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童生放下筷子,嘱咐道:“确实,就一碗鸡汤。不送的话,回头旁人说起来,说不得还要说咱们家小气。”
符氏碍于还要扮演好儿媳妇,“哎”了一声,柔顺的应着:“我听爹和娘的。”
她当着庄老童生跟庄李氏的面,捞了满满一碗鸡汤出来,里头还放了五六块鸡肉,看着很是不错。
庄老童生淡淡的点了下头,表示满意。
符氏起身把这碗鸡汤往灶房端去:“我给黛姐儿她们把这鸡汤放篮子里,一会儿就给她们端过去。”
庄文香咬了咬筷子头,眼里闪过一抹忿忿。
这一只老母鸡,统共就那么多肉。
因着她娘要做“孝顺”儿媳,她爷爷奶奶的量那肯定不能少。
她爹是家里的顶梁柱,要下地干农活,她娘肯定也不舍得短她爹的量。
她弟裕哥儿就更别说了,这鸡就是为了他杀的,怎么可能会少他的?
说来说去,这碗盛出去的鸡汤,等于是从她碗里给分出去的!
庄文香越想越不忿,后面找了个由头去了灶房。
她娘符氏正从篮子里放着的那碗鸡汤里,往外挟鸡肉。
见庄文香偷偷摸摸的进来,娘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庄文香赶忙把先前庄云黛带人闹上门来的事,同符氏一说。
符氏怒道:“我就说,这灶上怎么少了一口锅!”
她忿忿不已,捞了块大的鸡肉,挟给庄文香,压低了声音嘱咐:“快,那几个小贱人不配吃这些。你再吃一块。”
庄文香美滋滋的赶紧接了过来。
符氏也捞了一块,自己偷吃了起来。
原本那碗里就只有五六块鸡肉,这下子,就只剩三块小小的了。
就这样,符氏想起那口锅,还往那鸡汤里呸了一口唾沫:“一人一块,便宜她们了!”
正巧,院外头有人喊符氏的名字,符氏口中应了一声,赶忙出去了。
灶房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庄文香跟那碗放在篮子里的鸡汤。
庄文香看着那碗鸡汤,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愣住,心如擂鼓。
……
破败的老宅里,灶火烧得正旺。
王翠翠好奇的跟庄云彤一道蹲在一旁,正在看庄云黛起锅烧火。
她还有些迟疑:“黛黛姐,这不能吃吧?”
那口庄云黛从庄家刚要回来的锅里煮着的东西,赫然是庄云黛花了半个下午,从小溪里捡回来的田螺。
满满一大锅。
向阳村就没有人吃这玩意的。
王翠翠有时候贪玩,在小溪边捞起一个来,闻一闻,总觉得有股腥气,有点滂臭。
虽说她看到黛黛姐洗了好多次,肯定洗的干干净净了……
但,这玩意能吃?
她有时候见她哥哥们去小溪里头捞这个喂家里的鸭子呢!
黛黛姐别是饿傻了吧!
王翠翠担忧的想着,小声道:“黛黛姐,要不,我回家再找我娘要些窝窝头?”
庄云黛笑道:“没事,等会儿做好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王翠翠脸上闪过一抹纠结。
啊,她竟然也要尝的吗?
可是,田螺这东西,人能吃吗?
王翠翠又想起今儿早些时候,庄云黛送去她家的那一竹筒鱼汤。
那是她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鱼汤!
——好吧,既然黛黛姐让她尝鸭子吃的田螺,那她一会儿就给黛黛姐这个面子,吃就是了!
想到这,王翠翠突然生出一股悲壮感。
庄云黛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的王翠翠:“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庄云彤却是已经对她大姐有了盲目的信任,她断言道:“翠翠姐,这个肯定好吃!”
王翠翠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庄云彤却急了:“翠翠姐,你信我呀,我大姐好了以后,做的东西,没有不好吃的!”
为了增加她话里的可信度,她又喊庄云期:“哥哥!你说是不是?!——就连先前大姐给我们烤的那个虫子,都很好吃!”
庄云期正好又抱了一大把树枝进来,闻言也是点了点头,无条件给他大姐站台:“对!”
王翠翠大惊失色:“你们吃虫子啦?”
虽说庄云彤一开始有些怕那个虫子,但那虫子入口以后,美味无比,她早就不怕了,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得意,觉得敢吃虫子的自己,超勇敢的!
“对呀!”庄云彤晃了晃小脑袋,头上的两只小揪揪也跟着晃了晃,她还热情的邀请王翠翠,“下次我跟哥哥再去找一些那种虫子,翠翠姐一起吃啊!”
庄云期也郑重其事的点头。
王翠翠差点掉下泪来。
她可怜的阿期弟弟,彤彤妹妹,黛黛姐姐,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太可怜了!
从明天起,她每顿要少吃半个窝窝头,偷偷省下来拿给黛黛姐姐!
呜呜呜呜。
王翠翠心里正哭着,就听得院外头传来敲门声:“黛姐儿,在家吗?”
王翠翠认出是符氏的声音:“是你们大伯娘!”
庄云黛挑了挑眉,符氏回来了?
这就说明,看来庄文裕是没什么大事了。
庄云黛懒得起身,庄云期便自告奋勇:“我去开门。”
他开了门,见着符氏手上拎着一个篮子,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外。
小小的庄云期还是有些怕符氏的,但他一想到,眼下这老院里只有他一个是男人,他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庄云期强忍着本能的惧怕,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唤了一声“大伯娘”。
符氏“哎”了一声,越过庄云期往院子里看:“都在呢——呦,这是在煮什么啊?”
她眼神在那口大铁锅上定了定,有点不大高兴。
庄云黛坐在一块石头上,起都没起身,呵了一声:“煮什么,大伯娘不会自己来看看吗?”
符氏“啧”了一声,提着篮子直接进了院子,一看,那铁锅里煮的竟然是田螺,顿时讥笑出声:“哦呦,这都饿到要吃喂鸡喂鸭的田螺了?”
符氏优越感十足的抬了抬手里的篮子,尤其是想起她吐的那一口唾沫,更觉得爽快:“行了,也就是你们大伯娘我人好,这是家里熬的鸡汤,还不赶紧谢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