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最为高兴的是,一路上他们竟然还找到了不少药草,野生的洋葱更是遍地皆是,他们拿它和在城堡中缴获的干肉放在一起煮,锅子里的蒸汽带上了香甜的气息,滚热的喝下去可以治疗“饿病”和受寒,他们在篝火边大声说笑,喝着酒,讨论着到了新地之后的美好生活,在一个衣衫褴褛,身带残疾的陌生老人走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赶走他,而是予以盛情款待,给了他衣服,木杯与热汤。
老人喜悦地接受了他们的礼物,他在篝火边一直待到星河升起,众人陷入沉睡,丑鸡走到他的面前,跪了下来,将额头放在手上。“可敬的伊尔摩特,”她说:“您的降临带给了这个世间无限荣光。”她是发自内心地说出这句话的,从她回到法崙开始,伊尔摩特的牧师们就时常出现在凄苦的民众中,他们带来了草药与治疗,也会去刺杀那些暴虐的统治者,在农夫与商人们不再愿意忍受这些人的压榨开始反抗时,他们也不曾袖手旁观——但对于这些凡人来说,他们似乎更愿意相信自己,他们感谢伊尔摩特,却不愿意完全地依赖他,这让丑鸡有些羞惭,不但是因为这些凡人的,还有自己,她能够获得重生,青春不衰,全都是因为有伊尔摩特的眷顾,但她的信仰并不虔诚,比起祈祷,她更愿意去帮助他人,剿灭黑暗。
“但这些就是最值得我欢喜的事情啊。”伊尔摩特说,一边摩挲着丑鸡的头,丑鸡是个强壮丑陋的女xìng,缺少对于神祗的敬畏与爱慕,但伊尔摩特,这个将承担弱者的苦难立为教义的神祗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从来就是神祗中的特立独行者,即便现在信仰之力会直接也影响到神祗的力量,他也毫不畏惧。
“果真如此吗?”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伊尔摩特在自己的神国中睁开双眼,他的神国与其他的神祗都不同,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没有多彩的天空与金子般的阳光,也没有宣誓着自身特殊之处的象征,他的神国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平整的旷野,旷野中是如同砂砾般的房屋,他的追随者一样要劳作,跋涉,会感到饥饿与干渴,他的几个从神也更像是粗糙的农夫农妇。一个神祗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在另一个神祗的神国中显露身形,发出声音都可以说是在挑衅,但伊尔摩特没有生气,也没有动作,,这种冷漠甚至比嘲笑更让人愤怒不安。
“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伊尔摩特说:“yīn谋之神希瑞克。”
希瑞克没有回答,他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消失了,伊尔摩特谨慎地点了点选民与从神的人头,免得一不小心失掉了一个两个——希瑞克的恶劣之处简直就是罄竹难书,“也许你们很快就会有个同伴了。”他一边在心里数着数,一边说。“是丑鸡吗?”他的一个从神大胆地说:“她很丑,但是个好人。”他曾经遵从伊尔摩特的旨意去协助过丑鸡,对她的勇敢与果断赞赏不已。
“但那个小家伙一直耿耿于怀,”另一个从神笑着说道:“她总觉得自己不够虔诚,对您她总是满怀愧疚。”
“但我们的神根本不会在乎这些,”曾经与丑鸡共事的从神说:“苦难的伊尔摩特看重的不是舌头,而是心和双手。”于是所有的从神与选民都开始点起头来,伊尔摩特注意到一个灵魂似乎yù言又止,“你有什么疑惑吗?”他温和地问道:“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吧,这里有那么多人,你的疑问或许可以得到回答。”
那个灵魂向伊尔摩特鞠了一躬,走到他的身前,对于很多人来说,他是个熟人——曾经的雷霆堡领主,高地诺曼的国王,不,不是伯德温,而是狄伦,在伊尔摩特的选民与从神中,他罕见的好相貌就像是在麦粒堆里的沙子:“请问,”他鼓起勇气说:“您愿意接受我,也是因为我曾经做过值得您赞许的事情吗?”
“是啊,”伊尔摩特回答:“要不然呢,因为你长得漂亮?”
狄伦这下子可真有点哭笑不得了:“不,我发誓我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不明白我有做过什么伟大的事情。”
“那么你还记得你在死去之后仍然庇护了的那些人吗?”伊尔摩特和缓地提醒道:“那个无辜的人类女xìng,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但她是我的血亲啊。”狄伦说:“而且我对他们有亏欠。”他本不该成为高地诺曼的国王,他犯了罪,也因此受到了惩罚。
“他们不但是你的血亲,也是高地诺曼的支柱,”伊尔摩特说:“你有设想过吗,如果你不曾冒着灵魂粉碎的危险拯救他们,在他们死去之后,高地诺曼会变成什么样子?哦,别提伯德温,别告诉我你认为他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
“我没有想到过……”狄伦老老实实地回答,那时候,他几乎是出自于本能的……去做了那些事情,那个时候也不允许他多做考虑。
“你犯过很多错。”伊尔摩特说:“依照我的教义,你几乎没有踏入我的神国的可能,但是,狄伦,我必须要说,正是因为你,高地诺曼得以逃过可能长达数十年的动**,兽人不得南下,侵掠人类,单只因为这一点,我就必须奖赏你,是的,我,还有我的信徒们愿意代替众人背负苦难,但我们更愿意看到苦难不曾降临,所以安心吧,我还没有老年痴呆到弄错呼召对象的地步。”
听到这里,选民与从神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狄伦感激地向伊尔摩特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伊尔摩特站了起来,举起手,就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更正确地说,不是他消失了,而是选民与从神都被他放置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而就在他们忐忑不安的时候,正义与公正之神泰尔正大踏步地从外面走入伊尔摩特的神国,他当然是有经过通报的,但在看到荒野中只有伊尔摩特一人的时候,他的眼中还是不免掠过了yīn影,“现在就连你也变了吗?”他谴责般地问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伊尔摩特悲哀地说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安,我的朋友,我不止一次地曾经与你单独见面,你我都不是喜欢虚荣吹捧的人,也不喜欢被人服侍,在【】指责我之前,你是否应该看看自己的多疑?”
泰尔闻言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是吗,他转过脸去,不愿意承认老友指出的问题。“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我知道,”伊尔摩特说:“所以我让我的孩子们都离开了。”
“你知道是什么事情?”泰尔问道。“你们筹备了那么久。”伊尔摩特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在懊悔。”泰尔责备道。“是的,”伊尔摩特说:“我在懊悔。”他不认为让邪恶暴虐的红龙格瑞第成为神祗,继承众龙之神艾欧的力量会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与罗萨达,泰尔一同狙击了她,对此伊尔摩特不会感到后悔,他懊悔的是缺乏勇气的他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即便会触怒神上之神艾欧,他也会拒绝隐瞒他们知晓众龙之神艾欧也曾经是神上之神艾欧圣者的事情。
“那么说,你拒绝成为我们的同盟。”泰尔说。
“为什么,”伊尔摩特迷惑不解地说:“你曾经是神上之神最为忠诚的卫士,”他提高了声音:“看看你的手套,上面写满了什么?职责,公正,正义,荣耀!难道你堕落了吗?你正在违背你自己的教义。”
“正是因为如此!”泰尔大声反驳到:“我只是醒悟了,我的朋友,我将我的忠诚交给了一个不值得的存在!我为他奉献了一切,但他回报了我什么?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和我的眼睛,别提我的神职和教义,你难道没有发现,它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突的,公正与正义根本不能重合——我甚至不如那个卑鄙的希瑞克看得清楚,他一定会高兴吧,看到我如此愚蠢……”
“别说了!”伊尔摩特喊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拒绝?从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应得的!在所有神祗都在背叛他的时候!只有我忠诚于他,为此我甚至杀死了魔法之神!她从天上跌落下去,粉身碎骨,而我就此被其他的神祗疏远与冷待,我以为他是可以看见的,可以听见的!不,他可以,他是谁,全知全能者!他只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住嘴!住嘴!住嘴!”伊尔摩特大叫起来:“泰尔,我的朋友,你被污染了!好好地看看你的内心,你不是这样的,是什么影响了你?”
“也许,”泰尔喘息着说:“但我感到很快乐,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伊尔摩特,真正应该看看内心的是你,你曾经强大过,但现在呢?你是那样的高洁,宽容,即便人们不信仰你,你也会慷慨地予以馈赠,你的神力如同水流一般地流出去,信仰却如同春rì细雨,你的神国一片枯槁,这难道是你的过错吗?不,这是艾欧的,他剥夺了我们从诞生起就有的力量,让我们卑贱地依赖凡人为生,但这些原本不应该发生!更不用说,他的决定是错误的,非常大的错误!良善如你我的神祗根本不会去玩弄手段收割人们的信仰,但邪恶如希瑞克,卡乌奢就能,即便不能,他们也能通过杀戮我们的信徒来让我们衰弱,到那个时候,这里将会被那些污秽的家伙占据,不但是你的选民,你的从神,就连你想要庇护的那些凡人也终将难逃一死,你想要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你们想做什么?”
“对冥河发誓,伊尔摩特,不然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我不必从你的口中得知,也能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伊尔摩特退后了两步,神sè痛苦:“你们想要……”他将那句话塞进喉咙:“但你们是不可能成功的,如果可以,之前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神上之神前,没有一个神祗有反抗的力量与勇气。
“那么我很遗憾。”泰尔说,然后他的神sè就突然变了,陌生的就连伊尔摩特都认不出来,就在伊尔摩特提起Jǐng惕之前,泰尔的口中冲出了一道黑sè的雾气,伊尔摩特想要反抗,但黑雾中的两点星光已经攫住了他,混**之蛇脱离了他暂居的身躯,在空中凝结成为实体,伊尔摩特的神力击打在他的身上,凝结的躯体散开又汇拢,黑sè的巨蛇长开大口,将他吞了下去。
泰尔站在原地,眼睛里流出了悔恨的泪水与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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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各站在死亡之城的门外,眼神复杂地看着来人,他自从收回了死亡之神的神祗与神格后,就一直等待着接手它们的人,但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人。
“晨光之神罗萨达,”他问道:“你也堕落了吗?”
金发的神祗慨然一笑:“不,”他说:“我只是想要改正一个错误罢了。”只是要改正这个错误,他们或许会牺牲很多东西。他温和地看向曾经和他一样强大,却不得不放弃神格与神职,降格为一个从神的古老神祗:“我真心希望你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一个,你失去的不比我们少。”
但你们是不会成功的,耶各在心里说,但他没有说出口,罗萨达身后的yīn影是那样的浓重,时刻威胁着他,有句话罗萨达说得很对,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也不想孤注一掷。
他凝望着死亡之城城墙上的灵魂,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有奴隶,也有国王和大公,在这里,他们被一视同仁,或许克蓝沃没有注意到,在他成为死亡之神后,无信者和泛信者的比例正在大幅提高,人类对于神祗的信仰已经愈发薄弱与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