实没杀错,曹大郎的确劫掠了百姓,而且名声一直都不好,曹大郎的夫人则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她丈夫是好人,而所谓的李嗣业要杀她灭口,则是她觉得李嗣业包庇谢夷甫,故意编造出来的。
至于当时被劫掠的百姓说谎,则是因为他们受到了凤翔地下势力的胁迫。
李岘顺藤摸瓜,查到了凤翔地下势力背后的操纵者,就是当地门阀朱家,而朱家背后,是崔光远。
李琩看到结果,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事背后是门阀对他和他手下人的挑拨,同时赌他不能秉公办理。
门阀接连挖坑,李琩见招拆招,立时让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会审崔光远。
崔光远完全吃不住元载的酷刑,一到监狱就全招了,供出韦见素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指鹿为马,陷害谢夷甫,并且毛若虚核查谎报,就是韦见素指使。
李琩本不想这么快就和韦见素撕破脸皮,但韦见素做到了这一步,他也不能再忍。
李琩下令,把崔光远处死,韦见素贬到岭南当县尉,毛若虚削去官职,流放播州,永不录用。
同时,提刘晏任中书令,封常清任侍中。
……
河北。
李琩应付推行两税法带来的问题时,河北大战也拉开帷幕。
史思明在范阳登基称帝,国号依旧为大燕,奉安禄山为大贤至圣先师,封史朝义为怀王。
登基后的第二天,史思明就任高秀岩为西路主帅,蔡希德为副帅,出居庸关,进军云州,把高秀岩和蔡希德的妻儿留在范阳做人质。
他自己担任南路主帅,和史朝义分两路南下。
高秀岩与蔡希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攻下蔚州,云州两地。
李光弼从河北绕到河东,直奔云州,与高秀岩蔡希德在云州城对峙。
高秀岩和蔡希德知道李光弼的厉害,加上他们的战略目的,并不是进犯河东,而是阻止李光弼从居庸关围困幽州,因此攻下云州后,并不出城决战,而是据城坚守。
云州城外有一条御河,叛军守住云州城,便在御河对面放牧,以节约粮草。
叛军的马都是良马,李光弼看了很眼馋,于是心生一计。
李光弼让军士们把军中的母马集中在一起,一共有五百匹,然后把母马的小马驹关起来,母马找不到小马驹,嘶鸣不断。
对面叛军的战马听到母马嘶鸣,纷纷过来追赶母马,然后掉进御河里,淹死上千。
高秀岩大怒,但又不敢来主动攻打,只能把战马都关起来,用粮草喂养。
行军打仗,一匹战马的消耗抵得上三个士兵,李光弼这招,就是要加大叛军粮草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