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黛看着屋子里灯火还亮着。
她抬手敲门,声音并不算大,若是屋子里的人睡着了,估摸着也听不到。
“什么事?”
屋子里传来有些冷漠的问话声。
庄云黛想,陆霁青没有问是谁,想来是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来了。
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大都耳聪目明的。
“胡婶子熬的黄芪乌鸡汤,暖身滋补的。”庄云黛没绕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你要不要喝点?”
陆霁青坐在屋子里一豆灯火旁,听见少女清甜的声音,有些低的从门板后传了进来。
送汤。
大概是因着隔了块门板,少女的声音有点失真。
却又因着窗外的月色,又多了份朦胧。
陆霁青有些出神。
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
陆霁青的神色,一瞬间有些渺远。
“不必了。”他客气疏离,带了几分冷漠的拒绝,“我不饿。谢谢。”
庄云黛不是强求旁人的那种人,她耸了耸肩,道了声:“那好吧,你早些休息,我把汤放回灶房了,你要是饿了,就自己热一下。”
陆霁青言简意赅的回道:“好。”
两人说话一来一往,俱是隔着门板。
庄云黛不由得想,陆霁青看来还真是有点不待见她啊。
她不由得有些扼腕,这陆霁青要是跟她一样,也是个颜狗就好了。
庄云黛拎着陶罐回了灶房。
门板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陆霁青却依旧维持先前的动作,坐在油灯旁,一动不动。
直到油灯因着油尽灯枯,火苗微弱的跳了两下,屋子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陆霁青这才起了身,脚步几乎无声的躺到了屋子里的小炕上。
他的手似是随意一放,却是摸到了一枚铜板。
那是过年时,他吃到的福运铜板,庄云黛给他打了个络子穿了起来,做成了腰饰。
但他一直没有佩戴过。
陆霁青的手,慢慢的,握住了那枚铜板。
……
花灯节过后,日头依旧有些冷。
庄云彤也开始跟着庄云期一道去欧老爷子那上课,下午才回来。
弟弟妹妹这都去上学了,小院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庄云黛闲着无事,便去串串店里去忙活。
串串店的常客个个都很喜欢庄云黛,见了庄云黛,总要跟她打个招呼。
有时候有些个别没把握好度,言语稍稍轻佻了些,庄云黛也不在意。
她知道他们没什么恶意,也不带什么狎弄之意。
反倒是陆霁青,脸色越发的冷。
庄云黛初次看到,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再定睛细看,陆霁青那脸色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冷冰冰,庄云黛便也没管。
人拐子那边很快判了刑。因着是拔出萝卜带出了泥,官府意外审讯出扈七娘跟她的同伙,手上是沾过人命的,唐县令震怒,判了扈七娘跟她的同伙秋后问斩。
庄云黛一点也不同情扈七娘。
干这种断子绝孙的勾当,就应该要有掉脑袋的觉悟。
因着这事庄云黛立了大功,唐县令那边还发了个五百文的赏钱。
钱不多,但县衙那边吹锣打鼓的把赏钱送到了水磨巷子这,却是给足了庄云黛排面。
三云串串店的食客们,又觉得庄云黛这形象高大了不少。
人美还心善!
怎么能让人不喜欢呢?!
面对好些食客们对庄云黛的眼神越发炽热,胡婶子也有些隐隐的担心。
庄云黛不想让胡婶子操心,她索性又减少了去串串店的频率与次数,开始在家里倒弄酿酒,偶尔天气好的时候,去街上逛逛,日子过得潇洒又自在。
只是,庄云黛有心躲人,却也按不下旁人爱慕的一颗火热心。
这日里,竟然有媒人上门了。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头一遭。
庄云黛甚至都觉得有些新奇,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媒人。
媒婆穿得花枝招展的,手里拿了块帕子,一挥,一股劣质香粉味便随着风直往庄云黛鼻子里钻。
庄云黛面不改色,只是往后悄悄退了一步。
“姑娘大喜啊。”媒人喜气洋洋的,“眼下,有一桩千载难逢的好亲事在等着姑娘。”
话说到这,庄云黛这才有了点实感——对面这人,是来给自己说亲的。
庄云黛一脸惊奇,胡婶子差点打翻了眼前的茶水。
至于陆霁青——他从来就那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分别来。
“什么亲事千载难逢啊?”庄云黛好奇心都被勾上来了。
媒婆一见庄云黛竟然还询问,以为庄云黛动心了,心下一喜,介绍着男方——“是住在东元巷子那边的何员外。不知道姑娘听说过没有?”
庄云黛“唔”了一声。
见媒婆差点喜上眉梢恨不得当场就按着她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她这才又补了一句:“没听过。”
庄云黛无比诚恳:“方才是头一遭听说。”
媒婆脸色稍扭曲了些,但毕竟专业素养在,她很快稳了稳心神,继续吹嘘道:“说起这何员外啊,姑娘眼下没听过也不要紧,等姑娘见了何员外的面,一定会中意的——这何员外生得,那叫一个好啊,他先前那房太太,就是因着他生得太好,所以甘心带着百亩良田嫁过去的。”
庄云黛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先前那房太太?”
媒婆倒是没把这当回事,很是轻描淡写道:“对啊,前两年小产后,大出血走了,何员外是个重情重义的,为着亡妻守了两年,也就是前头偶然见了庄姑娘一面,又听闻庄姑娘是个心再善不过的人,觉得挺适合娶回来的,所以就托了我,来上门说亲了。”
说到这,媒婆又激动起来,一甩帕子:“何员外说啦,只要您点头,愿意给您十亩良田当聘礼!……我的个乖乖,庄姑娘,这可是大手笔!”
庄云黛摸了摸下巴,声音稍稍拖长了些:“哦~~~”
媒婆还以为庄云黛又被说动了,正激动着,又听得庄云黛不紧不慢道:“原来在那位何员外眼里,我就值十亩良田啊。”
媒婆简直要被庄云黛把心态给搞崩了!