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凌晨04:21。
了无人气的盐池城区,一片静悄悄的死寂。
陆仁义坐在卡车上抽烟,江恨雪靠在霍雍的肩膀上,静静的没有说话,只有人头棋子的五指在地上爬行,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霍雍如同机械般重复着给棋子写上血字的流程,他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
终于,他停下了手,没有再制作下一个棋子。
陆仁义掐灭手中的烟,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神看向霍雍。
“棋鬼那边要没子了,我快赢了。”霍雍推开靠在自己身边的江恨雪,站起身来:“走吧,做好准备去找棋鬼。”
他来到装满了黄金容器的卡车前,黑云翻涌,将三人与一辆车淹没在其中。
云气一闪而逝,下一瞬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另一处区域。
盐池市区西南部的木兰花广场,是大妈老太太们爱去跳广场舞的地方,只不过如今的木兰花广场上没有了跳舞的人群,堆满了血淋淋的骸骨。
被吃剩下的棋子骨架堆积如山,凝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构成云鬼的漆黑云气带有一股好闻的松木香味,还有淡淡的烟熏气,混合着官场上的血腥味成了一种很难形容的古怪味道。
广场边沿,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披着古旧的黑斗篷,静立不动。
“那就是棋鬼么。”陆仁义道。
“是,而且它快输了。”霍雍说道。
广场上,还有几只棋子在互相厮杀,分别是霍雍的“车”,和棋鬼的“马”。
“车”的数量占绝对优势,“马”则节节败退,一个个死去,不难看出厉鬼这边已是强弩之末,霍雍的确快赢了。
陆仁义虽然不知道霍雍那古怪的状态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了赢下这局棋又付出了什么代价,但总归是赢了。
“把车开过去,开到棋鬼身边。”霍雍道。
陆仁义没有迟疑,当即发动车辆往前开去穿越木兰花广场,边问道:“贸然接近棋鬼不会触发它的杀人规律吗?”
“应该不会。”霍雍道。
“行。”陆仁义不多问。
卡车轮胎行驶在铺满了人骨的广场上,压爆一路不知多少头骨,脑壳破碎的咔嚓声淹没在车辆轰鸣的引擎声里,很难听清,仿佛不存在。
厉鬼的棋子还剩3只。
卡车开到了广场边沿,在那道模糊的人影面前近处停下。
霍雍下了车,单手卸开卡车的厢门,单手拖着装满了鬼血的黄金棺材,走向棋鬼。
江恨雪与陆仁义跟在他身后,虽有些忐忑不安,但并没有退缩。
厉鬼的棋子还剩2只。
哐当一声,霍雍将金棺放在了棋鬼的面前,自己背对着盛满鲜血的金棺,与棋鬼面对面。
“江恨雪,你需要持续维持棺内鬼血的灵异压制,我等会儿要躺进去。”霍雍道。
江恨雪纤柔的双手抚上棺材盖,有些讶异:“霍雍?为什么是你躺进去?”
霍雍没有回头看她,而是面对着面前的棋鬼,道:“棋鬼在输掉棋局之后会陷入短暂的静默,然后开始重启棋局,我会尝试在这段静默时间里使用鬼上身的灵异,上它的身。”
“但是上身鬼已经上了云鬼的身,这种恐怖级别的厉鬼不可能同时驾驭两只,所以当我将鬼上身的灵异用于上身棋鬼时,云鬼会失控。”
霍雍道:“我会在云鬼失控前让自己的身体躺进棺材里,你要用鬼血将我体内的云鬼压制住,避免厉鬼失控。”
江恨雪点点头:“我知道了。”
身后的广场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是霍雍的棋子在拒绝“马”的耳朵。
厉鬼的棋子还剩1只。
身后,四车围马。
四颗人头围在一起啃食棋鬼最后的一枚棋子,霍雍站在棋鬼面前,猩红的双眼注视着面前的厉鬼,破旧的黑色斗篷兜帽下,惨白的老人面庞布满尸斑。
咔嚓。
最后一枚棋子也被吃干抹净。
棋局结束,木兰花广场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棋鬼模糊的身形在这一刻凝实如实质,仍和之前一样一动不动,但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觉。
就像,被点穴了一样。
霍雍退后半步,一只脚勾住金棺的边沿做好随时躺下去的准备,双手按住了老人的肩膀。
空虚、冰凉的触感,霍雍感觉自己在抓着两团空气。上身鬼的灵异在这时被唤醒,准备“上身”。
江恨雪蹲在金棺边,与陆仁义一起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两个人的呼吸都无意识地屏住了,这场豪赌的成败,就在此时。
霍雍的双手仍是搭在棋鬼的肩膀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双眼依然猩红,皮肤表面的毛孔中有细微的黑气溢出。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
“开什么玩笑……”霍雍轻声说。
陆仁义的手掌骤然紧握,霍雍这个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上身失败了。
比起陆仁义与江恨雪,霍雍的心中更加惊骇。
他的脑中思绪极速转动:
“上身为什么会失败?棋鬼没有因为输棋而自我死机吗?它现在的状态只是单纯的静默而已?”
“不……不对,不是静默。如果是‘无法上身’,上身鬼现在的状态不会是这样,它不是‘上身失败’,而是根本没有开始上身,上身鬼没有找到目标!”
就像是一名猎人带着他的猎犬去狩猎,猎人已经一枪将梅花鹿打残,只等猎犬扑过去咬断它的咽喉便能凯旋而归。
可是面对近在咫尺的猎物,猎犬却像瞎了眼睛一样找不到目标,左闻闻右嗅嗅,硬是没有地方下口。
“上身鬼找不到目标?可是我明明已经把手搭在棋鬼的身上了!我已经锁定了棋鬼,它怎么可能找不到上身目标?!开什么玩笑……”
霍雍心中怒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脸上有冷汗流下,浸湿了鬓角。
棋鬼依然静默不动,黑斗篷下的苍老面孔死气沉沉。
忽然,霍雍的脑中亮光一闪。
他回头大喊:“陆仁义!用偷盗鬼偷走它身上的斗篷!快!”
陆仁义恍然大悟,霍雍上身驾驭棋鬼失败,多半是因为它身上的那件斗篷,那是一件灵异道具!
陆仁义没有丝毫迟疑,第三只手从阴暗中伸出,猛然拽住了斗篷的一角。
但却拽不动。
“不行!这只鬼的恐怖程度高得离谱……它的灵异力量太强了,我偷不走它的斗篷。除非偷盗鬼摆脱鬼碑的压制完全复苏才有可能……”
陆仁义额头冒出汗珠,一咬牙,他决定厉鬼复苏,放手一搏!
“用这个!”
身后忽然传出江恨雪的喊声,陆仁义一晃神,一双干瘪的死灰色手掌被丢进了他的手中。
“这是剥皮鬼的手!戴上它,剥棋鬼的衣服!”江恨雪语速极快地说道。
没有时间详细解释剥皮手套的灵异了,现在的棋鬼随时可能从静默中醒来,重启一切!
陆仁义没有丝毫犹豫,飞快戴上剥皮手套,用鬼碑的灵异压制住,大步走到了棋鬼的面前。
他的双手与第三只手一起拽住斗篷,这一刻,“剥皮”与“偷盗”两种强大而诡异的灵异力量同时爆发。
唰!
一件黑色的古旧斗篷,从厉鬼的身上被生生剥了下来。
与此同时,霍雍猩红的双眼熄灭。
少年的身躯冒出滚滚黑云,向后栽倒,直挺挺地躺进了盛满鲜血的金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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