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和青鸽都被李殊慈的疑问惊了一跳,一时间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是。”夏星十分肯定的给予了李殊慈答案。“冬至入了‘飞花’之后,逐渐在训练中得了儒王的青眼,而冬至也在这过程中渐渐倾心于儒王,想必古尔雅公主事败,与冬至脱不了干系。”
“飞花?”
夏星看了李殊慈一眼,知道儒王并没有将此事透露给眼前的娇小姐,便说道:“儒王爷手下有一组织,名为‘飞花’,其中女子若干,多是从小从各地搜罗来的孤女,聪明.慧黠。王爷定期会到组织中去抽取有用的人来为他办事,她们有的入宫成为了宫女分布在各个宫中,有的进了官员的后宅,成了姨娘妾室。”
李殊慈顿在原处,她知道儒王未雨绸缪,但绸缪到如此地步,当真前所未有的可怕。“既然冬至对儒王如此忠心,儒王爷又为何让她来送死呢?”五皇子这桩蠢事一经事发,无论最终是什么结果,王美人都必死无疑。
“就是因为她太过得用,所以在成事之后不得不被舍弃。”夏星苦笑道:“儒王所谋,无论是先前还是以后,哪一件都是不可宣扬的丑事,会成为他将来的大业的污点。以他的性子,又如何能容忍冬至在活下去呢?”
“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充分?”李殊慈垂眸望着夏星,她直觉此事不会这么简单,“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县主……说的没错,是还有一件事……县主以为,奴婢为何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想要从此中逃脱?”夏星犹豫一番,抬眸对上李殊慈的目光,“儒王也之所以早就渗透道古族人内部,却没有动手,便是因为他所谋取的,不仅仅是利用古尔雅公主事败所带来的威信,还有传说中的前朝遗脉。”
“当真有前朝遗脉吗?”似乎沈豪威胁古尔雅的时候,也曾提及前朝遗脉。
“已经太过久远,奴婢也不知传说是否属实。但儒王对此事的追查是毫无疑问的。古尔雅公主的人几乎被屠戮殆尽,四女侍只剩下冬至与奴婢。奴婢每日活在朝不保夕的担忧之中,更因为冬至的死而对这一切感到厌弃。所以,极力想要借这件事情脱身,却没想到被县主察觉。”
“如果你不利用我来脱身,兴许我也不会注意到你,不过,对于你说的事,我有些不明白。”李殊慈思虑着方才夏星的话,问道:“冬至已经被君上下令处死,为何你还如此急切?就算是与作为康阳郡主的陪嫁,以你的本事,也应该很好脱身才是。”
“县主果然一叶知秋,这宫中,只有冬至知道奴婢的身份,她会顾念姐妹之情,并未将奴婢的身份告知儒王,但奴婢不敢将自己的性命交托于淡薄的情分上。若是被儒王爷盯上,不管奴婢能不能说出遗脉的事情,都是一个死字。”夏星目光复杂,沉吟片刻说道:“所以奴婢首先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庇护性命的主子,而县主,不正是在儒王爷的羽翼之下吗?县主与王爷在一条船上,以县主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即便往后王爷知道了奴婢的身份,也会因为奴婢是县主的人而不会对奴婢如何的。”
李殊慈笑了笑:“如果不是呢?”
夏星的脸色变了变,片刻又慢慢缓和下来:“如果县主与王爷站在对立,奴婢身为县主的人,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上百倍。”
“你倒是想得开。”
“奴婢往后的好与坏,全赖县主,所以奴婢也必定全力为县主做事。”夏星深深叩首,青鸽见李殊慈点头,忙上前将她扶起,她本身对奴奴的印象就不坏,“咱们院子里又多了一位伙伴。”
夏星听到‘伙伴’二字,眼神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成为她们中的伙伴,但,这不是她渴望了许久的吗?
碧心宫,端敏公主看看眼前笑容温和的康阳郡主,再看看那只金丝楠木雕花匣子里装的钗环镯子,和舒云捧着的各色布料,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康阳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似乎主客间已经反了过来:“端敏,从前是我不好,我脾气倔,常常没有好脸色,委屈你让着我这许久,如今我就要远嫁他国,方知自己有多么不舍,多么后悔!今天,特意来给你赔罪,希望你能原谅我。”
端敏这些日子没有太后和其他人的为难,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之前干瘪的小脸也已经莹润添了光泽,略微消瘦的削肩细腰,更突显出少女的软玉芬芳,加上一双眼睛春湖般潋滟羞赧,连康阳见了也不禁生出几分嫉妒来:“端敏妹妹若是肯原谅我,我心里多少能好受一些,将来我想念崇南的时候,这里还能多一个人念着我的好……这里的每一个人,一草一木康阳都舍不得……”
端敏心软,看着她就要悲伤落泪,也为她的遭遇感到难过同情,便说道:“姐姐说的哪里话,端面没有怪罪姐姐,姐姐千万不要把事情郁在心里,坏了身子。”
康阳抹掉那堪堪掉下的眼泪珠,开怀笑道:“端敏当真不怪我吗?”她不等端敏答话,将舒云手中捧的一套浅蓝宫裙抖落开,笑道:“这是前些日子太后赏的料子,衣裳制出来之后,我便想着送给你,特意改了你的尺寸,你试试合不合身?”
裙裳极美,端敏却摇着手,“康阳姐姐无需客气,端敏……”
“你这么说,是在心里还不肯原谅我吗?”康阳打断她的话佯装生气道:“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陪不是,你却连区区一件裙裳都不肯接受?”
“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快穿上试试,我也好看看是否合身呢!”康阳示意舒云,舒云将手里捧着的东西交给端敏的侍女蕊儿,便主动上前替端敏公主更衣。
芯儿在门口看着,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悄悄退了出去。端敏在屏风后换好衣服走出,一身盈蓝华光,裙角坠着莹白的珍珠,衬得她如飞仙入世,康阳掩去面上惊讶僵硬的神色,道:“我就知道这宫裙十分适合你,如今看来,当真没有白费心思,你来。”说着拿起匣子中的羊脂玉镯子,与明珠耳珰给她带上,又取了一式一样的一对长流苏步摇分别插在她的发鬓两边,惊赞道:“端敏妹妹打扮起来真如仙子一般。”
端敏十分难为情,又受不得康阳突如其来的亲近,尴尬为难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舒云笑道:“从没见过端敏公主如今天这般美,不如郡主同公主出去走走,好叫别人也看看端面公主的仙姿?”
康阳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端敏,咱们出去走走吧。你我还从来没有一起游园赏雪什么的呢。”
端敏正犹豫着怎么拒绝才合适,康阳已经抢先吩咐道:“舒云,你去叫人备上撵轿来,咱们就去福灵宫逛逛。”
“福灵宫?”端敏呆了一下,“咱们就在附近的梅园走走便好……”
“妹妹,你不知道,福灵宫的梅园,我敢说满天下也找不到这样好看的地方了。”康阳极力劝说端敏,她挽住端敏的手臂:“再说我兴许是最后一次去福灵宫了,妹妹真的忍心拒绝我吗?”说着,从蕊儿手里拿起一件银狐斗篷给她披上,“今日,妹妹就陪我了了这最后一桩心愿吧。”
端敏看着她泫然若泣的神色,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康阳笑意止于眼底,冷冽的暴风在其中旋转不休。这个曾经在她面前不敢抬头的端敏,却是皇室真正的公主。而她……
她牵起端敏,大步朝外面走去,甚至不想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美如真仙般的一国公主。她竟然在这个出身低贱的女人面前有了自卑感。
“康阳姐姐先请。”端敏坐在这极致华丽的撵轿上,依旧沉静默然,康阳甚至觉得,她仿佛已经融入了这冰雪覆盖的大安宫中,如同一副画。她们本来就是一体的,而自己始终是个外人,衬不得这天下极致的高度与荣华。
康阳咬牙吞下苦水,深吸一口气,笑道:“妹妹等会到了福灵宫,就知道我没骗你。”
到了福灵宫山下,端敏就远远看见了山湖一色雪白中,成片的深红浅红缀在一起,少女的心突然暖起来,笑容在她面上自然绽放:“当真好美……”
“人也好美!”
荣挚身边站着儒王,听他赞叹了这一句,诧异的顺着荣挚的目光往前,看向那一行人,目光在端敏身上打了个转,惊诧之色一晃而过,再看看一旁面色僵硬的康阳,心中已然明了,唇角微微勾起:“康阳,八妹妹。”
端敏愕然回头,惊慌失措的想要站起身,撵轿停下,蕊儿扶着她下来,她连忙冲着儒王行礼:“四……四哥……”康阳从容不迫的下了撵轿行礼问好,荣挚只是看了她一眼,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就是他即将娶回国的妻子,就将目光移回端敏公主身上,“这位是八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