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二级的女修第一次体验到“震撼”感,是因作为一个凡人亲眼目睹一位修士在指尖生花。从那之后,她许久未有如此体验了。但今日此刻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她看到一头巨大的、只存于传说与神话当中的异兽。然后这异兽以可怕的神通,止了风雪。
她因此觉得身上微微发麻……她不知李清焰是如何做到的。
于是就问出来:“这是……什么术法?首都的两位一级都没能……”
“因为他们没有我的这种力量,鱼小姐。”巨龙开口说话。但呼出的不是腥风,而是淡淡雾气,“你不知道我现在体验到了什么。我如今明白,为什么在之前的十几年时间里会觉得这世上无趣了。”
“因为我生来就与他们是不同的存在。他们配不上做我的对手,也配不上叫我提起兴趣。我所追求的该是另外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才站在这个世界的力量之巅。”
“在昨夜就出现了一个。我现在意识到,我生来就该是为了狩猎它们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巨龙重新抬起头,往北方看——那是昨夜那个带来风雪的东西离开的方向。
鱼太素轻出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心中生出某种极淡的、异样的感觉。若以凡人而言,这种感觉该是由“失落”、“嫉妒”、“不忿”杂糅而成的。因这种淡淡情绪的驱使,她忍不住低声道:“你远非这世上最顶尖的存在。李清焰,首都的两位一级还有我无可比拟的力量。你现在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虽如此说,她仍忍不住抬头再看了看天。
最后一片雪花都落尽了,天空碧蓝如洗。不久之前还占据整片天幕的浓云因他而散去,可她甚至没能体察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这就是他所说的“那种力量”吗?可究竟是哪一种?
巨龙又转过头,微微张嘴,似是在笑:“现在的确不是。但现在他们也不在这儿,不对么?鱼小姐,如今这里力量的巅峰只有你——但即便是你也没法儿阻挡我做想做的事。”
“之前你给自己两分钟的时间杀死我。在没有成功之后遵守了对自己的承诺,不再出手。投桃报李——现在我要给自己二十秒钟的时间破开你的禁制,并且把郁培炎揪出来。要不要试一试?”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郁培炎面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再不发一言。
此刻他所拥有的权势与地位没法儿将他从如此危险之中解脱出来。他预想到了极多的可能,但没一种包含李清焰的真身是龙、且这龙拥有不逊于鱼太素的力量这种选项。
鱼太素,就是他所有的保险了。
远在首都的两位一级修士可以帮助他。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赶过来。实际上他们昨夜没有现身在北山驱走荒魂龙王也是因为一样的理由——他们不知道郁培炎在做的事,郁培炎也没法儿向他们求助。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句话——十步之内,人尽敌国。郁培炎一点儿都不想将这个叫李清焰的人或龙拔高到这种地步,但遗憾的是,这种情况似乎成真了。
他唯有将自己的安危赌在鱼太素的身上。
他从未如此刻一般,希望人人都是恪守诺言的君子——李清焰二十秒之内没有突破鱼太素的禁制……就赶紧离开!
而邓弗里则努力控制自己、叫自己保持沉默。
他希望李清焰不要在意他——对于一位绅士而言这种念头是耻辱的,可他也如郁培炎一般,希望李清焰也能成为一位绅士。
唯有他身边的那位老人将胸膛挺得极直。老人的身躯也在微微发颤,但似乎并非由于恐惧,而该是由于无与伦比的兴奋感。
他仔仔细细倾听这句龙所说的每一句话,观察这巨龙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体察这巨龙身上的每一丝气息。他早忘了自己之前说过的那些言语,现在被一些在他心中更加崇高的情感攫住了意识。
鱼太素仰头与李清焰对视。片刻之后说:“好。但不是二十秒,同样是两分钟。两分钟之内,你能破得开我的禁制,我就再不插手这件事。”
郁培炎嘶哑着嗓子失声道:“……鱼小姐!别忘了我要为你做的事!我想……”
“郁先生已成砧板上的鱼肉,我想你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巨龙似乎露出微嘲的笑容,“你倒用不着担心——我不会杀死你。你是个麻烦……你死掉了,可能亚细亚的人都要找我的不痛快。这就要影响我真正有兴趣去做的事情了。”
“我只是,要用你的电话、为你录上一段视频。你得老老实实地说你那个孙女儿是如何将守法公民折磨至死,而你又是如何枉法、试着掩盖真相的。然后我带这东西走——如果以后你的人敢叫我感到任何的不愉快,这东西就会被所有人知道。”
“接着会成为一根导火索——会有人挖出你正在做的事,用比杀死你更痛苦千万倍的法子慢慢折磨你。”
郁培炎瞪圆了眼睛,以最后的勇气喝道:“你痴心妄想!”
但鱼太素却微微一愣。因为这位二级的修士没有料到眼前这头巨龙……拥有强大力量、惊人神通的巨龙想要做的是这件事。
他的力量几乎可以颠覆半个亚细亚的局势、打破许多平衡,却只想要这些?
可下一刻她在心中轻叹一声。或许这就是他与自己寻常所见的那些人的不同之处吧。他只要自己想要的。
于是她笑了笑:“好。你动手吧。”
巨龙便抬起了前肢。
他的前肢纤细修长。可对于地上的四个人类来说,则无比粗壮巨大。至于他的爪——上有呈完美弧形的指甲,向末端收束,最终变得尖而锐利。
许多动物也拥有这样的爪与指甲,可那指甲的尖端都被磨得圆滑了。
但巨龙的指甲即便曾落在地上、陷入坚硬的土石中,此刻在四个人类的眼中也仍是极尖锐的——任何人都毫不怀疑即便是一根钢针,可能也不会比它更加尖锐了。
仿佛这世间没什么东西可以磨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