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黛没理会蒙昌飞,她看向周夫子,正色道:“夫子,都说三人成虎虽是无中生有,却可以使一个人的清誉毁于一旦。我弟弟昨儿发烧在家休息,这几个人却上来就对我弟弟横加侮辱,这事,我请您做个见证,我作为阿期的姐姐,是必要跟她们辩个分明的!”
黎氏急了,怒斥庄云黛:“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她急道:“夫子,这事就是我们云期不对……”
周夫子看了看黎氏,又看了看庄云黛。
庄云黛淡然道:“夫子不必在意她的话。她是我们娘没错,但她先前把我们姐弟三人丢下,已然改嫁别家,所以,她这话,代表不了什么。”
黎氏像是当面被人呼了个大嘴巴子,愣在了当场,随即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面红耳赤的。
庄云期垂着眼,没有再看黎氏一眼。
周夫子了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就算是县官升堂,也断没有只听一方话的道理。你只管说。”
高婆子跟蒙王氏也道:“理在我们这边,还怕了你不成?”
蒙昌飞神色却略略有些躲闪。
庄云黛点了点头,她牵着庄云期的手,神色端正:“好,我就先说了,昨儿我弟弟发烧在家,这是有人证的,而且正如夫子所见,我家阿期个头还小,也较为瘦弱,蒙昌飞却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他如何把蒙昌飞推到水里?”
蒙昌飞一听便放松了警惕,略带得意道:“我先前就说了!是庄云期使了旁人推的我!那人身材健壮,大概这么高——”蒙昌飞比划了下。
庄云黛眸光一闪。
她当时是穿了一身没什么性别特征的粗布麻衣,又为着改变身形,往衣服里塞了许多的藤蔓树枝,撑了起来,看着便身材粗壮。
她略带了一分笑意,道:“好,既然你说是我家阿期指使的旁人,那你就把那人指出来啊。”
蒙昌飞感觉被她挑衅了,有些恼怒,丝毫没意识到已经掉入了庄云黛的陷阱,立刻反驳道:“那人蒙着脸,我怎么指啊!”
这话一出,他隐约也觉出了哪里不对,但蒙昌飞来不及细想,庄云黛已经反驳出声:“好啊,既然蒙着脸,那就是有意隐瞒自己身份,那你如何知道是我家阿期指使的人?”
蒙昌飞怒道:“他自己说的,说也让我尝尝……”
蒙昌飞脸色一变,自知失言,支支吾吾的说不下去了。
庄云黛冷笑一声:“说啊,你怎么也不说了?为什么你一出事就觉得是我家阿期指使的?周夫子也清楚,我家阿期平日里可不是什么逞凶斗狠的。为什么你就直接怀疑上了他?”
周夫子听出点味来,他那双苍老的眼眸有些锐利的看向蒙昌飞。
蒙昌飞被庄云黛追问得烦了:“我,我就是知道!”
庄云黛敛了冷笑,脸上神色冷冰冰的,眼里像是燃着一丛怒火,声音无比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那是因为你心虚!”
“你前日趁着下雨,在半路把阿期的蓑衣斗笠都抢走,让阿期不得不淋雨回家,导致阿期发了高烧没能去上学!是以次日你被人推到水里,你就怀疑是阿期支使人报复你!”
周夫子一震。
蒙昌飞到底是个孩子,他被庄云黛这样杀气四溢的指责,哪里扛得住,眼神乱飞,躲躲闪闪,周夫子哪里还能不明白!
也就只有高婆子跟蒙王氏还不相信。
“不可能!”蒙王氏矢口否认,“我家昌飞好端端的,又不是没带雨具,抢别人的蓑衣斗笠做什么!”
“就是!”高婆子点头,不屑的看了一眼瘦鸡仔似得庄云期,心里又加了一句,哪怕她家昌飞真的抢了这小鬼头的蓑衣跟斗笠,也是因着别人不对!
周夫子这会儿眉头紧皱,眉心的皱纹都成了一个川字。
他看向庄云期,问:“云期,这是怎么一回事?”
庄云期垂着眼眸,抿了抿薄薄的唇,声音有些小:“蒙昌飞说,我平日里太爱在课堂上出风头了。”
“胡闹!”周夫子大怒,气得胡子都一抖一抖的,“你向来严谨认真,恪己守礼,又何来爱出风头一说!”
蒙昌飞骨子里还是怕周夫子的,他见周夫子发怒,身体不自觉就抖了抖,面如白纸。
周夫子见了,更是心如明镜,生气有之,失望也有之,他神色复杂的看向蒙昌飞:“昌飞,真是你抢了云期的蓑衣斗笠?”
蒙昌飞被庄云黛三言两语拿住了错处,又被周夫子这样质问,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哆哆嗦嗦的辩解:“我,我就是想跟他开个玩笑……”
这就等于是承认了!
高婆子跟蒙王氏傻眼了!
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黎氏,好似愣在了原地。
周夫子失望的看向蒙昌飞:“秋雨森寒,山路料峭,你抢了云期的蓑衣斗笠,跟要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昌飞,你年纪小小,怎地这般行事?”
“我真的就只是开个玩笑……”蒙昌飞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周夫子却更显失望,反问道:“若你是开玩笑,又何故今日带着家长,气势汹汹的来找云期麻烦?先前问你,你也不说缘由?”
蒙昌飞被周夫子反问住了,脸上又臊又热,说不出话来。
周夫子叹了口气,却是没再跟蒙昌飞说话,而是同高婆子与蒙王氏语重心长道:“原本稚子之心最是赤诚珍贵,学业虽说重要,但品性更是为人的基础。他们入学的时候,我便同他们说过,万万不能丢了这颗赤诚之心——眼下既是如此,又是在下学途中发生,我作为夫子,自是要做出惩戒,不然,以后这不正之风开了先河,学堂说不得要成了修罗场!”
蒙王氏听着这话音有些不好,但还没等说什么,就听得周夫子又开了口:“昌飞的束脩我会如数退还。你们,把昌飞领回去吧。”
不管是高婆子,蒙王氏,还是蒙昌飞,一个个都白了脸!
这是……这是被夫子给开除了!
高婆子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立刻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夫子啊,我家昌飞不过是跟同窗开个玩笑,你至于这样嘛!夫子啊!你不能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