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生往岭子里来回了两趟,傍晚时才去接刘二磊。
今儿他的辛苦能不能有收获,就看明儿能绊着几只狍子了。
一只狍子给他五斤肉,他想要的话,拆下来的带肉骨头也都给他。
傍晚回家时,驴身上又是满满当当的四筐和四麻袋松塔,这玩意儿虽然体积大,但是轻。
到家之后还是没瞧见另外那头驴,倒是哥嫂已经回来家歇脚了。
种地很累,一天下来给哥嫂俩人累的不轻。
明儿让刘二磊也骑驴进山,帮忙一起拉运松塔和菇子,一趟就给他十块钱吧,能不能卖上钱,现在还说不上,还早着了。
但是现在得去一趟刘二磊家。
一家子傻子!
虽说那一百块钱是他们自愿的,但是明知自己的朋友被坑钱,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
必须让他们知道自己犯傻了,被骗了!
跟刘二磊一起来到刘家时,一向节俭的二老还在喝稀饭吃咸菜。
虽说是大米稀饭,不再是大碴子了,但还是穷酸。
李良生提议一起去县卫生站看看王四新,看看他是不是真要死了。
如果不是,就让他们把一百块钱给吐回来。
听见李良生主张要回那一百块钱,刘家二老顿时怂了吧唧。
“还是算了吧,没出大事就当是万幸,大不了以后不犯蠢了。”老刘老实巴交地搓着脸,反正就是不好意思去。
李良生懒得多费口舌劝说他们,因为他还有别的办法。
“你们在家等着,我一会过来。”
撂下话,李良生就跑去了村长家里,对着村长就是一顿正气的道理:
“王四新出了事,咱们村不得集体去探望探望?瞅瞅具体情况?”
“咋能就是天天听他爹娘回村来那样嚎,张嘴闭嘴自己儿子要死了,别说我信不信是不是真的。”
“好歹亲自去瞅瞅吧?”
“万一真有大事,而村里却一点态度都无,他王四新一家因为心寒而变成第二个王大贵了咋办,叫村里又被偷一顿?”
这道理一出,村长田富康听进了心里。
是这个理,不管咋地,村里得有个重视的态度,不能好像啥也没发生似的。
反正别再有第二个王大贵是最重要的。
“你去食堂外头等着,我开喇叭去。”
“叫马玉良开大车载咱们一起去县卫生站看看。”
李良生回到刘家没多久,村里的大喇叭就是一顿滋滋滋。
“陈家村全体请注意,我已安排马玉良开大车,带咱们去县卫生站探望王四新。”
“请各家各户至少派个代表一起过去。”
本来只是李良生的主张,老刘还能推辞。
这下是村长提出的集体提议,就没法拒绝了。
“空着手去多难看,咋的也得带点儿东西。”
“那不还有攒下来的野鸡蛋,捡二十个提着吧。”
村里大部分村民的淳朴,已是让李良生无话可说的地步。
还能说啥,能拦着还是咋滴。
难得马玉良那辆大车是载人的,将车子的蓬布掀掉,后头的大屁股兜能站上去六七十口人。
不仅老刘拎了二十颗野鸡蛋,各家各户也是不能空手的心思,有的拎了兔子。
有的临时问村长借了十块钱,当作探望的红包。
半个多小时之后,一伙子人就这么乌泱泱的来到了县卫生站。
还在美了吧滋儿啃鸡腿的王四新,猝不及防的瞅见住院楼里涌进来那么多熟面孔。
一时间,手里的鸡腿都愣住了。
孙建设和老王、王婶也愣住,这家伙,咋突然间来了这么多人?
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四新该是昏迷不醒的,更不该是攥着鸡腿正在啃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满心关心王四新情况的老刘瞅见这情况时,心脏好像被使劲攥了一下子。
刘二磊再傻也能分清活的该是啥样,快死的又该是啥样。
“你不是快要死了,咋还能吃着鸡腿呢?”刘二磊的肚子里渐渐涌起被骗的愤怒。
“你骗咱,你居然骗咱,咱好心卖兔子凑了一百块钱,良生哥说你们至少该对咱说声谢谢的。”
“咱也没听见一声谢谢,你们咋能这样呢!”
刘二磊越来越气,气得渐渐说不出话来。
眼眶子也不听话的乱湿,眼泪吧吧的往下掉。
村长也是惊了:
“我还寻思真严重的话,良生那摊份子的提议兴许能帮你们一把呢,合计着就是装的,就为了骗村里同情的。”
老王和王婶又急又怕,这样子被拆穿,往后还咋在村里生活啊!
却说不出话来。
唯独没皮没脸的孙建设却还能咧开嘴来狡辩:
“咋,你们啥意思?真盼着四新死啊?”
“是县里医生医术高明才奇迹救活的!”
“是咱们掏空了家底儿花了好多钱才保住命的!你们咋能这么见不得人好!”
“非得见着人死了才满意是吧!”
这话音一出,刘家三口那被伤着的心,顿时更加寒心。
老刘不乐意跟人吵架,刘婶也是。
“那你们好好歇着吧。”
“那一百块钱,就当给四新补身子了。”
二老放下特意带来的二十颗野鸡蛋,转头就抹着脸走了。
跟着父亲一起来凑热闹的马三波,瞅见刘二磊一家那模样,肚子里只想笑。
“居然出了一百块钱,真是一家子傻老帽。”
……
凤水村,罗努生高兴地推着木板车回到家。
将珍贵的化肥拉运进自家院子里。
眼神灼灼的点数了一遍后,便佯装不经意地离开自家院子,去暗中观察王大贵父子的情况。
这对父子目前正在凤水村搭窝棚住着,幸好已经开春俩月,没那么冷了,住窝棚也能行,顶多艰苦了点儿。
只是他们的表现确实很奇怪。
早前他们过来了之后,跟村长说他们是逃荒的,想在村里暂住一段时间。
明明牵着驴呢,说明有钱,却根本不提落户的事儿,更也没想过在村里开荒一块地来种种。
村里再咋地穷,对逃荒者还是很宽容的,想开荒种地也不会有人反对,反而还会尽量帮衬帮衬。
然而人家不仅没有这动静,反倒是天天都能闷米饭吃,还有肉吃呢。
白天瞧不见人影,晚上才赶着驴从外头回来,在窝棚里过夜。
回想张晓桂说的话,他们的奇怪表现,倒是很符合她的陈述。
不干活,却有钱买肉吃。
而另一边,这对奇怪的父子其实早就被凤水村村民注意到了,尤其是罗火根父子。
俩人总觉着他们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为啥眼熟。
于是乎也趁夜的过来暗中观察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