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村民们陆续都散了,各自忙自个儿的去。
村长还留在了里头。
早先他就把自家里里外外清查了一遍,自家没遭偷。
呼,松了口气。
但现在还在想,这事儿该咋弄。
怎么想都隐隐觉着,似乎还真是村里有愧在先。
这一层顾虑在心头徘徊,他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往县里报。
因为如果往上报了,上头捉住了他们。
他们父子俩就得……打靶子。
“哼。”
愁闷间,一声冷哼飘进村长耳朵里。
抬眼,是陈明亮正脸色冷飕的朝他走过来。
“瞧见了吧,最近村里这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这就是走资的后果!”
陈明亮底气十足的这般正气凛然,让村长听的只想翻白眼。
“以前大家都在生产队集体干活时治安多好,从来没发生过这么恶劣的事情。”
“生产队这才解散了几天啊,又是王四新差点出人命,又是村里遭偷盗的。”
“啧啧啧。”
“这下好了,从今往后,村里村民之间都会互相提防戒备,家里有点儿东西就得心慌怕挨偷,人心惶惶的。”
村长也搞不懂他到底想嘲讽啥,又到底想说啥,听他这么叭叭叭的,心里只觉得烦:
“你叭叭完了赶紧走,烦人劲儿。”
陈明亮可没打算走,一顿铺垫之后,他终于直奔主题:
“我决定向县里提出申请,申请恢复村集体生产队!”
村长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随后毫不藏着掖着的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好像你决定就能是最终决定了似的,好像县里是你家开的似的。”
“说些个屁话。”
村长很清楚县里现在是啥情况。
全国大部分地方早就改开了。
这是全国性的潮流,并不是单独岭东县如此。
岭东县今年才改开,已是国内的末班车了。
陈明亮这迂腐脑壳居然以为自个儿能开时代的倒车。
真是理都不想理他。
“走资就是将社会财富变成私人财富,每个人都起这样的私心,只会严重破坏社会秩序。”
“事实已经证明,走资就该被打倒!谋私……”
不等陈明亮大义凛然唾沫横飞的说完,村长就打断道:
“诶,陈明亮,你有兴趣养殖兔子不,毛拉夫人喜欢兔毛皮,而我有路子搞到兔苗子,也有路子卖给毛拉夫人。”
“一张兔毛皮,就能给五块钱。”
“啊?”陈明亮一愣。
一张兔毛皮,五块钱???
十张就是五十???
!!!
我的老天鹅!!
!!!
他赶忙反问道:
“苗子在哪?”
村长以鼻息嘲讽喷气,站起身来勾搭着他往外走:
“在我家,走。”
“咱们走资去。”
……
李家渐渐恢复忙碌,一如昨日。
村长处理完村里的事儿之后,就叫马玉良开着大车过来,直接把肉冻和蜜子给一车拉走。
等大车一走,村长就在李家院子里转悠起来。
那姑娘正在屋后头翻耙,把土里的草根啥的都给清出来。
精神头儿真够好的,就跟不用歇的干活机器人似的。
李建国和陈玉珠一夜没睡,早上短短打了俩小时的盹儿,就又爬起来折腾化肥。
没有牛了,只能人力拉着木板车,把化肥拉运到田里,进行移栽前的农田施基肥。
李良生倒是轻闲,刚才把肉冻和蜂蜜装车之后,就打算回屋呼呼大睡了。
村长跟在他腚后头进了屋。
瞅见李良生直接纵在炕上倒下,炕这样睡不够长的,那腿只能要么耷拉悬空,要么就只能蜷缩着。
咦,他不是住东屋的么,结婚之后咋不跟婆娘一起睡,倒是睡他哥嫂炕上了。
疑心间,他的眼珠子又瞥见那木柜子顶上,哎呀,摆着一摞老厚的兔毛皮了!
“诶,醒醒!”
可不就是为了兔毛皮的事儿过来的!村长一个高兴,直接把李良生给摇晃起来。
“这兔毛皮还在呢,哎哟,十几张呢。”
村长伸手过去把兔毛皮抱自己手上,数了数,拢共十五张。
而且还已经鞣制软和了。
睡眼惺忪的李良生揉着眼珠子,见村长居然拿着自己的兔毛皮,他骨碌起身就给拿了回去:
“别惦记咱的毛皮,这是攒着给冉冉做皮袄子使的。”
这段时间吃了十几只兔子,这都是慢慢攒下来的。
若是能让冉冉穿上毛皮袄子,嘿,那指定神气的紧,在学校里最拉风的存在!
想到自己的买牛钱没了,李良生肚子里的怨气咋可能这么轻易消散,他不满的叭叭道:
“要不是你不好生处理王大贵家火灾的事儿,他能变坏啊?”
“就算没结果,那不也得定期给人家打个招呼,这么长时间了,就跟村里从来没发生过这事似的,他肚子里肯定有怨气。”
“别往县上报了,咱认了。”
李良生已经打算认了,钱没了就没了。
要是往上报了,他们父子的结局就是个枪毙,迟早的事儿。
不至于,真不至于。
村长寻思,他这么快就想开了呢,挺好。
“嗯嗯嗯,说的是,那就不往上报了,咱聊聊正事儿!”
笑嘻嘻的村长在李良生耳朵边一顿嘟嘟囔囔,将毛拉夫人需要大量兔毛皮的事儿一通说道。
随后又直白的告诉李良生他心里的想法:
“我打算带动村里村民一起搞兔子养殖,大家一起致富,就能不再发生村内偷盗事件了。”
“而且陈明亮也动心了打算搞,顺便让他在村里组织民兵维持治安。”
“毕竟谁家经得住被这样偷盗嘛,遭不住,完全遭不住。”
“让陈明亮这个迂腐愣脑壳来负责治安,咱寻思靠谱。”
听完村长的絮叨,李良生寻思,村长你人还怪好来。
还怪有智慧来。
还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来。
而且兔毛皮这生意,一听就是个好生意啊。
要是把兔毛皮生意也折腾起来,再加上肉冻、蜜子。
龟龟,钱那不就是可劲儿的往自个儿口袋里哗啦钻进去!
“好注意,完全同意!”李良生双手双脚赞成。
“那兔苗子的事儿就交给你咯。”村长狡黠微笑,铺垫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毛皮有颜色之分,不同颜色需要不同苗子,这还指望李良生继续打猎给弄来。
在李良生开腔闹意见之前,村长先把甜头给抛了出来:
“为了方便你弄苗子回来,生产队里还剩下的那两头驴归你了。”
“这买卖咋样?满意不?”
“驴?”李良生听见这字眼,眼珠子蹭的锃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